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讓他親自求我放了你◎
“側室”二字一下将清歌的思緒拉回到曾經。
過去, 她就是因為這個身份被生生困在楚煜身邊,守着一段完全看不見回應的感情,近四年的時間, 她從期待再到失望,終是鼓起勇氣, 連生死都不再畏懼,就為了斬斷那無望痛苦的曾經。
如今她重活一世, 怎麽可能會允許自己再步上那一條錯誤的路,一條或許會比上一世還要痛苦的路,畢竟這一次,她可是清醒着,所有的折磨只會變得更加難熬。
“我不願意, ”
她緩緩擡起手,一個動作一頓地給出答案, “我不願意做王爺您的側室……明日一早, 我會離開王府。”
楚煜看着她,目光一點點沉下去, 他當然看懂了她的意思,只是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看見她給出什麽答案。
好像不管她是否答應自己的要求, 他都感覺不到痛快。
留下成為側室,只可能是為了楚晞,而離開不願成為他的側室,只可能是不喜與他在一起。
這兩個結果, 他都不樂意看見。
楚煜沉默着, 在他又一次看見清歌眼中堅定的目光後忽然心生出煩躁, 第一次腳步慌亂地從她面前離開。
屋門大開着, 冬夜的冷風一股股灌進屋中, 将所有的溫暖裹挾帶離。清歌忍不住抱住雙臂,整個人靠在椅背上,目光茫然地望着那被風吹起,嘩啦啦翻頁的醫案。
離開未必是一件壞事,她如今已經得到醫案,又有了許多有關楚晞病症的劄記,即便不在王府,她也可以為楚晞做一點什麽。甚至,她或許可以借此回到家鄉,尋找當年娘親的師父相助。
清歌既下定了決心,便開始收拾起行李,她自己的東西很少,一些碎銀子,一枚玉佩,還有她最初穿來的素裙,如今再加上醫案以及她摘抄的劄記。
全部收拾在一起,不過花了一刻多一點的時間。
她沒有上床,只是躺在榻上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的,也沒有怎麽睡沉,大概快到寅時三刻,院子裏隐隐有了響動,那是素羅每日固定的起夜時間。
她沒再繼續睡覺,在确定素羅回到自己屋子裏後,便出門打了水,簡單地洗漱了下。
當天邊隐隐泛出一些灰藍的光時,清歌背着小包袱,站在了風清院的院門處。她沒有專門和素羅打招呼,只是留下一張字條,只要她去找她的好友雲心,應當便能明白她去了何處。
從風清院一路往大門方向走,踩着沿路燈籠落下的光,這一刻的寧靜似乎是她兩世都沒有過的經歷。
很快,她來到了主院外,她沒有停留,只是淡淡掃了眼便繼續往前。
“清歌姑娘?”
一道帶着詫異的,有些許生硬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清歌腳下一頓,有些意外地轉過身,竟然是楚煜身邊的堯山。
她倒不是驚訝他出現在此處,而是意外他竟會開口喊住自己。她幾乎沒怎麽與他交流過,因此也不知該怎麽同他打招呼,只能小幅度地扯了扯嘴角。
堯山依舊一身暗色,從燈下走出來時,仿佛一瞬間融進了夜色中。
“……你這是去哪兒?”
雖然是在問,可他的語氣卻很是僵硬,每一個字之間幾乎感覺不到任何連貫性,若她是第一次見他,怕是要以為他才學會了怎麽說話。
“我今日要離開王府。”
清歌沉默了下,擡手比劃。
她不知他能否看懂,左右她也沒有別的辦法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但有些意外的是,堯山似乎理解了她的回答,他緘默一瞬,又問:“王爺知道此事?”
清歌一頓,點點頭。
這一次對面的人沉默了良久,就在清歌以為他們之間的對話其實早就已經結束時,堯山卻又忽然出聲:“……一路小心。”
這四個字從他口中說出,着實讓清歌一驚,她沒想到之前還對她冷冰冰的護衛竟對她有着這般的好意。
她朝他做了個道謝的手勢,“多謝,那我就先走了。”
堯山微微一怔,而後點下頭。
清歌抿唇淡笑,轉身繼續往前。
“等等。”
腳才踏出一步,堯山卻又突然叫住她,正當她想要轉身詢問,肩上卻陡然一重。
她微訝地張了張嘴,低頭看見了自己身上多出來的鬥篷,她忙轉過頭想将它送還,卻不料身後的人不知何時已經走遠。
外冷內熱,原來這相識兩世的冷面護衛竟是這般熱心腸的人。
清歌對這座王府本能地有所抵觸,可沒想自己即将離開的一刻還能感受到旁人的善意。
這個時辰,王府大門還緊緊閉着,裏面只有兩個守門的護衛一左一右地站着,清歌走過去,自然是遭到了他們的盤問。
他們是見過她出入的,也知道她是跟着楚煜進的王府,因此見她這個時間離開都很是疑惑。
清歌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反複表示自己要離開。
或許是她太過執着,又或許是這個時辰兩個護衛也都值夜困乏了,總之在糾纏了一刻鐘左右,他們到底是煩躁地替她開了門。
清歌用自己的方式道了謝,踏出那扇朱紅大門的瞬間,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腳下的輕快。
她如今已經有了方向,既然決心回江南,那便要先去城門處看看有沒有一道要去南邊的車夫,這樣子行路能盡可能地少些花費。
她記得去城門的路,下了石階便往右邊的大道走去。
此刻皇城的大街還十分幽靜,走在道路一側,甚至還能聽見自己腳步聲的回音……等等!
清歌察覺到不對,這雜亂的腳步聲并不是她的,她心下狂跳,還沒意識到到底發生什麽,後頸處便猝然巨疼,而後她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清歌終于從昏睡中緩緩醒來,睜開眼的一瞬間,入目的便是雕花精美的床頂。她呆愣片刻,而後才撐着床面坐起身,她下意識轉頭去環視周圍,後頸處卻猛地傳來一陣酸疼。
“呃……”
她忍不住輕輕地按了按,總算勉強舒服了一些。
這到底是在哪兒,是誰帶她來這裏的?
清歌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人自然是楚煜,可才剛一過腦子,卻又立刻被她否決。
楚煜是有可能做出這種行為,但一來她離開的具體時間她并沒有說,二來,這次離開本就是他的要求,他實在沒必要這麽打自己的臉。
可除了楚煜,又會是誰?
她将自己認識的人一個個排除過去,可沒等她排除完一輪,屋外便先傳來細微的說話聲。
“醒了嗎?”
開口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有些陌生,但似乎又曾在哪兒聽過。
“還沒有動靜,估摸着還沒醒來。”另一個人淡淡回答。
“哦,本公子進去瞧瞧。”
清歌一怔,正猶豫着要不要先繼續裝睡,門卻先一步被人從外頭推開了。
“喲,你醒了。”
她擡眼看去,卻原來真的是一個她曾見過的人。
來人手裏握着一把折扇,身上穿的是自帶風流韻味的暗金紋紫袍,束起的發間還纏了惹眼的細金鏈,那肆意嚣張的氣焰赫然是那工部尚書家的公子——明琰。
“怎麽,瞧見本公子很是意外?”明琰将扇子“啪”一聲打開,渾然不在意這天兒适不适合扇扇子,一下又一下地,直把鬓邊的碎發揚起。
清歌沒有動作,但那副表情已經回答了他的問題。
明琰誇張地“啊呀”一聲,又收起折扇,用其中一頭輕輕敲了下自己的額頭,說:“瞧我這記性,都忘了清歌姑娘不能說話這件事了。”
“來人啊,”他一下變了語調,語氣沉了下來,朝外吩咐道,“準備紙筆還有案幾送過來。”
“是。”
門外看守的人迅速應聲,又很快地将明琰要求的東西帶進了屋裏。
“好好放到床上,本公子可見不得難看的字。”明琰說着,擡手又指了指另一個人。
清歌目光一瞥,就見那下人轉頭搬了張椅子過來,擺在了她床跟前。
待一切落定,兩個下人這才退了出去,只留她和明琰單獨在屋裏。
“寫吧,有什麽想問的,寫出來。”
明琰長腿直直伸着,沒有半點世家公子模樣地靠在椅背上,“你會寫字吧,攝政王他不至于看上一個大字不識的姑娘吧。”
他說着,像是覺得也有可能,一個人在那兒忽然笑得不亦樂乎。
清歌收回了看傻子一樣的目光,拿起筆在紙上寫道:“這是何處,你為何将我綁到這裏,你想要做什麽?”
她一口氣直接将三個心底最想知道問題寫了出來。
明琰撐着扶手,探頭看了眼紙面,眉頭一挑,“喲,字倒是挺漂亮的,不過你這問題也太多了吧。”
他說着,又輕輕啧了一聲,道:“本公子可沒這麽多耐心,我只能回答我願意說的。”
清歌沒有動作,只是側頭看着他。
明琰心下有些奇怪,這人明明弱得足以一把掐死,怎麽被綁來這裏一點也不哭鬧,他心裏越想越氣,他最初的目的可不是這個。
“我知道你想離開這裏,我呢,也可以放你走,但有個前提。”
“什麽?”清歌在紙上寫下。
明琰嘴角勾出一個惡劣的笑,道:“給你家王爺寫一封求救信,讓他親自上門求我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