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把人圈住
滾燙的淚水順着脖子,流進程郎玉心底。
像燒紅的烙鐵,滋滋地灼燒着。
程郎玉緊緊圈着人,下颚靠在哥兒的頭頂,不停地蹭蹭。聽他從壓抑的嗚咽,到放肆的哭嚎,再慢慢轉為細聲的啜泣。
等小哥兒情緒穩定下來,趴窩在自己身上。程郎玉細細拍着他背,這才說着自己的事。
“我叫程郎玉,家在古梁鎮,上華村。十四歲前在家讀書,十六出去打仗。如今帶傷回家,被人扔在這兒,遇到了你也是我命中幸事。”
“你救我一命,我理應還你一命。但我家中生母早逝,父不仁,後母厭棄,如此這般……”
他知道人在聽着,他語氣鄭重又堅定問道:“你可願嫁于我為夫郎?”
被窩裏握拳放在胸膛的小手突然頓了下,程郎玉有條不紊地捋這人頭發。
“我品行良好,會些拳腳,雖不富裕,但餓不死。若你願意,我将視你為唯一的夫郎……”
埋頭在自己脖間的毛腦袋蛄蛹下。
程郎玉輕輕問道:“可願?”
葉忍冬在男人臂彎中撐起身,紅得像核桃的眼對上程郎玉溫潤目光。“你都不知道我之前……”
程郎玉伸手輕撫過他臉頰上的頭發,眉眼平和:“在你之前,我本以為再睜眼是閻羅殿,卻未曾想是個桃羞李讓的小哥兒……”
他拉着被子,将哥兒單薄的身子捂嚴實。
又盯着哥兒的杏眼:“小哥兒看着瘦,風吹就倒,若我不在他身後撐一撐,我怕哥兒會活得艱難。”
“不管你之前怎麽樣,你救了我是事實,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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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哥兒抱着躺下,環住人窩在自己肩。
“至于你以前,若你願意說,我就願意聽。”
葉忍冬身子輕顫,小豆子又是一滴一滴掉落。
程郎玉摸着他後腦勺,溫聲寬慰:“好了。”
吃得半生苦,等來一歸人。
葉忍冬自小受盡嫌棄,十歲後又艱難過活。
他生存的地方始終是白家,是桐花巷子。他對危險敏感,但也保持着單純與赤誠。願意救人,他想的是白家老爺子的言行;害怕欺辱,他回憶的是白家人的打罵羞辱。
他像一只在家歷經磨難,但仍舊不谙世事的小獸。
一朝逃出所謂的家,他只能憑借心中随時變換的想法來指導自己的行為。時而無措,時而欣喜,時而膽怯,時而後悔。
但這些都不妨在确定安全後,他松開蜷縮的身子,展現赤誠柔軟的一面。
溫熱的手掌像不膩煩般安撫着,葉忍冬心緒平靜下來。
他鼓起勇氣,伸手圈住男人的腰。将自己再深埋在這剛剛确定的巢穴。
帶着濃重鼻音的聲音傳至耳邊,軟軟糯糯。
“我叫葉忍冬,爺爺是大夫,冬天撿……撿到我的。身上有葉字木牌,取名葉忍冬。”
程郎玉細聲應和:“嗯。”
像得到了鼓舞,葉忍冬軟軟接着道:“我從饒關鎮桐花巷子來的,爺爺去世了,白嬸子要将我……将我賣給酒鬼……”
他脖子一縮,将腦袋埋得更深。
程郎玉下颚靠在他頭頂,摸着他後腦勺。“不怕,以後我在。”
“嗯。”葉忍冬悄悄道。
程郎玉半眯着眼,像誘哄般道:“那怎麽過來的?”
“走……走山上。”葉忍冬緊閉着眼睛,想到那漆黑恐懼的經歷,只想着往男人懷裏鑽。
程郎玉拍背的手一頓,啞聲道:“腳疼嗎?”
葉初冬癟嘴,眼睛紅紅,乖乖道:“疼……”
從饒關鎮到古梁鎮,三十多公裏路。走山路雖近點,但更為崎岖。而且是晚上走。
“冬哥兒受苦了。”程郎玉捏捏他後脖頸。
說完,二人周身的空氣寂靜片刻,肩膀上再次濕潤。小哥兒在無聲哭泣。
半響後,耳邊的毛腦袋又動了下。
只聽一聲呢喃:“我……我願意的。”
貼在脖子的小耳朵有些發燙,程郎玉淡笑:“好。”
磨磨蹭蹭收拾好情緒,葉初冬忽的一動。突然直起身道:“呀,湯要涼了。”
程郎玉輕輕松開手:“不着急,慢慢來,小心腳。”
葉初冬:“嗯嗯。”
噔噔噔穿着鞋跑出門,重新端了碗魚湯過來。有肉有菜,比光喝湯好墊肚子。
草垛已經移開,他站在木板床邊躊躇。
怎麽喝呢?
程郎玉掀開被子,沖他招手。“上來。”
葉初冬臉紅了瞬,乖巧将碗放好,咕嚕嚕爬上床。
這次不用程郎玉說,他抱着人上半身靠着自己,再将碗遞給他。
“你吃了嗎?”程郎玉靠在單薄的小身板上,仰頭問。
葉忍冬抿嘴對他笑笑,耳尖紅得滴血。
“沒,你先吃。”
程郎玉見手上的碗就知道是只有這麽個好的。他将葉忍冬拉下點,光滑的碗沿遞到他唇邊。
“你喝點,別餓着了。”
葉忍冬小鹿般的眼睛看他,見他挑眉示意,腮幫子鼓鼓喝下幾口。
破碗裝不下幾口,葉忍冬喝了點後,就剩下點湯跟菜。
程郎玉半點不嫌棄,将剩下的解決。
葉忍冬眉眼彎彎:“我再去盛。”
他半彎着腰放下程郎玉,又跟只小松鼠似的蹦跶出去,比以往都鮮活。
這次帶了半碗進來,程郎玉先看着他吃飽了,剩下的才自己吃完,半點不浪費。
飯後,葉忍冬将藥拿出來給他換。
照舊是跪坐在他身邊。
以前是人還睡着幫忙換的,可如今人醒了……他捏捏手指,最終還是忍着赧意。“給你換藥哦。”
程郎玉大手抓握住小手捏捏,然後松開。
“好。”說完,他靜靜躺着等着夫郎動作。
葉忍冬扯開被子,男人中衣被他洗了,此刻光光的。
還羞着呢,卻突然見他身上纏着的紗布又紅了。就像重新在腹部劃開道口子,滲出鮮血将布條染色。
他臉色瞬間蒼白。怎麽就又出血了呢……
纖細的指尖想碰不敢碰,只眼睛紅紅看向程郎玉。“傷口裂開了。”
可憐巴巴的。
程郎玉盛着笑意,摸摸他小臉:“沒事,你看我都醒了,那就是快好了。”
“嗯。”葉忍冬眨下淚意,加速給他換藥。
腰上換了,換腿上。
漢子的大腿摸不得,尤其是……大腿內側。
程郎玉躺着望向茅屋頂,感受着時不時傳來的柔軟,嘴角緊抿,指尖捏得泛白。
他得忍者些,吓壞了夫郎可不好。
葉忍冬本專心綁着繃帶,可手下的大腿不自覺繃緊了些。他無措看向程郎玉,道:“弄疼了嗎?”
程郎玉搖搖頭:“沒,夫郎繼續。”
葉忍冬轟地一下,臉紅透了。
夫郎……
他急急地避開男人雙眼,埋頭繼續綁。不過動作又放得更輕些。
程郎玉痛苦又幸福着。等到那雙手撤去,他才緩了勁兒,冒着汗挺床上。
葉忍冬直起身,膝蓋挪到他肩窩。看他滿頭的汗,擔憂地貼過手去:“又發熱了嗎?”
“沒有,是熱的。”程郎玉握住額頭上的手。
“熱嗎?”葉忍冬穿着他那麽厚的棉襖還冷呢。
程郎玉面上真誠:“嗯,熱。”
葉忍冬撐着木板打算下去,嘴上說着:“那我給你擦擦。”
“不用,歇會兒。”他道。
既然他現在醒了,也要為後面的生活做打算。他想了解一下家裏的情況。于是拉過小夫郎塞進被窩,習慣性地拍着背哄着。
“跟我說說話。”
葉忍冬圓圓的杏眼看他,乖乖地縮在人臂彎。
糯糯道:“好。”
程郎玉索性從他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開始問,問完了又問房子、存糧、天氣等等。
葉忍冬跟他說話越來越順溜,一五一十地将所知道的東西告訴他。
程郎玉邊聽邊想。在知曉是兩個人将他搬來這裏的,他心中毫無波動。
但他納悶:“是一個年輕的男聲?”
葉忍冬雙手握拳,還不太敢觸碰他□□的身子。“嗯。”
程郎玉皺了下眉頭,片刻又放下,這不重要。
見懷裏的小夫郎疑惑,他道:“照你說的那兩人,有可能是我那繼母,跟他那大兒子。”
“他們真壞。”葉忍冬忿忿。
程郎玉笑着捏捏他鼻子:“嗯,壞到根子裏去了。”
“咱不管他們,等我能走了,帶你回家。”小夫郎說茅屋塌了兩個屋,就剩現在這個能睡。雖說簡單補了下,但冬天下了雪,難不保這頂會塌。
砸到人就得不償失了。
“可你繼母……”南風獨家葉忍冬擔憂望他。
程郎玉下颚蹭蹭他,安撫道:“不怕,該是我的,她也拿不走。”
男人說得平靜,但葉忍冬沒有來地信任,只點點頭道:“好。”
又聽他說今天打算進山裏看看,程郎玉想都不想道:“現下的存糧夠咱吃到那一會兒,冬哥兒先不進山了,好不?”
冬日的山不安全,他又不能跟着去,小夫郎一個哥兒,他不放心。
葉忍冬抿嘴,露出兩個小梨渦:“好。”
眸子透亮,一眼能望到底。乖乖軟軟的,像純白的小兔子。
葉忍冬捂在暖和的被子裏,枕在男人肩膀。有些小确幸地想:有依靠了,他不用事事都撐着。獨自進山,他也害怕的。
磨磨唧唧一早上,程郎玉依依不舍地才放開自己新鮮的夫郎。
笑呵呵地在被窩裏将人棉襖扒了。
葉忍冬面紅耳燥,但半點不反抗。
他以為……
手背貼在臉頰降溫,他全身被捂得嚴實,趴在木板上看着程郎玉杵着他那棍子出去。
阿玉說,是去解決一下個人問題。
逗他好玩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