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離開
“你不知道?也難怪……”江姚寧噙着笑,像是被朋友秀了一臉恩愛一樣,佯怒道,“這倆人前幾天還好好的,昨天突然就吵架了,大晚上的非得拉着我勸架,哎,談戀愛的人真麻煩!”
他對着榮胥揚了下眉,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人家原來說情侶吵架都是在秀恩愛,我還不信,今天果然就見識到了。”
“景洛原來一直不喜歡他那頭紅色,你看吧,池寒今天早上專門去染回來了,還按着景洛的喜好去剪了個短發,肯定就是想着晚上見面給景洛一個驚喜,”江姚寧一副了然的表情,他揚起下巴朝遠處點了點,笑道,“哎哎,你看你看,我說什麽來着?”
榮胥擡頭看去,方景洛撫上池寒臉頰的動作正好落入他的眼中。
背對着亭子的池寒看不到是什麽表情,但擡手打人的動作以及方景洛笑着躲開的模樣,卻正好應證了江姚寧的話。
他們兩個是情侶。
榮胥染着霜雪的眸子緊緊的盯着打情罵俏的兩人。
這麽親昵的動作,那池寒剛剛又為什麽對着方景洛露出厭惡的表情呢?
榮胥不願意深究其中的原因,可多年養成的習慣卻盡職盡責的為他往下分析。
方景洛連榮冠玉都不見就為了來找池寒,為什麽?
是因為池寒按着他的喜好染了頭發嗎?
不是,是因為池寒當衆推着自己離開了,熱戀中的情侶沒人能忍受自己的戀人帶着另一個男人離開。
所以方景洛才會這麽着急的尋來。
榮胥指尖發涼,掌心裏的橘子像是一個外表美麗的寶石,一條一條醜惡的裂縫開始攀延而上,露出了腐臭的內裏。
他想要就此打住思緒,可卻不受控制的繼續想着。
那麽池寒為什麽會靠近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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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想要幫自己嗎?
是真的和那些人不一樣嗎?
榮胥看着蜷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的自己,耳邊響起那句如同裹了世上最甜美蜜糖的話語:
“不管你在哪兒,我一定會一眼就認出來你。”
他滿目蒼涼諷刺,親手将那柄劍送入心口。
“他騙你的,他接近你,只不過是為了刺激方景洛,誰會對只見過一天的人這麽好呢?”
“之所以選你是因為你是個殘廢,沒人會因為你而去找他的麻煩。”
榮胥像瘋了一樣,一遍一遍的對着自己說着,但眼中卻依舊帶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希冀看向池寒。
假如……假如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池寒是真的想對自己好呢?
江姚寧笑吟吟的欣賞完了整個過程,慢條斯理的落下最後一劍。
“不過說起來,池寒的那頭紅色頭發是真不好看,雖然不是大面積的染色,但審美确實是不敢恭維,我記得……他應該染了有兩個月了吧?上次來咱們一中的時候還被景洛嫌棄了,哈哈……”
江姚寧刻意的加重了紅色兩個字,眼睛看着榮胥,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當他看見榮胥猛的一顫的身子時,終于露出了惡魔般的笑容。
總算是想起來了嗎?
上次池寒來一中的時候,正好趕上李青那波人欺負榮胥,雖然是被指使的,但最後把榮胥推下臺階的,也确實是池寒本人啊。
想到這兒,江姚寧舒心的嘆了口氣。
自以為是真心對自己的人,結果一個月前才和別人一起欺辱過他。
啊,真是可憐啊。
池寒總覺得今晚的方景洛有些詭異,就是說不出來的那種感覺。
按照他那個暴躁的脾氣應該早就翻臉了,但不管池寒怎麽冷嘲熱諷,甚至動手,他也依舊是笑着的。
池寒直覺有問題,方景洛在原書中的這段時間脾氣十分詭谲多變,上一秒笑着下一秒就有可能揍人,直到後面許庭回來了才有所收斂。
所以方景洛現在的表現只能說明他肯定又憋着什麽惡心的念頭!
池寒心中似有所覺,連忙回頭看向亭子。
可此刻亭子裏,只有江姚寧一個人翹着二郎腿在吃水果,那個坐着輪椅的少年早已消失不見。
江姚寧見他看來,甚至還十分好心情的對着他揮了揮手。
池寒登時就炸了。
他幾步跑回去一把抓住江姚寧的領子,如果目光能殺人,那現在江姚寧早就被戳成篩子了。
池寒咬着牙一字一頓的問道:“榮胥人呢?”
江姚寧吓了一跳,他雖然長的高可卻常年混跡在酒色中,體質頂多就比李青強那麽一點點,池寒現在勒着他的手就像鋼筋一樣緊繃,他費力的擡起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東西,幾乎喘不過氣。
“他……他自己從另一邊走的!”
池寒推開他,目光立刻看向桌子,只見那裏擺着一個被捏爛的小橘子。
正是他剝給榮胥的那個。
池寒有些怔松,榮胥這是怎麽了?
下一秒,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樣,緩緩轉頭看向被他推到地上的江姚寧,整個人反而平靜了下來。
如果有熟悉池寒的人在的話,大概就會喊江姚寧趕緊逃命了。
因為這是池寒真正生氣前的預兆。
“你跟他說什麽了?”
江姚寧看到池寒這樣也是有些發怵,但方景洛一進來他就又覺得自己可以了。
他扶着石桌站起來,帶着些玩世不恭的态度,故意笑道:“我沒說什麽啊,只是和他講了一點你以前做的事情而已,池寒,你這樣千辛萬苦的演了人家一晚上,不會忘了自己之前做過什麽吧?”
池寒閉了閉眼,原主的記憶并不完整,偶爾遇到什麽才會觸發出來。
看江姚寧這個樣子,他應該是把之前原主幹的什麽龌龊事情給說出去了。
池寒忽然輕笑了一下,原本清俊的容貌此刻竟是多了幾分妖異,他嘴角含笑慢慢卷起袖子,聲音帶着少年人的清冽幹淨。
“江姚寧。”
江姚寧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也可以被喊的這麽好聽,他有些出神的應了一下。
“诶。”
“記得下次離榮胥遠一點兒。”
池寒展顏一笑,下一秒,一拳就砸到了他的臉上。
頓時,一兩點猩紅飛濺了出來,正好落在桌上那個皺縮的橘子上。
顏色格外豔麗。
等池寒匆忙趕到大廳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榮冠玉被人簇擁着進來,人群的旁邊一個沉默的背影正在離開。
一邊熱鬧,一邊孤寂。
兩個極端。
池寒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喊出了那個名字:
“榮胥!”
這道聲音被淹沒在衆人的恭維聲裏,但池寒知道,榮胥肯定聽見了。
可他卻僅僅只是頓了一下,便滾動着輪椅挺直脊梁漠然的離開了。
池寒停在原地,指尖微顫。
怎麽辦,榮胥又不理他了。
宴會最後是在榮家人把江姚寧送進醫院結束的,但不知道江姚寧是因為害怕事情鬧大還是其他的什麽原因,硬是沒說是誰打的他,唯一在場的方景洛也主動壓下了這件事情。
大家只以為是江姚寧哪裏得罪了方景洛,從沒人懷疑過是池寒動的手。
但池寒完全沒有心思去關注這件事情,他現在滿心滿腦的都是榮胥離開時的背影,就連池母在路上跟他說話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池寒,我跟你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池母尹蓓不滿的看着池寒,低聲斥責道。
從小花園回來以後池寒就是這幅一直走神樣子,再聯想到獨自回來的榮胥,池母尹蓓忽然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該不會是自己兒子得罪了榮胥吧!
雖然榮胥是個殘廢,可他到底也是榮家人啊,本來以為池寒終于開竅了,沒想到還給自己帶了個大麻煩回來!
池母面色難看,勉強壓住怒火。
“池寒,你爸爸明天就把你轉到一中去,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你必須和榮胥交好,聽見了沒有?!”
乍一聽的“榮胥”這兩個字,池寒恍然回神,他皺着眉頭不太确定的重複道:“……我明天轉學?去一中?”
還是和榮胥一個學校???
池寒自從榮胥離開後就一直發悶的胸口終于散去了幾分郁氣。
他緩緩靠向身後的椅子,眼眸裏倒影出車窗外飛速掠過的絢爛夜景。
只要還能見到榮胥,他會讓他知道,自己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