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幕漸臨,李感言趁着黑色輕敲了嚴佑雲的窗戶,閃身進了房間。
“王爺,陛下遣人送來了節禮。”
嚴佑雲目光深邃的想了一會,恍然大悟的笑了:“是了,快到中秋了。”
以往的中秋,是熱熱鬧鬧的團聚在一起,坐在宮內看月亮,歡聲笑語,說笑打鬧,而今是再也聚不齊了。
嚴佑雲的心內未嘗不是有遺憾的,他自小順遂,想要什麽便有什麽,而今面對生離死別,心內便以為再無比這更重要的事兒了。再其中心情許久走不出來,也是能夠理解。
“王爺先過目?”
嚴佑雲想了一會,笑道:“我去看看,先揀幾件先給師姑送去,剩下的咱們分了過節吧。”
“謝王爺。”
既然嚴佑雲在蘇家住下了,父皇送來的禮節中,備出了時新的女子的衣裙并着簪花,嚴佑雲出神的看了一會,嘴角揚起了輕笑。
光是想着如何能确定的知道,師姑穿在身上是什麽樣子呢。
“你去哪了?”蘇娴坐在飯廳內,守着一盞随風搖晃的燭火,昏昏欲睡的等着。
嚴佑雲自知理虧,摸着鼻子笑了,他不想對蘇娴說謊話,也不想去說實話。
他挑東西挑花了眼,挑挑揀揀的過于認真了,回過神時擡頭看到屋外已經漆黑一片,抱着許多東西,腳步慌張的跑了回來。
既是不說,雖是好奇也不繼續追問了,蘇娴接過他懷中的東西,對他笑道:“快點吃飯吧,有什麽事吃了飯再說。”
嚴佑雲如蒙大赦,笑着坐下大口的吃飯。
師姑又炒了豬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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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他覺得師姑炒的豬肉最為好吃,有種厚重的香氣。
按理說,宮內的禦膳是天下最貴重的膳食了,精致細巧最是謹慎的,他自小吃到大,只覺得膩味,但師姑做的飯,他永沒有覺得膩煩。
“師姑幫我拿回去可好?”
吃完了飯,正在收拾桌子的蘇娴,面對嚴佑雲求助的無辜眼神,實在無法拒絕,拿了大半的東西走在了前面。
等着嚴佑雲推開了門後,蘇娴邁入房間,探究問道:“放在哪裏?”
“放在書桌吧。”
嚴佑雲忙走到書桌旁,慌手慌腳的放下了東西清出地方來,一邊與蘇娴饒有興致的說着閑話,一邊一一擺放。
“這是你的毛筆?”蘇娴好奇的端詳着:“怎麽看起來不一樣。”
這是父皇特意遣人做出來的筆,剛送來的。嚴佑雲掩蓋着心內得意的歡喜拿了起來,遞給了蘇娴:“師姑試一試。”
“不好吧。”蘇娴忙擺手推拒着:“畢竟是你的東西。”
“師姑随便試就好了。”
“那我……”蘇娴望着嚴佑雲腼腆的笑了,小心翼翼的接過筆,不住的婆娑着。
“用着更是順手呢。”
“當真是好看。”
屋外雞飛鴨跳的聲音響起,聚精會神的蘇娴受驚了,筆從舉起的手中跌落在了桌面,瞬間裂成了兩半。
“我不是故意的……師侄,我……”蘇娴慌了,望向嚴佑雲的神情中帶着懇切,不知要如何表示歉意,她應該有所賠償的吧,要如何賠償才好呢。
“沒事沒事。”嚴佑雲勉強笑着,心疼的撿起了筆,愁眉苦臉的想着怎麽才能拼回去呢。
蘇娴不安的搓手道:“我能做些什麽?這是什麽材質,我去再給你做一只。”
“師姑……這是和田白玉……”喊住了轉身就想出去尋材料的蘇娴,嚴佑雲的心內在滴血,一字一頓說的艱難不已。
“什麽?”蘇娴并未聽清,反問着:“什麽是什麽玉?”
算了算了,也值不得什麽錢的,嚴佑雲心中安慰着自己,假笑着:“師姑不用在意了。”
“摔了你的東西,怎能不在意呢。”
“不是重要的東西,也不貴重,師姑多為我炒兩頓豬肉吃就好了。”
“是嗎。”蘇娴半信半疑問着。
“是的。”嚴佑雲笑的越發燦爛:“我哪裏能欺騙師姑呢。”
“哦。”
蘇娴信以為真的轉身走了,留下嚴佑雲捂住了眼眶,欲哭無淚,他的狼毫筆,和田白玉筆杆啊……
剛剛到手,連試都未曾試過的,摔斷了,斷了……
第二日起時,天已大亮,想必師姑早已洗漱完畢了。
嚴佑雲心情并不好,躺在床上沉默了許久,并不想起床。
連師姑叫他,回應的懶洋洋的沒精神。
“快來吃飯吧。”蘇娴憨憨的笑着。
嚴佑雲坐到桌前,見到師姑為了等他一起吃飯,還未吃過,心裏瞬間軟的一塌糊塗了。
“師姑怎麽還未吃啊。”
蘇娴讪讪的笑着:“昨兒弄壞了你的筆實在錯了,今兒我給你做了你喜歡吃的肉,你快吃。”
“師姑你不吃?”
“不吃了,肉沒有多少了,你吃就好了。”蘇娴沒所謂的笑着:“我還是更喜歡吃菜。”
“師姑也吃。”
嚴佑雲夾給蘇娴的肉,又被蘇娴忙夾回去了。蘇娴笑着:“我已經将你所有需要清理的物品都清理過了,需要清洗的也清洗過了,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你盡管說就是了。”
想必師姑為了賠禮,表示歉意,忙了許久。
嚴佑雲的語氣軟的不能再軟了:“師姑不必如此的,我不是如此計較的人。”
“不是你的問題,”蘇娴陪笑道:“是我摔壞了你的東西,自然要認錯的。”
“師姑何必如此生分。”
“總歸是我的錯誤,不能如此輕輕翻過。”
“我說的沒事,當真是沒事的。”嚴佑雲誠摯的看向蘇娴,道:“師姑信我。”
蘇娴半信半疑,道:“看着你并不像是好脾氣的樣子。”
“我年幼的時候,的确脾氣不好,”提及舊事,嚴佑雲也知自己理虧,摸着鼻子笑了:“我曾将父皇的寝宮砸了。”
“你父皇沒有罰你?”蘇娴驚嘆不已。
“那時候我還小,父皇在母妃的寝宮內住了幾個月,讓他們又将寝宮重新修繕後,住了回來。”嚴佑雲不甘心的嘀咕着:“然後把我攆去了十四所。不能再任性的進出內宮。”
蘇娴不可思議的笑了:“我倒是想不出來。”
“想不出來什麽?”
“想不出來,我若是惹禍了,爹爹會怎樣。”
“師姑可有闖禍過?”
蘇娴定定的想了一會,腼腆的笑了:“我不敢。”
想着爹爹嚴肅的一絲不茍的神情,任憑什麽膽子蘇娴都沒有。
胡亂說着話,吃完了飯,蘇娴去收拾碗筷,準備拿去洗時,嚴佑雲忙喊出聲。
“師姑暫且留步,我有東西給師姑。”嚴佑雲腳步飛快的回去,抱着東西飛快的回來了,對着蘇娴笑着:“昨兒就準備給師姑了,倒是忘了。”
“我弄壞了你的東西,你倒要給我東西。”蘇娴不好意思的不住擺弄着衣角,見嚴佑雲抖開展示給她看,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父皇送給師姑的衣裙。”
“給我的?”蘇娴開心的接過來了,擺弄了一會,實在是分不清上下左右,捧着衣服對嚴佑雲尴尬笑道:“我并不懂怎麽穿。”
“不礙事的,我幫着師姑穿着。”嚴佑雲笑着奸詐,好似一匹大尾巴狼。
蘇娴信了,随手脫下了外裳,由着嚴佑雲擺弄着穿的妥當了。
若是再買黃色的衣衫,也應當會好看。嚴佑雲的眼神意味深長着。
蘇娴腼腆的對着嚴佑雲笑着,她并不知道穿在自己身上會是什麽樣子。
“師姑不去照照鏡子,看一看?”
“我沒有鏡子的。”
師姑是個女子,屋內竟然連個鏡子都沒有。嚴佑雲心內喟嘆着。
聽聞此話,嚴佑雲點了點頭,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個小盒子,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蘇娴只覺得好聞。
打開了盒子,嚴佑雲笑道:“這是桂花油,是專門用來梳頭發用的。”
“原來梳頭發也有專門用的油啊。”蘇娴恍然大悟道。
蘇娴接過來,擺弄在手中,不住的婆娑着。
“師姑,我幫你梳頭可好?”
“頭發有什麽好梳的。”蘇娴笑道:“我自己梳就好了。”
“我還從未見過師姑梳發髻呢,想為師姑試一試。”
“梳頭哪裏許多花樣?”蘇娴來了興致,對着嚴佑雲笑道。
“師姑試試?”
對着嚴佑雲的笑容,蘇娴實在無法拒絕。
歡天喜地的嚴佑雲從自己的屋內拿出了鏡子,從鏡中看着嚴佑雲的手靈巧的上下飛舞,蘇娴覺得厲害。
“你梳的頭發真好看。”蘇娴發自肺腑的稱贊着。
“我自小養在了母妃膝下,日常看着宮女給她梳頭,即便再不會,也爛熟于心了。”
“你好聰明。”蘇娴笑着稱贊着。
嚴佑雲被誇得面紅耳赤,低下頭抿着嘴,想要忍住笑意。
不枉費他多日的辛苦了。
趴在屋頂上的李感言苦哈哈的一張臉,心內想着,王爺你又說瞎話,明明在我們的頭上練了許久,嘞得太緊了,現在還在疼呢。
身邊一幹衆人揉着頭皮,都是受害者。
桂花油将師姑毛躁的頭發歸順了許多,打扮過後的師姑,在他心底更是好看了千百倍。
“行動并不方便,哪有穿着普通衣衫舒适。”蘇娴站起身後,不自在的扯着袖子笑着:“好別扭。”
“山下的女子都是這麽穿。”嚴佑雲忙制止師姑的動作:“況且師姑穿着格外好看。”
“當真?”
“當真。”
嚴佑雲腼腆的笑着:“師姑信我。”
信了他才有鬼!
蘇娴簡直要氣炸了。
“你在這裏做什麽?”剛推開門準備帶着蘇姝子去洗漱後吃飯的蘇娴,猶如見到鬼了,對着身着着裏衣,站在院內悠然自得洗漱的嚴佑雲怒目而視。
“自然是住在了師姑的對門,一個院子了。”嚴佑雲笑眯了眼睛,伸手比劃着。
還用你說!又不是沒長眼睛看不到!
蘇娴氣急敗壞的吼着:“誰準你住下的!”
嚴佑雲委屈的看着她,神情中寫滿困惑:“難不成,是希望為夫直接與娘子同房而卧?”
“你不要臉!”想起被坑蒙拐騙的舊事,蘇娴漲紅了臉,字字雪恨的控訴道。
“而今并未成親,不算太好吧。”嚴佑雲心內竊喜,自說自話的說的開心:“雖許久不見,是有婚約在身,到底需遵循禮法。”
“你!”蘇娴氣急,伸手指向他,又說不出什麽話了。
看着他狡黠的笑意,明白他就願意看着自己為難的樣子,更是惱火了。
當真如同舊時一樣的嘴臉,要不是知道他是什麽樣的,又要被騙了。
當初和嚴佑雲站在一起,倒好似自己是個粗苯的男子,他是個精細養着的姑娘。
不同于他的溫柔細語,自己膀大腰圓的好像兇漢。
而今還是,蘇娴難免有些挫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