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迢迢長路58
◎游藝場比賽◎
夜枭明顯的注意到這位洛小姐眼神細微的變化, 盡管他沒有猜測到對方的腦回路,但敏銳的直覺告訴他洛小姐的眼神有點危險。
他沒說錯什麽話啊。
就......就真的喝茶而已。
洛螢看着眼前這明顯情緒有些恐懼的男子,眼中也有些詫異。
她也沒幹嘛, 也沒動手, 這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怎麽跟個洪水猛獸似的。
“既是喝茶, 那便走吧,一同來的那位小姐也別看了。”
洛螢轉了個身,夜枭的手撐着自己靠着的牆站穩。
明明眼前的小姐什麽都沒有展現出來,可時才将他一把直接摁在了牆角, 通身的氣勢讓夜枭直接腿軟, 現在還有點抖。
聽着洛螢的話,原本位于暗處的舒九苦笑着走了出來。
自己和夜枭這是老早就被人發現, 晃了不知道多少圈。
自打接收到了那份絕密檔案之後,舒九和夜枭的火就蹭蹭往上冒,半夜上火早上起來嘴裏都多了幾個燎泡。
因為檔案的絕密性質, 第三小隊裏只有他們兩人知道此事, 把隊員們都各自分了其他的任務,這盯着誠和當與洛小姐的事兒就落在了舒九與夜枭的身上。
不敢派隊員布防觀察,這幾日裏也都是夜枭與舒九輪流來的,問題是這誠和當偌大的門臉大院子,大鐵門緊閉,白天晚上房頂上還有人巡查,兩人又都是這天橋胡同的生面孔,若是再鬼鬼祟祟地打探就像是對當鋪圖謀不軌一般。
這幾天正是秋雨寒涼的時候,對方很少出來走動, 當鋪裏的其他人更是, 偶爾也是到周邊轉轉買些東西, 兩人也只敢遠遠地墜在後邊,不敢靠的太近了。
因為那檔案上的記錄,無論是夜枭還是舒九,兩人的樣子都不是落魄到要去當鋪當東西的,加上之前曾經在閻村見過一面,更是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引起洛螢的懷疑。
簡而言之,舒九與夜枭在誠和當的門外無效監視了幾天,什麽信息也沒獲取到。
這當鋪裏進進出出的尋常客人調查一番,也不過是各有難處來當東西的苦命人。
前兒個兩人親眼看到了那锃亮的汽車,還有從車子上走下來的白沉霜,舒九和夜枭心中也是十分詫異,這位主的交際未免太廣泛了些。
這白小姐上門必然不可能是來當東西,那又是來做什麽?
可十個百個千個問題埋在心底,兩人也不可能大張旗鼓直接上門去問啊。
主動上門表明身份,是不是也不太友善?
司裏一言不發,跟這新任誠和當主人溝通的問題就交給了他們倆,這“友善溝通”該怎麽把握度?
面對妖魔鬼怪根本無所畏懼的舒隊長與夜枭愁腸滿滿,今天看着洛小姐出門,也是正常的追蹤跟上來,希望看看對方和平凡百姓是怎麽交流的,評估好再嘗試與對方溝通。
可這樂世界游藝園裏邊的人實在是太多,就算是有着什麽追蹤手段,兩人也是萬萬不敢給洛螢用上的。
夜枭和舒九之後不遠不近地跟着,這樂世界游藝園的人太多,一不小心腦袋錯過去就不方便找,兩人只好離得近了一些。
不過看樣子,這洛小姐顯然是老早就發現了。
那甲級檔案帶給兩人的震撼,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這位。
畢竟按照檔案上所說,這洛小姐乃是中立方外勢力,對待朝廷通玄司這個官方勢力也算是友善,這樣的機構肯定是能拉攏就拉攏,加入己方陣營,結善緣為好,若是惹怒了對方一不小心翻了臉,舒九和夜枭可就萬死莫辭。
“通玄使舒九,拜見洛小姐。”舒九的姿态放的極低,對着洛螢行了一大禮,腿還有點發抖的夜枭也連忙随之行禮。”
“通玄使夜枭,拜見洛小姐。”
洛螢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兩人對待她的态度倒是十分意外。
用詞用的是“拜見”,通常這是小輩拜見長輩,亦或者是拜見地位高的人用詞,這通玄司的一男一女姿态放的有些低了。
畢竟正常來看,怎麽着她都是個經商的平頭百姓,對方可是朝廷端着金飯碗吃官家飯的。
即便是跟蹤自己有錯在先,也不至于姿态如此放低。
洛螢壓下眼中的疑惑,語氣淡淡:
“找個僻靜地方說話吧。”
既然說是去喝茶,舒九引着路,三人從五樓下到四樓,到了四樓的一家茶樓說話。
避開了大堂的雅座單獨要了包間,店小二一走,室內的氣氛有些凝滞。
夜枭與舒九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開口,洛螢掃了兩人一眼,身子地靠在椅背上。
“兩位通玄使有何貴幹?這偌大的北寧城,怎麽着都不夠二位巡邏?”
“我今天若不是撞了兩位,還打算聽幾天的牆角?”
她聲音柔柔的,語氣聽起來懶懶散散,仿佛是随意閑聊,可問出來的話頓時讓夜枭舒九兩人額間生汗。
看來之前在誠和當之外悄然觀察的時候對方也早就知道了。
這洛小姐壓根也沒打算跟他們裝啞巴,這兩句話直接挑明了,我知道你們通玄使是幹嘛的,我也知道你們不止跟蹤我一天,這究竟是要幹嘛?
兩句話一出,先發制人,監察人家家裏,又跟蹤被抓了個正着,怎麽着都是他們理虧,只有給人家裝孫子解釋的份兒。
更何況,對方願不願意聽他們解釋,接不受解釋還不一定。
夜枭腦中的心思轉了一圈,只覺得已然生出了一身冷汗。
別看對方無論是檔案上還是各項搜集來的資料上顯示這不過是一個年紀不滿二十的年輕女孩,這表面上的資料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無論是舒九還是夜枭心中只有呵呵二字。
看着對方的年輕模樣,如果以為這真的是個如此芳齡的年輕女孩,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正琢磨着洛螢話中的意思,絞盡腦汁地想着該如何回複合适,第三小隊的隊長舒九已經開口:
“我與夜枭二人貿然窺視打擾洛小姐與誠和當,乃是我等之錯,此罪無從辯解。”
舒九幹脆利落地率先認了錯,随後對洛螢問出了問題。
“不知洛小姐可還記得您寫下的那封舉報信?”
洛螢眸子一閃,所以這倆人是因為自己寫下的那封舉報信過來的?
她沒有回答,舒九倒是繼續說了下去。
“宏宇先生現在已經被司裏留下,因為身上的妖變只是初級,還有的救,多虧了洛小姐您的信,不然我們怕是還沒有注意到這件事情。”
“我們對洛小姐絕對沒有半分惡意,只是對您有些好奇,也不知該如何和您接觸......”
洛螢不置可否,通玄司身為朝廷的官方機構監督進入北寧的各個修士異人妖魔鬼怪,正常發現了她的異常,小心觀察也是人家的職責範圍,屬于例行公事。
但眼前的這倆人看起來可不是普通負責觀察的小喽啰,目的可不是這麽簡單。
“洛小姐,實不相瞞,如宏宇先生一般發生妖變的凡人怕是不為少數,我們想請洛小姐出山相助一二。”
舒九的話十成十的真。
她和夜枭确實是來嘗試接觸這位洛小姐試圖拉攏陣營的,宏宇的事情也是真的。
只不過順序颠倒一下,并不是因為宏宇才來請她出山的。
這麽一句話直接将來意表明,請對方出山,舒九也是下了狠心。
一來,舒九覺得,對方既然之前看到了宏宇的妖變選擇直接寫舉報信給通玄司,心中定然有着幾分善意,用妖變這件事相比能引起對方的興趣和注意。
二來,把己方的姿态放到最低請對方出山,而不是加入或是如虎添翼之類的話,直接表明了把己方的态度,我們請您出山。
在茶樓裏點的茉莉香片已經送了進來,洛螢輕撫蓋碗,請她出山?
這通玄司的人是都腦補了什麽?
于修行一道,她還是個剛入門沒多久,滿打滿算修行那《五行靈法》才兩個月的小菜雞。
對方這是不知道怎麽錯估了自己的實力?
現在即便她開口自己是個普通人,剛才這倆眼睜睜地見到了自己在五樓打那拳力測試儀,怕是也根本不肯相信。
洛螢此刻深刻地感受到了信息不對稱,不過聽着這位通玄使舒九的話,像宏宇那樣産生妖變的凡人還有很多是什麽意思?
她慢慢開口:“修煉《百禽圖》的凡人很多?”
洛螢這一問,舒九和夜枭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喜意。
這洛小姐既然開口問了,顯然也是對這件事情關注的,對方偏向于凡人,那本身就是和通玄司站在一個陣營。
心裏是這麽想的,舒九依舊是小心地回複,将宏宇與《百禽圖》相關的事情一一告知。
洛螢正在一點點捏着往嘴裏送的藤蘿餅,聽了舒九的解釋,尤其是那《百禽圖》等類似功法的真正作用,她手指一頓。
自己是憑第六感覺得那功法有問題,如今看來,這問題真的很大。
把人變成妖魔,當做豬猡一般的食物,洛螢不得不說,她還是低估了這詭異妖魔世界的惡意。
人妖大戰若是真的開啓,她必然是站在人族一方,殺妖魔乃是責任。
只是現在,這通玄司的人不知道腦補了些什麽,她除了一身的武藝,身上的修為薄弱得很,自己就算加入了這通玄司又能幹什麽呢?
她不是不能說,但說了,對方也不信啊!
洛螢依舊如常地掰了一小塊藤蘿餅送到嘴邊:“我只是猜測那《百禽圖》功法會使人妖變,倒是不曾想如此。”
“我不過是一介凡俗人,恐怕幫不得你們什麽。”
舒九心中嘆了一口氣,和夜枭對視了一眼,這話語就是明顯的拒絕了。
說自己是凡俗人,就是不願意與他們接觸,幫不了什麽,就是拒絕。
再繼續糾纏下去不好,也怕惹了對方反感,只是還是有些不死心。
“如此,是我們叨擾洛小姐了,這樂世界內不便,這幾日我等失當之處,我二人會備禮上門請罪。”
舒九與夜枭站起身來對着洛螢行禮又鞠躬。
洛螢掃了他們一眼,原本以為是這通玄司的人要請自己“喝茶”,上不了一頓你來我往,沒想到這喝茶倒是很讓自己意外。
對方行禮道歉姿态很低,又要請自己幫忙,還要備禮再來請罪,不管怎麽說,姿态是做的足足了,看起來也很是誠信,對自己的态度也是十分恭敬。
盡管心裏有着萬般疑惑,洛螢依舊淡淡:
“不必,護衛京城百姓安危是爾等職責,我的日子安樂也是諸位護佑,誤會已消,那就此別過,告辭了。”
她酌了一口茶,輕輕合上蓋碗,這茶樓裏點單之前已經看過了價錢,洛螢直接留下了自己那份的銀元。
加入通玄司是不可能是,必然不可能的。
對方連條件沒說,洛螢就已經直接回絕。
站在個人立場上,她對于這本朝官府通玄司內心中是有着一些好感。
這是出于對獻身守衛秩序,身懷超凡卻願意保護普通人的守衛者們應有的尊重與敬佩。
但是因為自身的任務,也許日後會與通玄司産生的沖突,還是敬而遠之為妙。
她本就身懷諸多秘密,既要壓制誠和當的詭物,還要搜尋外邊的這些詭物。
與通玄司之間,也許某些時刻和大義之上處在同一立場,但人與人終究是不同的。
通玄司是個很大的組織,隸屬于朝廷官府的組織,一旦與通玄司有了牽扯,她恐怕也會招惹到更多的注意。
眼下京城紛亂,她只想安安靜靜地茍在誠和當裏,沒事出去溜達一圈搜尋詭物,吃飯睡覺打詭,有的事情見到能幫一把是一把,若是自己能力之外的,那就只能說一聲抱歉。
洛螢轉身走出了這包間,和兩個通玄使交談花了些時間,吃了一點藤蘿餅又喝了杯茶,肚子小小地墊了一下,但終究是不頂飽,剛好在四樓,她準備直接吃個午飯,下午繼續在這樂世界裏随意消遣。
洛螢準備嘗嘗這個時代的西餐,進了一家多國番菜餐廳,一塊大洋的餐費不便宜,這單人付單人的餐費倒是和後世的自助餐有些相似,只不過提供的餐品并不是什麽都有,而是根據今日餐廳的提供組合選擇的。
侍者一水兒的西裝洋裝,口齒清晰,雙語服務。
此刻,洛螢已經開始看着菜譜開始點自己的午飯,而茶樓包間之內,夜枭與舒九渾身松了一口氣,面色卻不好看。
“頭兒,這位的氣勢可真是......”夜枭言語未盡。
這位洛小姐,遠遠地看着,無論是怎麽看,都是一位年輕美麗,長相溫婉大氣,不知是哪家的大家閨秀。
可真正的接觸起來,聽着她說話也是柔柔的,但一身的氣勢莫名地将人壓制住,生不起半分的反抗。
這種感覺,就如同高階修士對于低階修士本身的壓制,不需要額外動手,僅僅是呆在一起,就已經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夜枭當時被這位洛小姐堵在牆邊的時候,那種心跳如擂鼓,有一瞬甚至有種面對死亡威脅的感覺,那不是他的錯覺。
一想到那絕密甲級檔案上的記錄,對方若是心懷惡意,而不是友善,他們兩個怕是早就死無全屍了。
舒九此刻也是咕嘟咕嘟地灌下去了兩杯茶,徐徐緩了緩氣。
別看她剛才能夠面色如常的與對方對話,實際上早已沁出一身的汗,心跳都要到嗓子眼裏了。
“我從前第一次見司長,第一次殺妖的時候都沒有今日緊張。”
舒九說着,那通身的氣勢壓制,對方似乎根本沒有在意,那不是對方故意出手的壓制,而是随意談話間露出的,就已經讓他們勉力支撐。
“頭兒,我們接下來怎麽辦?這位明顯是不想和我們有牽扯。”夜枭也灌了幾口茶,他感覺時才自己已經口幹舌燥。
這位洛小姐直接拒絕,但上頭可不會這麽輕易罷休。
雖然對方拒接通玄司的邀請,但她的态度明顯對于兩人還是比較友善的,也符合那檔案中的記錄,最起碼夜枭和舒九兩人渾身上下的胳膊腿兒器官都在,性命安好。
這還是在跟蹤觀察對方幾天被直接抓住的情況下,洛小姐真的是十分友善了。
換做別的高階修士,就算是官方的人,平白無故在你家門外蹲守暗中觀察好幾天,出門又跟蹤,夜枭與舒九被抓了個正着的話必然得受些教訓。
“寧朝的方外勢力,我們接觸洛小姐也不過是第一家,不過從前在司裏聽他人說過,那些洞天裏的方外修士也慣來不喜歡和外界接觸,這位的态度倒是不意外。”
舒九揉了揉腦袋:“對方友善,連個警告也沒給我們,我們可以嘗試主動做出進一步接觸。”
至少從搜集到的資料看,這位主好像吃軟不吃硬,主動上門多多獻殷勤,軟磨硬泡,把握住度的話,也許有那麽一點點接近的可能。
“關鍵是,我們還不知道那當鋪裏有什麽......”夜枭哀嘆了一句。
他的眼睛今天還沒好呢,當時從圓光術裏偷窺的那雙繡鞋,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而這誠和當裏又有着多少這樣的東西?
這些都不得而知。
雖然眼看着每日都有去誠和當裏當東西的老百姓,可料誰想也都知道,那必然是表面上的,凡人看到的和他們看到的必然不一樣。
這誠和當裏邊的不知名東西,對凡人不出手,但對于他們這些人可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夜枭,兩只眼睛差點被打瞎了,主動上門,那不就是主動求死嗎?!
“檔案裏說,這位和那當鋪都是鎮守詭異,你看到的那繡鞋應當是那位鎮守詭物中的一個。”
舒九的面色冷肅,這世上詭異的東西很多,和人族作對的,想要謀害人族的更是太多了。
萬物有靈,動物有靈成了妖,植物有靈便是精,凡物生了靈智便是詭。
第三小隊平日裏巡查調查還有作戰的方向都是妖魔鬼魂,詭物并不是他們下轄的範疇。
夜枭忍不住趴在桌上哀嚎:
“都說這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就咱們倆面對這位,我寧願比平時多出十倍的任務來也不願意戰戰兢兢。”
夜枭和舒九的任務,若是和洛螢建立起了和諧友善的關系,他們心裏才能松一口氣,但還要小心翼翼地實時維護。
做的不好了,那就是雙方交惡,總歸不會是一個好下場。
“你且知足,這還是有你我二人商議,若是只有你一人,我看你如何是好。”舒九瞥了他一眼。
歸根到底,這都是夜枭的鍋,他如果不擅自用圓光術,又好奇心大起往裏邊調查,兩人也不會知道那絕密的甲級檔案,身上又多出一份任務來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但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
司裏下發的任務到了兩人手裏,又是這般絕密,又不可能交給別人。只能咬着牙想方設法保證完成任務了。
這樣和外勢力人物接觸的任務本來八竿子也打不到他們的頭上,可誰讓第三小隊就那麽巧,偏生在閻村遇見了人,又按照規矩例行調查,夜枭本人又太能幹了,主動撞上來。
而絕密本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夜枭與舒九作為當事知情者,能接受任務的只要他們了。
“之前外務部是怎麽轉化那些目标入部來着?”
“小心引導,小心滲透,通過周圍人進行策反?”
夜枭回憶着某些在通玄司內接受的課程。
舒九一陣黑線:“那是對暗子和探子策反,你敢對這位的身邊人這麽做?你覺得我們還有第二條命嗎?”
夜枭悻悻,“我就說說,我也不敢,給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
“我們倆這心思,就算是想的再周全,恐怕這位一眼就能看出來,就如同眼看着小孩耍把戲一般,倒不如大大方方,真真誠誠,把我們的誠意和真心給這位看。”
舒九徐徐說着,老話說以真心換真心,就算這位洛小姐始終對通玄司沒有興趣,但也不會轉投了別處。
“根據我們之前的調查資料,雖不知這位洛小姐的真實年紀,但言行衣着都是如今新潮時興,可見她雖有自身的職責,但對于紅塵凡間俗世生活也很有興趣。”
“料想這位也不會缺修行之物,我們上門賠禮倒是可以着重弄些新鮮玩意兒來。”
一邊想,舒九捏着下巴說着。
這種方外勢力的一方主人,各有各的來歷傳承,那些洞天福地裏的更是資源衆多,這位恐怕什麽尋常的靈藥靈果都看膩了,倒不如弄些有新意奇巧些的劍走偏鋒。
夜枭聽着也覺得十分的有理,他們通玄司人多東西少,好東西本來也不多還限量,真要拿給這位沒準還被嫌棄呢,送些實用的或者現如今西洋流傳進來有趣新奇的東西更合适。
舒九和夜枭仍然在這茶樓的包間裏商量籌備,還琢磨着哪一天去誠和當登門請罪擺放,應當找個隊裏的黃歷師算上一算。
洛螢已經在西餐廳裏吃着收尾的甜點冰淇淋,這西餐廳裏的人不少,不過即便坐在廳裏,座位之間隔着的距離不小,食客彼此之間也沒有什麽打擾。
當然,這是對于一般人而言。
習武之人五感敏感本就不必多說,修行靈法之後這耳聰目明的成都就更上一層樓,不敢說比肩千裏眼順風耳,但眼下,這西餐廳之內刀叉的碰撞聲,侍者的說話聲,食客們的交談聲都盡入洛螢的耳中,衆生相也。
“任先生,這一家乃是六國之番菜餐廳,不同于單單吃那浪漫國或是日不落,毛熊國一家的味道,而是能吃到西洋六國的美味,着實是不凡。”
“是極是極,這樂世界游藝園當真是讓人開了眼界。”
來這家番菜館吃飯的大多是三三兩兩,如夫婦情侶,或是幾位好友,或是一家三四口同行,大多穿着的也是一身洋裝,語氣翩翩。
洛螢倒是看着幾個明顯的寧朝人穿着西裝戴禮帽,手持文明杖,偏生彼此在這裏用洋文點餐洋文交談,惹得周圍人十分注意。
“這焗蝸牛的吃食倒是第一次見,我實在是見了這菜單也不敢點。”
“牛排之物,吃來風味十足,還有着罐焖牛肉,別有意趣,只不過我們這寧朝胃偶爾來吃個新鮮還成,洋人的吃食到底和我們本土不同,吃不慣啊吃不慣。”
“是啊,如今有不少人什麽都看着西洋學,穿洋裝說洋文也就罷了,連祖宗父母也不認了,成天吃着個牛羊肉面包,好似這就能變成西洋人一般,殊不知從前這些所謂的洋人,呵,番人夷族罷了。”
這人的說話聲有些大,周圍全都能聽得清楚,隔壁就是那幾個用洋文來交談的年輕人,明顯對着某些人說。
那幾個說洋文的年輕人依舊在談笑風生,似乎根本并不在意這隔壁桌的言語。
先前那說話人哼了一聲,無人對話自讨沒趣,恰好此時侍者送來了食物和酒,一場還沒開始的争吵就此結束。
“阿曼,下一次我們一同去吃東洋餐廳可好,聽聞有新鮮的魚片,與大寧之料理尤其不同。”
這事洛螢隔壁的一對兒男女生,看起來似乎是一對小情侶。
“倭人的東西我不喜歡,再者那生魚片本就是我寧朝之魚脍,現如今怎的就成了倭人的吃食?論起來,倭人連祖宗可都是大寧的。”
女孩聲音清脆。
“這些西洋東洋的吃食不過是烹制方式有些不同,都是一樣的牛,一樣的小麥粉做出來的,不過是因為新奇才賣得如此貴,可在西洋東洋也是尋常人家吃喝的,比起這新鮮東西,我們去吃吃走街串巷的小攤子又何妨。”
洛螢默默吃完了手中的冰激淩,如今還是秋天,吃這冰冰涼涼的冰激淩卻是有點涼。
不過隔壁桌的年輕女孩說的話她還是同意的,這西餐番菜,如今她是吃個新鮮,牛排好吃,但還是沒有王媽在家裏燒的牛肉好吃,奶油湯也好喝,但她還是偏愛清清淡淡的大骨湯。
這小面包可以當早餐,但如今作為午餐晚餐的主食,即便是兩世而來,她的華夏胃依舊吃不慣。
游藝場四樓的天臺此時沒有多少人,洛螢站在天臺邊上溜達吹風消食,思緒漸漸飄遠。
時才和通玄司兩人的談話提及了宏宇,她倒是忘記了一茬子事,閻村的事情忘了詢問,她手中那一副燕山村人的畫卷又要繼續壓箱底了。
罷了,和他們還是少接觸一些。
洛螢吃過了午飯,這時候也不過是中午十二點多,從樂世界游藝園回前門天橋也不算太遠,如今京城街面晚上也陸續建好了路燈,更何況洛螢本身也不懼什麽。
她下了樓,三樓依舊是不少人,二樓此刻的游客依舊不少,時不時傳來陣陣的叫好聲,論起來,當屬這一樓的人最多,畢竟一進門就是一樓,大夥兒肯定都先在一層逛一圈再逐漸走上去。
畢竟這裏是吃飯最便宜的地方,比起四樓動辄半塊銀元的價格,二三十銅元一碗的鹵面飯食即便是比外邊貴,但相比之下終究還是便宜的。
只不過,洛螢此刻被一家館子引起了注意。
飯館攤子管來是火熱喧鬧的地方,吵吵鬧鬧的人間煙火氣十分正常。
但一般開在這種商場裏的,多多少少會安靜一些。
一樓的各個飯館餐廳攤子可謂是各有特色,從京中八大樓的分店到閩菜,魯菜,還有幾家南味館子,饽饽鋪點心鋪,面攤包子鋪,可以很大程度上滿足游客們的吃食需求。
如今這時代可不興排隊占座幾小時,大夥兒來了能吃上就坐,若是沒位置就走了,畢竟還有這麽多家店子,這一家吃不成,下一家還不行嗎?
可現在的一樓,人非常多,尤其是圍在一家門臉不大的小館子裏,人山人海的,不知道是在看着什麽。
洛螢本想着,難不成這店家是吃出了事故,還是這店家在當街展示拉面削面一般的珍奇手藝才惹得這麽多人關注?
走進了聽着一陣陣“加油”,“快些”的吶喊聲,恍惚間差點以為來到了什麽比賽現場。
“這是怎的了,在做甚麽?”洛螢湊近了發問,周邊就有幾個游客滿臉興奮,七嘴八舌地跟她講了起來。
“是吃飯食比賽,這店家的一碗蒸肉米飯要二十銅元,若是有人在一炷香之內能吃下十碗,那便分文不取,這人還能收到店家的一元賞錢。”
“若是吃了五碗六碗,或是七碗八碗,此時已經到了時間,便要按照一碗二十銅元的飯資付錢了。”
“那碗倒是也不大,不過是尋常碗的大小,這大肚漢吃個十碗八碗豈不是尋常?我們家那半大小子,這麽大的碗一頓要吃五碗吶!”身邊有人說着。
“那怎的不叫你家小子來,定是能贏得那店家賞錢的。”
“這如今學校考試有甚麽比賽,跑馬也有什麽比賽,花國選舉也有比賽,如今吃飯食也有比賽了。”一位老者不禁扼首。
“不只是這一家,隔壁那酒鋪剛瞧着也說了要舉辦那呷酒之比賽,兩個小洋便能飲酒一樽,可無限暢飲,只是這一樽酒必須飲的幹淨了,若是有剩,也要付這酒錢。”
“這吃飯食,便是沒有贏這比賽,好歹吃了個肚子飽,許是兩三天都不餓,也不算白花了錢,若是喝酒不過是喝了個水飽,喝了多少照樣出來,不妥不妥,可虧呀!”
“嘿,老兄,瞧你莫不是不喜歡飲酒?兩角小洋便能一直飲酒,況那酒家的還是好酒,這在好酒之人的眼裏,那可是白賺啊,怎麽着都是不虧。”
這周圍的游客說着說着,話題又扯到了隔壁的酒家身上,不過洛螢聽着明白了,眼下這這不就是現代的大胃王比賽。
一炷香就是十五分鐘的時間,要吃掉十碗飯,不管是什麽飯,吃下去也要咀嚼幾下。若是光顧着為了速度大口大口地塞進嘴裏直接咽,可能沒吃下幾碗就先噎住了。
這有的人覺得隔壁呷酒的比賽不合算,可在酒鬼看來就很樂意去參加,而眼前這吃飯的比賽就更是了,怎麽着都是自己吃到肚子裏,不虧啊,輸了即便是要付錢也混了個飽,只要贏了不但一分錢不花還有一個大洋獎賞,怎麽着都是血賺。
這飯食比賽入場,一碗飯需要二十個銅元,隔壁那酒鋪小洋兩角,折合過來也是二十個銅元。
飲酒喝多了,姿态便容易不美,民以食為天,眼下還是在這圍觀飯食比賽的人更多。
前邊剛好有人往後退,洛螢巧妙地鑽進了空隙,正好那在挑戰的大胃王桌子,看的是一清二楚。
“眼下吃了幾碗了?”周圍有人在問。
“第九碗了,第九碗了。”
“嘿小子,快吃,還有兩分鐘。”
叫嚷的喊聲不斷,都是給那正在挑戰的大胃王加油的。
洛螢看這人瘦的倒是如同竹竿,往嘴裏賽飯很是兇猛,旁邊的茶水一動也沒動。
眼看着手裏這一碗飯簡直是被這竹竿挑戰者即将吃完,一旁的老板已經端來了下一碗飯放到桌子上。
“最後一碗了,第十碗了!”洛螢身邊的圍觀群衆們無比激動,桌子上的九個碗十分顯眼,距離成功馬上就只有一步之遙。
竹竿挑戰者端起了第十碗飯,不知為什麽,他突然覺得這一碗飯重若千鈞。
時間有限,他飛速地用筷子大口大口将飯塞進嘴裏,無需咀嚼直接咽下,他的眼裏只有碗裏的飯。
一口,一口,又一口。
香啊,飯啊,真香啊,真好吃啊。
越吃越好吃,越吃越香,香的不像是米飯的味道,愈發地刺激着他的食欲。
他吞咽着,暴食着,但怎麽吃,這碗裏的飯不見少。
就好像,怎麽吃也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