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藝術節
一班的風氣比起來十九班那可是正常太多了。
教室裏整整齊齊的坐滿了人,大家都穿着清一色的黑白校服,自習時間也沒有人來回亂跑。
不過雖然周圍安安靜靜的,還是有不少人投來了打量的目光,純粹就是好奇和敬畏。
難得到了個都是正常人的環境裏,池寒反而還有些不大習慣。
因為榮胥需要坐輪椅,需要的空間比其他人要大些,所以他倆還是坐在了最後一排,只不過從靠牆變成了靠窗。
這會兒正是快下早自習的時候,窗外亮堂堂的,清晨的微風溜進來,把榮胥桌上的書本翻過去幾頁。
池寒随意的掃了一下,視線忽然就頓住了。
那本厚厚的經濟學書頁上滿是細細密密的小字,池寒只看了一眼就覺得頭暈眼花,但與之格格不入的是書本裏夾着的兩張紙條。
紙條的邊緣被撕得破破爛爛,一看就是随手扯下來的。
池寒稍一回想就記起那兩張紙條是他上課時候傳給榮胥的,好像是問他下課吃什麽來着。
這家夥沒丢掉,居然還夾書裏了?
池寒有點輕微的潔癖,不過他的潔癖有點特殊,平時還好,只有對着書本才有。
就是他的書不能卷也不能折,裏面也不能亂塗亂畫,特別像是這種狗啃似的紙條,那更是絕對禁止出現。
如果說這是榮胥的私人物品,池寒肯定是碰都不會碰的,但這兩張破紙條就是他從草稿紙上随便揪了一塊,上面還亂七八糟的列着公式。
和整齊的書本放在一起,實在是太礙眼了。
于是榮胥在上廁所回來後,就發現自己特意夾在書裏的小紙條全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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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胥:“……”
他來回翻了兩遍書,目光緩緩轉向一旁正在默寫單詞的池寒。
池寒毫無所覺的擡起頭沖他笑了下,天真純良。
***
池寒的前桌是個紮着高馬尾的女生,叫耿雪,她的同桌是個有些胖胖的戴着眼鏡的男生。
耿雪早就對這兩個轉班進來的人好奇死了。
一個月內突然多了個年級第一和第二,就連穩坐第一的方景洛都被擠了下去!
這得多變态啊!
耿雪悄咪咪的扭頭往後看去,正好看見榮胥沉着臉低頭看書,而一旁的池寒則是苦着臉奮筆疾書。
“這麽多夠不夠?我是真想不起來那天說了什麽了。”
池寒痛苦的抓了抓頭發,攤在桌子上不肯起來。
榮胥拿過寫好的紙條看了一眼,冷漠無情的道:“不對,接着寫。”
池寒:“……”
他到底為什麽要手賤的把那些紙條扔掉呢?!
不過鬼知道榮胥居然還有隐藏的倉鼠屬性,連紙條都要全部收集起來。
這有什麽好攢的啊!
池寒洩憤的拿筆尖戳了兩下紙條,爬起來繼續寫。
榮胥把剛剛池寒寫的所有紙條全部疊好壓進了書裏,他指尖劃過厚厚的紙堆,眼底溢出些許不易察覺的淺笑。
任性這兩個字從來就沒有在他的字典裏出現過。
但現在,他卻第一次嘗到了甜頭。
耿雪對新來的學霸抱了各種猜想,她以為這兩人的關系應該很好,聽說他倆非要坐在一起當同桌才肯轉班,不過現在一看,之前的想法全都碎了一地。
這個榮胥奇奇怪怪的頭發這麽長,還這麽兇!一看脾氣就不好!
哎,真是可憐池寒了,他一定是被榮胥欺負慣了,現在連反抗都不敢反抗。
就在耿雪腦補了十萬字兩人之間的壓迫關系後,忽然就對上了一道冷厲的視線。
她呼吸一滞,“咻”的就轉過了頭,動作快到直接把高馬尾甩到了同桌桂高傑的臉上。
桂高傑:“……”
他擡起頭看了看後門玻璃,推了下眼鏡低聲疑道:“你怎麽了?”
耿雪搓了搓發涼的手掌,眼睛快速的往後面轉了下,指尖在脖子上劃了一下,做了個翻着白眼快死的表情。
她的意思是他後面的那人不能惹,會死的!
桂高傑眨了眨眼睛,有些憨厚的轉過頭對着榮胥笑道:“同學你好,你是嗓子不舒服嗎?學校醫務室是可以買藥的!”
耿雪:“……”
救命啊!!誰快來殺了這個憨憨!!!
榮胥頭都沒擡,漠然至極。
池寒把寫好的紙條疊好塞進榮胥手裏,笑着擺擺手道:“他嗓子沒事,謝謝你啊。”
少年沐浴在晨曦中,周身鍍了一層淡淡的微光。
笑起來好看的緊。
桂高傑從來沒見過能笑的這麽好看的人,那雙淺栗色的眸子亮澄澄的。
怎麽說呢?
就是給人一種很幹淨舒服的感覺。
榮胥“啪”的一下丢下了筆,墨眸擡起,裏面寒氣逼人。
他冷聲道:“轉過去。”
桂高傑被那個眼神吓了一跳,身上的肉肉跟着一抖。
感覺就像是從溫暖如春的天堂直接掉到地獄最下層了一樣!
他吞了口唾沫,趕緊扭回了頭。
耿雪壓低身子心有戚戚的說道:“我都跟你說別惹他了!誰讓你轉過去的?!”
桂高傑委委屈屈:“我哪兒知道他那麽兇啊!”
第一天來就吓壞了兩個前桌,榮胥毫無愧疚,他面色淡淡的繼續理着紙條,一個個标好日期,妥帖的收了起來。
池寒看着明顯變得萎靡不振的前桌,半開玩笑半是提醒的戳了下榮胥道:“你剛剛怎麽回事啊,看看給人家倆人吓得。”
榮胥沒說話,依舊低着頭看書。
除了池寒,其他人怎麽想跟他有什麽關系。
他翻過一頁書,眼底閃過一絲戾氣。
池寒早就了解了榮胥的脾氣,情緒內斂,好多想法都悶在心裏不肯說,明明有的時候就是生氣難過了,表面上還是跟個沒事人一樣。
池寒最見不得榮胥憋着悶的,一個人受委屈,他一直覺得很多事情說出來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就比如剛剛他把耿雪和桂高傑吓回去,肯定是心裏面又不知道哪裏別扭了。
“啊?問你呢?”
池寒沒得到回應也不氣餒,繼續戳戳拽拽的:“說話啊,怎麽了,誰又惹你了,看看這表情吓人的,嗯?”
榮胥不堪其擾,他現在心裏很不舒爽,眼前總是晃過那枚狼牙翡翠。
真想把它摔碎。
榮胥眯起眼睛,指尖微動,書上的數字他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惱人的躁意一股一股的湧現出來。
煩的要命。
偏偏罪魁禍首還在旁邊不知死活的勾擾着自己,榮胥閉了閉眼,眉心染着寒霜。
“我很吓人?”
池寒被這個問題弄的一愣,下意識的就想脫口而出“你吓人個屁,長的這麽好看”,但他的視線卻停留在了榮胥的臉上。
榮胥的頭發是墨黑色的,和他的眼睛一樣,不知道是多久沒剪過,額前的劉海已經遮過眼睛,因為他的視線也沒什麽溫度,所以更顯得人有些陰郁,耳後的頭發也是半長不短的掃着脖子。
大夏天的……
肯定不舒服吧?
榮胥烏沉沉的眸子還在盯着池寒,試圖從對方的臉上找尋到什麽痕跡。
這麽多人都厭惡他,害怕他。
他已經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但估計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以前他沒有在意過,現在想想,自己怕是如同那些躲在黑暗裏的生物一樣,從縫隙裏窺視着外面。
這種目光,池寒會喜歡嗎?
榮胥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
他是瘋了,他早就瘋了。
他要死死的拽住這道光,不許任何人奪走。
但光帶來了溫暖,同時也照亮了他心中巨大的溝壑。
榮胥每天都在如同病态般的收集着池寒對他的好,只有這樣才能稍稍填平一點溝壑。
可剛填滿一點兒,又會産生更大的空虛感,叫嚷着還要更多。
榮胥不知道怎麽樣才能徹底填滿,他現在就如同許久未曾進食的人,貪婪的盯着眼前甜美的食物,卻不知道從何下嘴。
就在他眼眸深處翻滾着諸多念頭的時候,一根修長的手指忽然撩起了他額前的碎發。
池寒用拇指比了比食指上挑起的墨發。
嗯,好像确實太長了。
過幾天天氣更熱,這麽捂着多難受啊。
“榮胥,明天休息的時候我帶你去理理發吧,頭發有點長了。”
榮胥:“……”
他眼裏的情緒一凝,霎時間散了一大半。
片刻後,他無奈的轉回了臉,垂下眼簾。
池寒總有本事挑起自己的心緒,然後又能輕易的安撫下去。
耿雪在前面心驚膽顫,她聽見榮胥冷冰冰的問人家自己吓不吓人。
大哥,你吓不吓人這還用別人說嗎?!
不,這已經不能用吓人來形容了。
應該是太可怕了!
就在她胡思亂想順便為池寒搭上這麽個同桌而默哀的時候,她忽然聽到身後的少年輕輕笑了下,溫柔的讓人臉頰發紅。
“頭發長了,我明天帶你去理理發吧?”
然後剛剛那個兇神惡煞的榮胥半晌後,就真的答應了!還非要池寒親自給他剪!
語氣比起前面讓桂高傑轉過去,完全可以用乖巧來形容了好嗎!
耿雪:“!!!”
完蛋,她好像磕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桂高傑默寫完最後一個單詞,一臉茫然的看着同桌。
之前還在害怕的瑟瑟發抖,怎麽現在笑的一臉蕩漾?
果然是他不懂女生的世界。
***
一班老師上的課和照本宣科的十九班,那就不是一個量級。
一節數學課下來池寒只覺得好多之前不會的問題都豁然開朗了,雖然期末數學他考了滿分,但其實還是有很多東西沒有融會貫通。
上課的數學老師一看就是經驗豐富,各種公式定理信手拈來,一道題分分鐘變出好幾個花樣。
池寒原本還想着來不來一班都無所謂,現在簡直有些汗顏。
從目前來看他的知識的确還夠用,可是一旦到了高三把高中所有的知識全部融合在一起,那就不好說了。
下課後池寒繼續整理筆記,榮胥倚在輪椅上看書,兩人明明各幹各的,卻又帶着幾分旁人插不進的親近。
耿雪一邊疊着卷子一邊裝作不在意的往後掃了幾眼,這才發現問題是出在哪裏了。
……明明是兩張桌子為什麽要擠得那麽近!
是看不見桌子拼在一起的縫隙嗎?!
榮胥松開轉動輪椅的手,繃緊的唇角松開。
一直躁動不安的心終于重新安靜下來。
講課的老師正常了就意味着會有提問。
在池寒給榮胥扔紙條扔的正歡的時候,一道死亡視線忽然朝着兩人射來。
“池寒,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這種感覺太過熟悉,池寒感覺自己的DNA動了。
他條件反射一樣的“蹭”的站了起來,卻發現不知道老師講的是哪個題。
池寒:“……”
哦吼完蛋,在十九班自由散漫慣了,忘了上課不能傳紙條了。
榮胥擡手輕點了點他的手背,池寒快速低頭看去,草稿紙上寫着幾個大字——
卷子最後一題。
池寒瞬間滿血複活。
雖然考試的時候沒做出來,但後來花時間想想也就明白了。
物理老師把兩人的小動作收在眼底,奈何池寒的思路實在太過清晰流暢,他最後只能警告性的瞪了兩人一眼就讓人坐下了。
沒辦法,好學生在老師心裏總是要格外寬容些的。
結果榮胥卻完全沒有體諒人的心。
他無比自然的拿過池寒沒丢過來的紙條,慢條斯理的捋平壓進了書裏。
物理老師:“…………”
怎麽辦,手裏的粉筆頭要握不住了。
池寒剛坐下就收獲了兩雙冒着星星的眼睛。
池寒:“?”
桂高傑悄悄的豎起白白肉肉的拇指,驚嘆道:“池寒你好厲害啊!這麽難得題都不用看卷子,直接就能說出來!我酸了!”
耿雪在一旁瘋狂點頭。
是啊是啊!
池寒覺得這倆小孩挺可愛的,笑着眨了下眼睛道:“沒事,下課我給你們分析一下這道題就好了。”
“大佬萬歲!”
“大哥牛逼!”
兩人舉手低呼,試圖營造出一種萬人追捧的場面。
榮胥臉一拉,宛若萬年寒冰一樣冷冷道:“上課,轉回去!”
耿雪:“……”
桂高傑:“……”
大佬你也知道現在是在上課嗎?
你看看你桌上的那些紙條你不覺得良心會痛嗎?!
“耿雪!”
物理老師忍無可忍,“啪”的一下丢出了手裏的粉筆頭,正中耿雪腦門。
“往後看什麽呢?黑板長在後面嗎?!起來回答問題!”
耿雪:“…………”
嘤嘤嘤,她的命好苦啊。
放學前,兩人頂着榮胥殺人的目光聽完池寒講題後,一秒都不耽擱就拎起書包沖出了教室。
池寒:“噗。”
“你老吓他們幹什麽?”池寒把書摞好,嘴角含笑,“這倆人還挺好玩的。”
榮胥垂眸:“哼。”
池寒:“???”
猜不透榮胥想法,池寒先帶人出去吃飯,等吃飽了慢慢猜。
***
一中這種學校是不會把寒暑假全放了的,所以就算考完期末,大家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因為課還是要接着上的。
一天的課上下來,池寒覺得非常滿意,這個班的老師不愧是帶出了那麽多尖子生,講課水平确實一流。
兩個前桌也很活潑可愛,教室裏的大部分人也是帶着善意。
雖然一班裏有幾個熟面孔,比如榮榕,江姚寧。
但他們好在還算自覺,今天一整天都沒來招惹他,就算是遇見了,也很快就錯開了臉。
最讓池寒感到舒心的還是方景洛一天都沒露面,不知道是因為家裏出事了還是其他什麽原因,聽說走的還挺急的。
不管因為什麽,他希望以後每一天都能像今天一樣。
趕緊消失吧死渣男!
池寒抽空抄了一張排課表回來,發現一中的課設計的其實還挺人性化的,雖然暑假正常上課,但每周依舊雙休,晚上沒有自習。
明天正好又是周六,正好帶着榮胥去理理頭發。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下午下課前臨時出了個通知,周六下午學校要辦藝術節,每個班都要出一個節目,全體同學都得參加。
池寒:“……”
他又想起了小學時候被按着在眉心上點個紅點兒,然後扔到臺上的恐懼了。
可偏偏班主任還專門進來強調了一遍不許任何人請假,而且所有人必須參加。
班長立刻就組織起了一個短暫的投票會,在黑板上羅列出了不同節目。
有拉丁舞,驚鴻舞,小品……
池寒看的眼皮子直跳。
他可以申請當後勤嗎?
最終在亂哄哄的讨論了一個小時後,班長按照投票計數确定了一班在藝術節裏表演的節目。
漢服走秀。
池寒不知道是哪個鬼才想出來的,但他确實沒想到班裏這麽多人家裏居然都買了漢服。
池寒本來想混個後勤或者是什麽東西當當,結果發現後勤還要兼職發型設計和化妝。
對不起,是他不配。
最後毫無意外的,池寒被抓了壯丁,可以說班裏長得漂亮的女生和身形修長的男生全被安排到臺上去了。
至于榮胥……
好吧,沒人敢抓他壯丁。
池寒對着好整以暇坐在講臺下面榮胥做了個口型:
“救我!”
榮胥淡色的薄唇微陷,竟然什麽反應都沒有,對着他做了個“趕緊去”的手勢。
池寒:?!
好樣的!
榮胥坐在角落裏,眼中只有能裝下一個池寒。
他其實并不喜歡兩人離得這麽遠,但他能夠看出池寒是很喜歡現在這種氛圍的。
榮胥厭惡別人的接近,但他不能攔着池寒。
他喜歡安靜的待着,可池寒不一樣。
人無法獨自活着,必須互相尋求溫暖和依靠。
榮胥專注的看着那個對他來說仿若黑暗中星子般存在的少年,表情柔和。
他只要池寒就夠了。
***
池寒覺得排練節目比考一場物理還難。
等節目勉強有了個雛形時,已經是三個小時以後了。
“明早上午大家還是要早點來學校啊,鄧麗,你們幾個記得把衣服和化妝品帶好,咱們上午得試試妝看看。”
班長安排好了就讓大家都走了。
池寒活動着脖子收拾東西,氣哼哼的道:“讓你不救我,明天沒法去理頭發了吧!”
他把書包往桌子上一放,一手搭在榮胥的肩膀上,捏住他的下巴威脅道:“明天你得來學校陪我聽見了沒有?不然……不然你明天晚上就睡不成覺!我給你打一晚上電話騷擾你。”
榮胥欣然接受了威脅,十分配合的表示一定會來。
池寒哼哼了兩下,饒過了他。
其實他也不想折騰榮胥讓他休息日還跑來,但是他實在是對上臺表演有些恐懼。
池寒有些丢臉的想起自己小學一年級因為在臺上摔倒被人踩掉褲子,而嚎啕大哭了一小時。
啊啊啊啊啊!!
這個理由實在是說不出口啊!
池寒痛苦抱頭。
他覺得明天下午只要看着臺下的榮胥,應該就不會緊張了吧?
***
淩晨三點,窗外一片漆黑,額頭上滿是冷汗。
好疼……
小腿和膝蓋縫裏像是有無數螞蟻在爬,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覺,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它們口器上的尖銳倒刺,正在一下下的劃過他的骨肉。
榮胥撐在床邊的手臂不自覺的抖動,扣住床沿的指尖用力到發白。
恍惚間,他好像回到了腿壞掉的那天。
他記得,那天很冷,下着雨,天空灰蒙蒙的。
他的小腿上打着石膏,那是因為和堂兄們打架時候摔下樓梯摔斷的。
怎麽所有人都穿着黑衣服,還有幾個人在哭?
啊,他想起來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的母親在這天死了。
被壓抑已久的記憶如同潮水般一瞬間湧現,所有人的臉都變得猙獰可怖了起來。
他的父親正在哀求着榮冠玉不要把他踢出榮家,他的母親躺在冰冷的冰棺裏。
而他,正坐在輪椅上。
榮胥覺得喉嚨有些痛,他的嘴裏不受控制的瀉出兩聲嗚咽。
那是當年的他在哭。
一只蒼白的手卻握住了輪椅的把手。
“你這個沒人養的野種,去死吧!”
在他被巨大的悲痛裹挾着喘不過來氣的時候,怨毒的詛咒直直紮進了他的心裏。
緊接着,冷到極致的池水就把他徹底淹沒了。
榮胥掙紮着從夢魔中醒來,像是被溺斃的人一樣大口喘着粗氣。
他記得,從那冰冷的池水中出來以後,他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房間裏漆黑一片,他睜着眼下意識的去摸手腕上的平安扣。
可卻摸了個空。
榮胥眼神一空,表情瞬間慌了。
他撐着身子坐起來打開燈,把被子全掀開,銳利的視線一寸寸的掃過每個地方,但那抹淡藍色卻始終沒有出現。
榮胥疼的唇色發白,他不死心的繼續去找,結果卻令人失望。
不見了。
他眼底滿是脆弱的茫然。
池寒給他的平安扣不見了。
榮胥抖着手想給池寒打電話,可在號撥出去的瞬間又挂斷了。
池寒明天還要上臺,淩晨三點被吵醒的話一天都要頭疼。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越來越密集的疼痛卻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
最終,榮胥還是抵擋不住那噬人的痛感,竟是生生的疼昏了過去。
房間裏再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