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日子不鹹不淡的過着,蘇娴的肚子越來越大,對嚴佑雲的态度也越發冷淡。
蘇娴找了許多書,将自己困在屋內,整日的翻看。
嚴佑雲幾次忍不住,想要發火,看着蘇娴淡然的樣子,只能自己夾着尾巴憋着,灰溜溜的出門。
父皇說,等着師姑生産後再成親,怕會有人看出破綻,毀了蘇家聲譽。已将嚴佑雲與蘇家的婚約宣揚出去,等師姑生産後,遮掩之後再成親。
嚴佑雲心裏默認父皇說得對,再無異議。
眼見着師姑還有三月有餘生産,嚴佑雲心內翹首以盼,又隐隐一絲擔憂。
未曾想過不過一月,又生變故。
“師姑……”嚴佑雲欲言又止,面對蘇娴,他張不開嘴。
“有話就說。”蘇娴神情冷淡,仿佛沒什麽可在意,嚴佑雲恍惚想着,其實師姑沒有變,她原本就是這樣,只是不願同他說話了。
“師爺在為陛下辦事的時,草率了些,未曾想到被舊傷害了性命。”嚴佑雲不忍道:“而今屍體已經運回來京都,由師傅收斂,擇日下葬。師傅和父皇的意思,都是讓我來問問師姑。”
“你說什麽?”蘇娴臉色慘白,不自覺的退後了幾步,即便是雙臂撐着桌子也撐不住身子。
嚴佑雲于心不忍,上前想要扶住蘇娴,被毫不留情面的推開了。
“若不是我,若不是我不懂事,讓爹爹生氣了他是不是就不會……”蘇娴喃喃着,又是愧疚又是傷心難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推開嚴佑雲後,自己好似所有的力氣剝離,雙腿一軟癱坐在地。
“師姑你清醒一點!師爺的死和你并無關系!”
蘇娴反複的念着:“是我的錯……”
Advertisement
“并不是你的錯!”嚴佑雲吼道:“師爺是舊傷複發,和你有什麽關系?”
“如若沒關系,怎麽都要來問我?”蘇娴怔怔地望着嚴佑雲,語氣哀恸:“難道不是因為我,父親才會……”
“和你有什麽關系?”話已至此,嚴佑雲再無理智可言:“他們不過是希望你不要出席師爺葬禮,什麽憑空悼念!不過是怕被別人看到如今你身懷六甲,毀了蘇家聲譽!”
“你說什麽?”蘇娴不敢置信望向嚴佑雲,嚴佑雲惱火着自己的失言,妄圖蒙混過關,将師姑從地上拉起來,卻不想看見鮮血已經染了師姑的衣裙。
“太醫!太醫!快去傳溫卿久!”嚴佑雲撕心裂肺的喊着,唯恐屋外的人聽不清,剎那間,府內方寸大亂。
蘇娴在內屋撕心裂肺的喊着,嚴佑雲急的在屋外猶如沒頭蒼蠅團團轉着,內心恨透了自己的蠢主意。
為什麽要生米煮成了熟飯,而今将師姑陷入了如此艱難的境地,若是光明正大何至如此。
“她怎樣了。”嚴佑雲心急如焚的拉住捧着一盆血水出門的穩婆,急切的問道。
“姑娘,姑娘不太好生。”穩婆心內慌亂,說話也亂了。
“太醫!太醫呢!!”嚴佑雲滿院子轉悠,聲嘶力竭的吼着。
“來了來了。”溫卿久被李感言拽着跑出了一頭的汗,嚴佑雲如遇救星一般,拉住徐太醫懇求道:“還請太醫看診。”
溫卿久顧不得和嚴佑雲說幾句寬心的話,忙奔着屋內去了,留着嚴佑雲焦灼等待。
“本是受了刺激,加上胎位不正。”溫卿久出來時,神情并不輕松,嘆道:“王爺,臣盡人事聽天命了。”
“還請太醫竭盡全力。”嚴佑雲長揖到底,難表心中感激。
“臣盡力,臣盡力。”溫卿久忙還禮道。
直起身的嚴佑雲用力按着了溫卿久的雙臂,無數的話說不出口,懇切道:“若是,若是有細微偏差,都請太醫去子保母,不要有絲毫的猶豫。”
驚訝于雲王爺眸中深重的懇切,溫卿久閃了神後,忙應道:“會的會的,臣會的。”
這一折騰,足足折騰了一天一宿,各種補品源源不斷的送了進去,溫卿久隔一會會開出一個藥方,嚴佑雲急令着小厮出去采買,小廚房的藥罐是不曾停過火的。
嚴佑雲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門前走來走去,飯顧不得吃,連覺也顧不得睡,硬生生等來了消息。
一場浩劫過後,嚴佑雲覺得自己宛若被扔到了冷水和熱水中來回的涮了幾遍。
顧不得婆子們歡欣雀躍的賀喜,嚴佑雲心急如焚的只想沖進去見到安好無恙的師姑,得到溫卿久的首肯後,嚴佑雲一個箭步沖進屋內,又唯恐驚擾了師姑。
屋內萦繞着血氣,萦于口鼻間,嚴佑雲越發屏氣凝息,唯恐驚擾了。
一場生産過後,怎會安好無恙。
蘇娴雙目無神的看着嚴佑雲,問道:“你只給我一個答案,爹爹,真的是故去了?”
嚴佑雲咬牙點了點頭,偏過頭不敢再看蘇娴了。
蘇娴的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出眼眶,浸入枕頭。
爹爹在時,倒不覺得父女之情有多深重,如今驟然病逝,又能如何接受。
而今一生一死,兩相對比,可小可憐。
屋內安靜,靜的仿佛兩個人的心跳聲都能聽見。
蘇娴哭的鼻子通紅,下定了決心,回眸對嚴佑雲道:“我想回家。”
“這是你的家。”
“這不是我的家。”蘇娴失控的吼道:“永遠不是我的家!”
“從今往後,你只有這一個家了!”嚴佑雲厲聲吼道。
“這裏永遠不會是我的家!”
“為什麽你還是想着要走?”嚴佑雲的眼淚滾落了:“為什麽你不想呆在我的身邊?”
嚴佑雲緊緊的拽着她的手腕,蘇娴覺得手腕生疼,想要掙脫,但并不能夠掙脫,什麽武功招式,在腦袋裏都沒有什麽反應,笨拙的用着蠻力本能的想将手腕抽出來,想要得到心裏的答案。
“師姑!你倒是說啊!我做的哪裏不好?有我在的地方難道不是家嗎?”
面對嚴佑雲近乎失去理智的樣子,紅着眼睛對她的诘問,蘇娴頓時覺得身心俱疲,只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夢裏好,想要什麽,夢裏都會有。
“姨娘!”明霞飛奔進屋:“明玉傳來消息,說紫軒的生了。”
“難怪府裏亂哄哄的,亂了足足有一日。”林蔭感慨着:“好好的,怎麽就生了呢。”
“是啊,看着她不像到了日子。”明霞心內也是嘀咕,轉頭對着林蔭笑道:“姨娘放心,以後紫軒那邊的消息我會勤打探的,一定弄得清楚明白。”
林蔭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陷入了自己都不知曉的思緒中。
自蘇娴生産後,一覺睡起,再也沒有和嚴佑雲說過一句話。
嚴佑雲整日裏興致勃勃的去說話,怒氣沖沖的敗興而走,躲在偏房裏,摔花瓶砸東西的聲音不絕于耳。
“師傅為師爺扶棺回來了,安葬在了蘇家的祖墳了。葬禮定在了明日。”
任由他興沖沖的說着,随便說着什麽,蘇娴都是沒什麽反應,時間長了,嚴佑雲難免覺得掃興,嘆道:“等着師姑出了月子,我帶着師姑去墳前祭奠可好。”
蘇娴側過身,背對着嚴佑雲,似乎是在抗拒他,也似乎是在拒絕這個消息。
嚴佑雲知道蘇娴此刻必定不好受,不想再火上澆油了,走到門口時,忍不住回頭張望着,心內只是茫然。
蘇溪鎮的葬禮剛過去,司徒文就把蘇祁召進了宮內。
嚴佑雲是知道這個消息的,但當父皇來宣自己觐見時,冷不防有些詫異。
“你們師徒而今同在朝堂,務必互相照顧了。”
蘇祁和嚴佑雲相視一眼,皆是快速挪開目光,各自按捺着心中情緒,恭謹的拱手稱是。
事情的本末,司徒文都是知道了,自然不求着兩人心無芥蒂,不着痕跡的嘆口氣,對嚴佑雲道:“你先回去。”
“父皇,兒臣告退。”
目送嚴佑雲走了,司徒文的語氣悲涼了許多。
“我與你師傅是過命的交情,要謝過他從死人堆裏把朕救出來了。”司徒文嘆道:“如今他過世,朕想着他總是想你好的,不然不會叫你入朝為官。”
“臣謹遵陛下教誨。”蘇祁的不卑不亢,着實不是那個意思。
“朕為十一皇子指婚,必定委屈了你。”皇上嘆道:“朕知對不起你,必定有所彌補,只希望你看在他是你徒弟的份上,寬宏一二。”
“臣……”蘇祁的憤怒充斥在胸腔,想說不在意并不可能,硬生生的壓住滿腔憤慨。
“朕瞧着,你剛來京都,想必也不是很熟悉,往來行走總有名門閨秀在場。若是你看上了誰家的女兒,只管來和朕說,朕為你指婚。”
“臣,謝過陛下恩典。”蘇祁咬緊牙關,從嗓子裏蹦出了幾個字,重重的磕頭退下。
為了不争氣的兒子,竟然幹起了媒婆的勾當,司徒文心內嘆息着,貴妃啊,你泉下若有知,看到了朕的委屈,多少心疼一些。
何必早早的舍下了朕,了然無趣。
司徒文怔怔出神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