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等他來找我”
下班後陳晚意給方聽瀾打電話,憋了一下午的氣在電話接通那一瞬間爆發:“方聽瀾,你最近是不是見了我們何教授?”
“對,怎麽?”
“你是不是跟他提起過我?”
方聽瀾倒也坦誠:“沒錯,所以?”
“所以你替我讨了關系走了後門讓我進實驗二室?所以你憑什麽替我作決定?”
方聽瀾眉毛挑了下,脾氣還不小,他确實在一個藥品研讨會上見過何教授,也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陳晚意的名字,只說家裏有個小輩也在他們單位,其他的并沒多說,就連陳晚意的名字都是何教授事後托人打聽到的,一圈下來問到沈立昂頭上,最後繞了一圈才繞回方聽瀾身上。
“怎麽?被提拔了?德不配位?心虛了?”
“我才沒有心虛!我只是不喜歡有人替我安排,就算沒有你,我也能一步一步走進實驗二室,但是你這麽一來,就算是我自己付出的努力也不會有人看得見,你這麽喜歡操控別人的人生嗎?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對你感激涕零?”
方聽瀾聽得只想笑:“你覺得是我替你打通關系,那你為什麽不拒絕?你可以拒絕,你一邊享受着這種權利地位帶來的便利,一邊又唾棄它玷污了你高貴的品格,說起虛僞,陳晚意,你不應該自檢嗎?”
“我……”是啊,可以拒絕,可能進二室是每個檢驗員的夢想,他拒絕不了,但他也不能原諒方聽瀾,不能再讓他插手自己的人生。
“不要把你那套歪理套在我身上,我知道我說不過你,我只希望以後再也不要見到你,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視線內,方聽瀾,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如果只是因為沈立昂,那你大可放心,我跟他,跟你,全都沒關系!”
“所以?”
“所以請你把你的手收回去,不要伸到我這邊來,不管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你都想錯了,我什麽都沒有,你要是覺得無聊想找人玩,排着隊等着跪舔你的人多的是,除了我!”
方聽瀾笑了,“從來不知道你口才這麽好,總有一天你會因為你現在決定而後悔。”
“鬼才後悔,再見,不,再也不見!”
陳晚意氣得太陽穴直疼,挂斷電話,将他的號碼、微信統統拉黑,開着車沿着護城河兜了一圈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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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又是另一重驚吓,自從上次李老宴會後一別數日不見的沈立昂突然出現在別墅,陳晚意站在門口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你怎麽來了?”
沈立昂擡頭看他:“怎麽一直沒換密碼?”
陳晚意想說換了,又換了回來,不換回來怕方聽瀾拆門,可他又覺得沒必要跟沈立昂交待太多,只說:“太懶了,懶得換,你是……回來找我的?”
沈立昂捏了捏眉心,指指沙發,“過來坐。”
陳晚意坐過去,看到茶幾上的文件夾,說:“有什麽事直說吧。”
他嘆了口氣,語氣沉重,開口就是:“小意,對不起,我對不起老師,也對不起你。”
“出什麽事了?”
“和康……即将面臨破産,以後業內沒有‘和康’這兩個字了。”
宛如一道晴天霹靂靂在陳晚意頭頂,父親一手創立的“和康”,父親傾盡畢生精力,臨終前都沒能放下心的和康,就要消失了?
“我不信,和康不是好好的嗎?我在電視上還看到和康感冒靈的廣告,上次我還問過你,你說一切都順利,你騙我的對不對?”
沈立昂把文件推到他面前:“這是公司近十年來的財務報表和銷售數據,這是公司的貸款合同,目前公司除固定資産,這是現金賬,你看看。”
陳晚意抖着手翻開,欠世雙地産公司五千萬,其他小公司加起來一千萬,總計六千萬,報表太厚,他翻到最後一頁,看到一連串的負數差點眼前一黑,“你一直做兩份帳?我上次在公司ERP看到的都是假的?”
“不必追究這些小細節,當然,現在還不是最壞的時刻,你是公司股東之一,有權決定接下來是走向是清算還是重整,無論什麽決定都需要你簽字,必要的時候會通知你去公司開會。”
“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沈立昂疼惜的摸了摸他頭頂,“有,目前最好的方案就是以和康抵債,由世雙收購,這樣一來債務抵消,其他債權人發生變動,後面的一千萬也不用和康償還。”
“不,我不同意。”
“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有什麽事随時打給我。”
沈立昂走了,陳晚意一個人呆坐到天亮。
怎麽辦?他還能做什麽?他什麽都不會,借錢?找人幫忙?還能做什麽?
或許,方聽瀾有辦法。
可是,才放過狠話不再找他不再跟他有任何牽扯,這時候再找他,他會幫忙嗎?
陳晚意不知道,腦子一片混亂。
同一時間收到消息的方聽瀾正在練習書法,林思遠斟酌着問道:“老板,和康真的在走清算流程了,你打算出手幫沈先生嗎?”
“我為什麽要幫他?于我來說并沒什麽好處,爛攤子一堆,誰撿了都是個麻煩。”
以沈立昂的手段不至于真的籌不到錢,他選擇放棄只能說明一點,他選了最有利于他的選項,在這個利益至上的社會,他走的每一步都将是對他最有利的安排,不然也不會突然跟世雙總裁的女兒于安娜定婚,以方聽瀾對他的了解,他早跟世雙達成協議,內外夾擊,逼和康其他股東退股,以最低的成本收購和康。
林思遠察覺說錯話,又問:“那,陳先生那邊你也不打算幫嗎?”
“不急,等他來找我。”
天一亮陳晚意打了個電話去實驗室請了一天假,早早跑去和康公司查看情況,太久沒去公司了,保安和前臺都不認識他,直到他打電話給沈立昂,沈立昂派了個經理來接他,他才能進門,說來可笑,自己家的公司自己進個門還得找人帶。
去到沈立昂辦公室,人沒在,經理告訴他沈立昂今天有事沒來公司,陳晚意讓經理彙報公司近況,經理猶豫着沒開口,陳晚意又給沈立昂打電話,電話裏沈立昂讓經理聽,讓他照實說,不必隐瞞。
經理帶着陳晚意去生産車間逛了一圈,車間基本停工,工人們坐在産線上聊着天,流水線上流着一堆空盒子,陳晚意不解,問他們在幹什麽。
經理說沒單,又不能炒人,只能把以前的貨拿出來翻新,換包裝,檢查日期。
又去了研發部,研發部連燈都沒開,工程師們都趴在工位上睡覺,陳晚意問:“什麽時候開始的?”
“半年前,只時那時還沒這麽嚴重,陸陸續續有訂單,我們有一款感冒藥銷量一直很好,去年開始,市面上出了一款新型感冒沖劑,一出來漫天廣告,主打中成藥劑老人兒童孕婦都可服用,我們的銷量就是在那時降了下來,三個月前徹底沒單了。”
最後去了財務部,查了公司現金帳和進銷存,陳晚意不得不接受公面臨倒閉的現實。
坐在父親以前的辦公室,陳晚意已從先前的惴惴不安到現在被迫接受了,從前的事他沒參于,是他為人子的失職,以前的事他改變不了,那現在呢,不努力放任和康倒閉嗎?
辦公室正牆父親親手寫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終”的牌匾還在,陳晚意坐在父親坐過的椅子上陷入迷茫。
從公司出來,他還是去找了沈立昂,在沈立昂的新家樓下,他沒上去,等着沈立昂下來,沈立昂讓他上樓,他說不方便。
只是長輩,長輩還沒結婚,家裏還有未婚妻,上去不方便。
沈立昂過了好幾分鐘才下來,把他帶到小區外的咖啡廳,兩人對坐着,少了以前的親密融洽感,多了一份梳理。
“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公司的事,我一直什麽都不知道。”陳晚意問。
“對不起。”
“我不是來讨對不起的,我也知道你這些年不容易,當初你若是不接手,和康可能早被人瓜分了,我只是想說,其實我也可以幫你的。”
沈立昂還是把他當沒長大的小孩子,“你太小了,生意上的事複雜,你父親只希望你能健康長大。”
“我一直很感激你,真的,不管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你對和康付出的心血,對我的照顧都是盡心盡力的。”
“小意,你好像跟之前有點不一樣了,長大了。”
陳晚意低下頭,捧着手裏的咖啡,問:“那現在是真的沒辦法了嗎?”
沈立昂沉默了很久,說:“如果能借到錢,還清世雙的債務,還有一線生機。”
當晚陳晚意又是一夜沒睡,他檢查了自己的帳戶,這些年沈立昂陸陸續續有給他錢,公司每年也有分紅,他是從十八歲後才拿的分紅,具體多少他沒細看,今天把自己所有帳戶的錢加在一起算了一筆帳,也就幾百萬,杯水車薪。
他開始後悔以前太大手大腳,也開始後悔沒能早點參于到公司的工作裏面去,想找人幫忙,思來想去,他認識的人裏面有實力幫上忙的人數不出五個,現在才知道方聽瀾有些話是對的,關鍵時候人脈比什麽都重要。
一直等到天亮七點給方聽瀾打電話,方聽瀾早料到他會來電,提前開啓了來電提醒業務,陳晚意沒轍,打給林思遠,林思遠說今天有會議,老板會去公司,如果方便的話,陳先生直接來公司吧。
陳晚意只好跑去方耀大廈門口等,林思遠見到他,趕緊把他帶到會客室:“怎麽在門口等?”
“我……”
前幾天還是個無憂無慮天塌下來都不用他發愁的小少爺,一夜間背負了六千萬債務,面臨父親的公司破産,很可能連父親留下的房子都保不住,陳晚意似乎在一夜間變了個人,臉上的笑容沒有了,傲嬌沒有了,任性沒有了,看得林思遠于心不忍。
“我還是在這裏等他吧,謝謝你,林先生。”
“你先在這裏休息一會兒,要喝什麽嗎?我讓人給你準備?”
“不用了。”
林思遠嘆息一聲,幫他把會客室門帶上,然後上樓,去了總裁辦公室,方聽瀾正悠閑的盯着股票,方耀前年剛上市,勢頭正猛,股票年內漲幅翻兩倍。
“他怎麽樣?”
“看起來不怎麽樣,老板,你打算什麽時候見他?”
“我今天沒打算見他,你找個借口幫我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