第17章 人定勝天
夜，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皇上寝宮內，大興國的國君還坐在書桌前，揮筆寫字。前方不遠處，白斂安靜站着。
終于，國君放下手中的禦筆，指着紙上龍飛鳳舞寫着的‘勵精圖治’四個字，問：“白斂，你看看朕的字有沒進步。”
白斂看了一眼，道：“皇上寫的一手好字。”
劉常眼眸微眯：“這簡單四個字，寫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白斂知劉常胸懷抱負，一心想讓大興國富強起來。奈何舉步維艱，登基七年，別說實現心中的宏圖大志，就連實權也并未完全掌握。但他仍認為這位年少的天子以後定會成為大興王朝最有偉大的君主，大興國定能在他手中強盛起來。
“皇上是明君，一定能讓我們大興國強盛起來的。”
劉常站起來走到窗邊，看着屋外漫無邊際的黑暗，嘆了口氣道：“朕想做的太多，卻又太難。”
白斂沒有接話，兩人陷入了沉默當中。皇上要實現心中抱負只是時間問題，只是，只要是屬于皇帝的理想，就算再為國為民，仍然免不了殺戮。
半響，白斂道：“有時候流血犧牲是在所難免的。”
“嗯。”劉常深有同感點點頭，眼睛依舊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轉而問道：“白斂，你說這樣的天氣明會日下雨嗎？”
白斂想了想，答道：“下不下雨都是老天爺決定的。”
劉常望向夜空的眼眸深了，心中若有所思。勝利有時候更需要運氣，如果明天真下雨了，那就說明老天爺也在站了他這邊？
“是啊，有時候得看天意。”
蘇葉，常在心裏默念了遍這個名字。天意？劉常眼眸中有掩蓋不了的殺意騰騰。他信人定勝天！
七年前，他只是一名王子，從沒想過有天會登上這帝位。皇兄是太子，他從不曾有那份妄念，但天意讓他坐上了這皇位。他心裏很清楚，從皇兄那接過的不僅僅是這皇位，還有他心中那未能實現的宏圖大志。
明天，他希望自己親自選中的人也能有這份天意。而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朝廷是個一個充滿變數的地方，想生存下去并且成為強者，注定了不能是一般人，注定不能走尋常路。正如太後怎麽也想不到他會突然封一個天女，他也控制不了太後下懿旨去這雨。
蘇葉，不管明天下不下雨，希望你都不讓朕失望。否則……劉常眼一眯，看向星空的眼眸裏突然沒了絲毫溫度。
王爺府那邊，蘇葉也是翻來覆去睡不着，最後幹脆從床上爬起來。始終擔心，明日若不下雨要怎麽收場。推開窗，本想觀察下外面的天空，卻意外看見劉風站在院子中。
“王爺。”蘇葉喊了聲。
劉風似是知道她睡不着，并沒覺得很意外，含笑說道：“蘇姑娘若不困，我們來下盤棋？”
這時候還下棋是不是有點太嚣張了？但真睡不着呀，漫漫長夜，失眠到天亮也難受。
“好呀。”
蘇葉随手拿起披風披上便也來到院中，劉風掏出火折子，把四周的燈都給點亮了。原本只有幾絲亮度的院子頓明亮起來。
“王爺真是越來越知我心，算準了我今夜失眠。”
一個人的時候，想到那些無力的事情心會很亂。這下有個人陪伴，竟然踏實了不少，至少不會去胡亂猜測各種不好的結局。
“半夜突然醒來，想到天亮後便要祭天求雨，擔心姑娘壓力過大，緊張的睡不着，便去書房拿了棋過來。想若姑娘真醒了，本王也能陪你打發打發這漫漫長夜。”
“噗。”蘇葉笑了，道：“王爺是怕我壓力過大，半夜逃走，所以一直在院中守着吧。”
還會開玩笑，劉風懸着的擔心也少了幾許。只是，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擔心她睡不着難打發時間而已。
“好啦，不開玩笑了，我們來下棋吧。”
今夜不知明日事，抓緊時間下多幾盤。
天漸漸亮了，絲絲陽光穿透過樹葉，投射在蘇葉身上，劉風早不知道在何時離開。
蘇葉不知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擡起頭，眼睛微眯着看向天空。天空清澈蔚藍，幾朵白雲點綴着。
很好，可以預見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蘇葉梳洗的時候，碧水碧月也比往日安靜了許多，眼睛紅紅的，不知道是哭了，還是昨夜一樣沒睡好。
“幹嘛都不說話？”蘇葉實在不适應平鬧喳喳碧水如此安靜，梳頭過程都沒說過一句話。
“姑娘今日要求雨肯定會很累，先吃點早餐吧。”碧水說話之際還偷偷轉過身擦了擦眼淚。
今天她與碧月兩個人早早就醒了，眼巴巴望着東邊，就盼着能來個陰雨天氣。可是，瞧這陽光燦爛的，怎麽看都不像會下雨的樣子。
求不來雨怎麽辦？
“你們瞎擔心什麽呀，我可是大興國的天女，自有神庇佑，別擔心。”
“奴婢沒擔心，姑娘是咱大興國的福星，皇上親封的天女，自然沒什麽辦不到的。”碧水看了眼外面火辣辣的太陽，帶了點擔憂道：“有時候天意難測，就怕百姓們不理解。”
跟天意一樣難測的，還有聖意啊，蘇葉在心裏感嘆道。
吃過早飯，蘇葉沒有故意拖延，乖乖坐上馬車出祭天求雨去。沿路，又是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的民衆。民衆的熱情，比頭頂上火辣辣的太陽有過而無不及。
來到求雨神壇，下馬車乍一看，蘇葉還真有點小小被震懾到了。這神壇，絕對誠意十足。願老天爺開恩，風雨雷電四位神仙能看到這翻誠意。
跳祭天求雨舞的女巫見蘇葉走下馬車，立刻示意鳴鼓奏樂，并遞給蘇葉一支火把，示意她點燃那一堆祭祀品。
蘇葉看了眼，都是些珍貴的貢品，安放在一堆柴火之上，不一會就會化為灰燼。說實話，看的蘇葉還挺不舍的，但又不得不點燃。
随後，在女巫的攙扶下，蘇葉走上神臺。給老天爺上了三柱香後，便跪下求雨。神壇下的法師，女巫也紛紛跟着跪下，一起祈求。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兩柱香時間過去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一個半時辰過去了。
蘇葉被火辣辣的太陽曬的昏昏沉沉，心中的無助與緊張，是她這輩子沒有過的。幾個時辰滴水未進，且這大中午的在太陽下暴曬，蘇葉感覺自己快要昏厥過去。
又一個時辰過去了，天空并無半點要下雨的跡象。蘇葉不敢睜眼看神臺下其他人的臉色。
時間像過了一萬年，蘇葉感覺自己快撐不下去了，神智一點點的抽離。自打求雨儀式開始後，她跪坐在神臺上，滴水未進，身體精神都在忍受着極限。
那很有規律奏起的祈雨音樂都好似從千萬裏遠的地方飄來，蘇葉一會覺得輕飄飄的，一會又覺得頭很重很重。
她該不會是中暑了吧。
身子不受控制往一側傾斜，蘇葉憑着過人的意志力強迫自己不倒下去。她不能倒，一定不能倒。區區中暑算得了什麽，要撐住，再撐一會就好，再撐一會就下雨了。
又一個時辰過去了，再強的意志力也抵住了。撲通一聲，蘇葉終于倒在了神臺上。
神臺下一片嘩然，隐約聽到有人輕聲議論。
“天女怎麽倒下了？”
“今日求不來雨，天女竟然先倒下了。”
“天竟然不下雨。”
大家開始懷疑了嗎？蘇葉掙紮着想爬起來，但卻使不出半點力。怎麽辦？她是不是幹脆放棄，仍憑自己昏厥過去？
緊咬牙關，蘇葉憑着過人的毅力，愣是再次坐了起來。閉上雙眼，以打坐的姿态繼續求雨。風雨雷電四位神仙，求你們下一場雨吧，蘇葉發自內心祈求。這次，她是真的在心裏默默祈禱，祈禱老天爺幫她一次，下一場陣雨也好。
蘇葉心裏無助吶喊：老天，我不知道您來到這世上有什麽安排。如果您帶我來這世界，只是為今日死在這神臺上，何苦呢？如果是天意讓我來這世界，有我必須完成的使命，那麽這一次，幫幫我吧。
老天爺似乎并沒有聽到蘇葉的祈求，又半個時辰過去了，蘇葉是徹底失去了那僅剩的精神。
蘇葉舔了舔幹癟癟的嘴角，只覺得腥腥澀澀的感覺穿透喉嚨，直達心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中暑的緣故，她覺得渾身發燙，又似乎很冷。她想睜開眼看看現在神臺下大家是什麽表情，半開眼，已看不清這個世界了，世界黑暗了。
音樂聲越飄越遠，越飄越遠。
蘇葉覺得此刻身處神臺之上的自己，就像菜市場上那放在砧板上的肉。身體的難受加那壓了一夜一天的恐懼，淚水沖破睫毛的阻擋，一滴一滴滑落，一滴一滴一滴，哭濕了整個臉頰。
不對，蘇葉猛地睜開眼睛。蘇葉想笑，可笑不出聲，喉嚨太幹了。繃緊了一天的神經瞬間松弛下來，人毫無預警的撲通一聲，狠狠倒在神臺上。腦門撞的好痛，蘇葉一點都不覺得疼，心裏高興。
這天，下雨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快進宮開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