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能不能幫幫我”
林思遠還是不明白他,明明在公司等他,又不見他,裝開會也就算了,怎麽連人都不見,“是不打算幫他嗎?”
若是別人問這個問題,方聽瀾肯定不會給他什麽好臉色,林思遠不一樣,林思遠很早就跟着他,是唯數不多不用稱他“方總”,私下總以“老板”稱呼他的人,也是他唯數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不,他受的挫折還不夠多,多磨他幾天,讓他多吃點苦頭。”
陳晚意等了一上午,沒見到方聽瀾,林思遠說他的會議要開一整天,抽不出空見他,讓他先回去,陳晚意說可以等。
林思遠勸不動他,讓人給他送了份簡餐,轉頭去跟方聽瀾彙報,方聽瀾說讓他繼續等。
等到下午六點,送進去的餐食一點沒動,林思遠在門口看了一眼,又返回樓上彙報,“老板,他一點東西都沒吃,也不肯走。”
“你辦事能力有問題,你應該說我離開公司了。”
林思遠被噎住,“那不是為了保全你‘善良’的好名聲嗎?我要是說你離開公司了,那不是明擺着告訴他你不願意幫忙嗎?說你還在開會是給他留點希望。”
“我從來都不善良。”
“那現在是讓他走嗎?”
方聽瀾站起身,“我去見他。”
陳晚意在會客室走來走去,他想直接沖上樓找方聽瀾,又怕不禮貌惹他生氣,可他又不能走,他實在想不到現在還能找誰。
門口傳來腳步聲,陳晚意回頭,看到方聽瀾,那一瞬間他一直緊繃的脊背松懈下來,就像是走在沙漠長期缺水的人看見一汪清泉,他迎上去,低聲叫他:“方總。”
“才幾天沒見,稱呼都生疏了?”
陳晚意讪讪的重新喚他:“小叔叔。”
“嗯,帶你去吃晚餐。”
“我不是來吃飯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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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聽瀾故意不提和康的半個字眼,等着他的下文:“嗯?”
“我……我想……”陳晚意長這麽大頭一次開口求人,還是求他最讨厭的人,這個被他親口放言拉黑的人,可是,為了父親留下的公司,為了“和康”的招牌,他只能硬着頭皮開口:“我想請你幫幫我,幫幫和康。”
說完這句他甚至不敢擡頭看,怕看到方聽瀾鄙視或同情的目光,他低頭看着自己被他扣禿掉的手指頭,一點底氣都沒有。
方聽瀾沒表态,擡手腕看表:“先去吃飯。”
有求于人,只能聽他安排,陳晚意跟着往外走,昨晚一晚沒睡,今天又憂心一天沒吃東西,乍一猛起一陣眩暈襲來差點栽倒,方聽瀾擡手扶住他:“這是投懷送抱的新伎倆?”
陳晚意說不出話,只感覺天花板和地板都在轉動,方聽瀾這才察覺出不對勁,一把抱起他坐回沙發上,按下手機吩咐林思遠:“送杯糖水進來。”
“你想在和康還沒倒之前自己先倒下?”
陳晚意扶着他的手坐起來,“沒有,我沒有這樣想,你能不能幫幫和康?”
“你先別說話,別激動。”
林思遠來的很快,公司其他人這時候早下班了,他敲門進來,“怎麽了這是?低血糖?我還拿了點點心。”
陳晚意沒動,方聽瀾接過杯遞到他嘴邊:“要我喂你?”
“不用,我自己來。”
他抓起一顆點心往嘴裏塞,太幹,噎到好半天沒順過氣,慌亂中端起那杯糖水猛灌了幾口,林思遠動了恻隐之心,這還是那個萬事不愁吃個早餐都要翻出花的小少爺嗎?他趕緊上前替陳晚意順了順後背,邊順邊觀察方聽瀾。
方聽瀾坐在沙發上,冷眼看着陳晚意折騰,等他恢複平靜,問:“需要送你去看醫生嗎?”
“不用,小叔叔,我們能談談嗎?”
林思遠看了方聽瀾一眼,說:“我還有點工作,你們聊着啊。”
方聽瀾指指對面沙發,“坐下說。”
“方……小叔叔,你能不能幫幫和康,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
“你知道和康現在就像一個表面看起來光鮮紅潤,但內裏卻長滿了蟲子的蘋果,我為什麽要接手這個爛攤子,我能得到什麽好處?”
陳晚意毫無底氣,他放下他的驕傲,放下他的矜持向方聽瀾求助:“只要你肯幫忙,什麽條件都可以。”
“你打算讓我怎麽幫?”
“我想……借錢。”
“以和康當前情況,至少要借八千萬,六千萬還外債,兩千萬作啓動資金,可是,你憑什麽覺得你還得起?我又憑什麽相信你能還得起?”
“我現在确實還不起,可我持有和康30%股份,只要我把其他幾個股東的40%買過來,我就有超過67%的絕對控股權,我會重新啓動我爸爸留下的細胞再生研究計劃,十年,不,五年,給我五年時間,我一定還給你。”
方聽瀾像是聽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天真啊!太天真!據他了解,和康股份分四股,其中陳晚意持30%,沈立昂持30%,其他兩個股東各20%,以沈立昂的作風,不等陳晚意出手,沈立昂一定會先比他持有70%的股份,根本不會給陳晚意機會。
他無情的拒絕陳晚意:“我若是把八千萬放在其他地方,不出三年,回報的絕對比你花五年十年回報我的更多,我為什麽要放在你這盤不穩定的棋盤上。”
陳晚意心急道:“我保證!”
“陳晚意,”方聽瀾看着他,“我是個生意人,不是慈善家。”
陳晚意低下頭,掩飾住失望的眼神,眼眶噙着淚,他眨了好幾次才把淚水逼回去,搖搖頭,低聲說:“我知道了,打擾了。”
“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陳晚意避開他,仰起倔強的臉,拖着沉重的腳步離開方耀大廈。
不能放棄,還有李伯伯,也許李伯伯會看在跟父親相交一場的份上出手幫忙,陳晚意深吸了口氣,開着車往李家趕。
林思遠假模假式的拿了份文件給方聽瀾簽,“他走了?”
方聽瀾沒理他。
“你是怎麽忍心拒絕他的?”
“那你去幫他。”
林思遠幹笑兩聲:“開玩笑開玩笑,咦,這不是他手機嗎?”
方聽瀾望過去,陳晚意的手機落在了沙發上,林思遠過去拿起來,“他應該沒走遠,我給他送過去?”
“不用,拿給我。”方聽瀾拿上手機拎起外套大步往外走。
陳晚意趕到李家已是半小時後,李伯伯稱病沒見他,他兒子接待的,只說父親身體不好,早上才聽說了和康的事,聽完咳嗽的更厲害了,醫生說要靜養,不宜見客。
寒暄完不等陳晚意開口,李伯伯的兒子先說:“和康的事我們都很遺憾,我父親吩咐我給你送點錢過去,多的我們也幫不了,幾百萬還是能幫的,你是現在要還是?”
陳晚意不傻,放在以前他可能聽不出其中含義,經過了這麽多事他已經能從委婉的語意中聽出拒絕的意思了:這幾百萬是看在與你父親的情份上幫你的,多的我們也愛莫能助。
本想回絕,臨了改口:“替我謝謝李伯伯,向他問好,暫時不用,等有需要再上門叨擾。”
目送陳晚意走遠,李家兒子推開父親的房門,“爸,你算的真準,他還真的過來借錢。”
“不是我算的準,是方聽瀾的消息快,原本幫一幫也無可厚非,如今局面太複雜,盯着和康的不止一家,我們還是不淌這渾水為妙。”
收到方聽瀾傳過來的消息是在昨晚,方聽瀾把當前利弊列出來擺在李老面前,李老一看明了,意思是讓他能避則避,少摻和。
“方聽瀾也插一腳倒是沒料到,和康現在并不值錢,方聽瀾在當中又是扮演什麽角色?”
李老盤着倆文玩核桃,眯着眼搖着搖椅:“那不是我們該關心的事,任他們狗咬狗,通常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的事在商場并不少見,靜觀其變。”
陳晚意出了門并沒回家,去找和康的另外兩位持股人,他倆都是和康開朝無老,兩人各持20%股份,陳晚意想找他們問問有沒有什麽辦法助和康挺過這一關,可沒想到那兩人像是商量好的,都以出差不在省內為由避而不見。
方聽瀾追到門口早不見陳晚意蹤影了,驅車趕到望月島,陳晚意的車沒在門口,大門緊閉,家裏一片漆黑,門衛說他的車從早上出門就沒回來過,方聽瀾給沈立昂去電:“陳晚意有去找你嗎?”
“什麽時候?”
“現在。”
“沒有,我今天才從望月別墅拿了點我自己的東西走,沒碰到他。”
“他不見了。”
沈立昂那邊應該是打翻了水杯,“什麽?”
方聽瀾跟沈立昂接上頭,沈立昂急着出來頭發都還是半濕着的,“他今天去找你了?”
“是,找我借錢。”
“你拒絕他了?”沈立昂問。
“現在不是談這個時候,先找到人,你知道他會去哪裏嗎?”
沈立昂想了想,說:“他應該會去找李老,還有公司的另外兩個股東。”
“我剛打電話問了,他在李老家只等了二十分鐘。”
沈立昂趕緊給公司兩個股東打電話,兩人都說人在半小時前離開了,沈立昂想了想,說:“去東郊廢棄游樂場,他還小的時候他爸爸帶他去過,後來有不開心的時候他總喜歡往那邊跑。”
“上我車。”
沈立昂坐上方聽瀾的車,說:“我沒想到他會跟你借錢,我以為他會順着我的安排,我給他留了一筆錢,夠他這輩子生活了。”
方聽瀾目視前方開着車:“你的語氣好像有點失望,難不成你覺得我應該答應他?”
“不是,我只是沒想到,他的性格就是随遇而安的性格,說好聽點叫作與世無争,難聽點就是不上進,安排什麽接受什麽,他能開口跟你借錢,我是真沒想到。”
“我猜猜你的打算,向世雙集團借款是一早計劃好的,跟于安娜定婚只是計劃中的一步,是籌碼也是枷鎖,世雙的于董精明過人,從前混黑道出身,你跟他打交道,無疑是與虎謀皮,你就不怕他過河拆橋,利用你瓦解和康內部,一舉拿下和康,轉頭就把你給扔了。”
沈立昂捏捏眉心:“不錯,如你所說,你能想到的我自然也能考慮到,但我從不打無把握的仗,我有隐形籌碼。”
方聽瀾将車速提得更快了,沉默了幾秒,問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作這個決定的原因到底是什麽,據我觀察,你對和康付出的心血是真,對陳尋楓的兒子陳晚意盡心盡力,有什麽理由讓你走到這一步?”
“當一個人失望多了,積怨久了,初心往往會發生改變,我一個人養三千來號人,整個和康三千來號人,全指着我一個人,股份分四份,那兩個老家夥仗着是員老,只拿工資不幹活,每年卻要從公司利潤用拿走比我還有多的分紅,晚意就不說了,他在我眼裏還小,我剛接手和康有多難沒人知道,那兩個老的總是辦着法找我麻煩,股東大會從不出席,好不容易我站穩腳跟,他們卻在考慮怎麽偷走公司配方,他們不值得我拼命,讓和康換個名換個姓不好嗎?”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陳晚意的感受?”
沈立昂看向方聽瀾,“這不像你會說出來的話,你只會勸我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