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醉酒/
Chapter 39
祁鶴沒有聽明白?。
與其說?是?聽不明白?, 更像是?無法接受這個荒誕的結果,反正?鐘姒的精神已經不正?常了。
他還想追問,那邊掐斷了電話。
可靜下來仔細推敲——
祁鶴的手心滲出了冷汗, 因為他開始仔細回憶和今天遇到的小女孩的對話。
假設溫歲懷孕有孩子?是?事實, 假設小女孩就是?她的女兒, 因為她們的外貌在某種程度上極其相?似。
小女孩說?要找爸爸,她稱呼自己的爸爸叫什麽來着?
答案迅速在祁鶴的腦中成型,再結合江随今天的反常舉動,一切邏輯都說?通了。
那一刻他呼吸不上來,指甲深深掐陷進肉裏,耳朵一陣轟鳴。
眼前的景物颠倒反轉, 模糊再清晰,他不相?信, 可事實逼得他去相?信。
溫歲已是?人母。
無疑是?迄今為止最大的打擊,祁鶴跌跌撞撞地站起來, 往醫院門口走。
可是?絕望瞬間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氣, 男人一頭撞到了臺柱, 一點痛也沒有。
他頹廢地坐在地上, 周圍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我不信。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他一遍遍地自言自語,掙紮着站起來, 額頭上的傷口再次裂開來, 血珠順着輪廓線條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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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荒涼, 伶仃的背影獨自走出醫院。
——
公司的事情忙得溫歲頭昏腦脹,她累極了, 自然也忘了自己随口應付的一句“等我回來”祁鶴會當?了真。
醫院的事之後他似乎沉寂了一星期,沒有去公司開例會也沒有去應酬。
再見到祁鶴, 是?缪弈借他的手機打給溫歲電話。
“為什麽會有我號碼。”她感到奇怪,這個號碼她三年前就新換的,一直到現在祁鶴應該都不知?道,他從來沒打過。
缪弈一哽:“我不知?道啊,你換號碼了嗎,我就是?看到他手機通訊錄裏有你備注。”
“沒事,有什麽事。”
“那個……”缪弈顯得很為難,用懇求的語氣道:“你能幫個忙嗎,來一趟,祁鶴他喝醉了,誰都帶不走。”
“喝醉?”溫歲嗤笑,“他不是?千杯不醉麽。”
“是?啊,但他傷口都沒愈合就碰酒精,鬧起脾氣來渾身?是?刺,我真的有點害怕啊。他三年前身?體……”缪弈還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轉了個彎,“總之拜托你來一下……祁鶴!藥放下!”
通話掐斷,溫歲在想。
什麽藥。
她進到酒館時,只有缪弈和祁鶴。
缪弈坐在旁邊苦惱地撓腦袋,見到她猶如喜迎救星來臨。
溫歲看向趴在桌上手臂圈着一二三四五瓶酒的男人,“他還清醒嗎?”
“算,清醒的吧。”
看着不大像,睡着了嗎。
她戳了戳祁鶴的手肘,他就慢悠悠地扭過頭。
很多人喝醉後多多少少臉色會泛起酡紅,但祁鶴沒有,他就跟平常一樣?,甚至連眼神都更加明亮。
亮得燙人,溫歲有一秒愣怔。
祁鶴看着她,很孩子?氣地笑,他對缪弈說?:“我老婆來了。”
“你沒有老婆了。”她說?。
有位進大牢的女士曾經講過,祁鶴喝醉像某大型犬。
溫歲覺得前面應該再加個形容詞。
黏人無賴的大型犬。
男人撇嘴:“不聽。”
“……”
溫歲磨了磨牙,問缪弈:“他就這樣?嗎?”
後者沉痛地點頭。
“既然不聽那我也管不了。”溫歲作?勢要走,祁鶴撒開酒瓶子?拉住她:“我聽。老婆的話我都聽。”
溫歲扒開他的爪子?,“你在電話裏說?他喝酒還吃藥?”
“有嗎?沒有!你聽錯了。”缪弈嘿嘿地笑,眼神閃躲。
祁鶴趁他們說?話,又偷偷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被溫歲發現,直接揚手打翻。
“要不要命了。”
他委委屈屈地聽她數落,給缪弈看得佩服死。
實權,這才是?實權。
你祁鶴也有當?烏龜的一天,我就該錄下來。
“那個,鶴哥麻煩你了,他毛現在可順。”缪弈可有眼力見,腳底抹油溜之大吉,“我先走了。”
祁鶴朝他揮揮手,說?拜拜。
溫歲抱手往門外走,他就乖乖跟上來,就走她後邊一點點,兩人一高一矮。
前面是?紅綠燈,溫歲還在琢磨導航該怎麽走,人流一動她就低頭看手機跟着走。
猝不及防,身?邊的男人牽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溫歲下意識要掙開,他就握得越緊,一本正?經地看着女孩說?:“我帶你過紅綠燈。”
他這副“老實”的樣?子?……
溫歲偏過頭:“我還不至于讓醉鬼帶我過馬路。”
話說?完就到了路對面,祁鶴不舍地松開手,“老婆,過馬路不可以?看手機。”
“……”她有些羞愧,嘴硬:“我知?道了,還有,我不是?你老婆。”
“不聽。”
溫歲無語了。
她一路沉默,離導航上的終點越來越近,過完最後一個紅綠燈,溫歲心說?總算能甩掉賴皮狗了,回頭看見祁鶴拿着個小藥瓶。
不是?治療傷口的,看着像長?期貼身?攜帶的,溫歲心一緊:“什麽東西?。”
“啊?”他趕緊把藥瓶包起來不給她看。
“你少借着喝醉裝傻。”
祁鶴傷心地壓下嘴角,聲音低低的:“我剛才吃了一顆了。”
“不會是?頭孢吧。”溫歲問他,“你配着吃你要上西?天的。”
他搖頭,手指比了個數字:“我吃很久了。想你就吃,可是?你都不想我,你只有我出車禍的時候想我。”
“我要是?再多出幾次車禍就好了,你就會天天回來看我對不對。”
滿嘴胡話。
“你胡說?八道什麽!”
祁鶴不說?了。
溫歲有些生氣,他現在瘋起來連這種念頭都會有嗎,“你敢故意出事我一輩子?都不會見你,你那麽喜歡被撞的半死不活嗎。”
“不要。”他聲音很急,怕極地牽她的手,“不要一輩子?不見我,別不要我。”
“可是?你跟他有女兒了,你不會要我了。”
溫歲的心重?重?地一顫。
她嗓音在發抖。
“你說?…誰有女兒?”
他說?歲歲。
溫歲猛地放開他的手,一臉驚詫。
“你怎麽會知?道。”
這句話他沒聽見,他喝完酒就會斷片,因此今晚發生的一切祁鶴大多數都不會記得,也不會記得那些他憋在心裏很久的話都說?了出來,告訴溫歲。
“我也想有女兒。”男人苦澀道,“我也想有跟你生的女兒,我好羨慕……”
“好羨慕江随。”
祁鶴羨慕過別人嗎,沒有。
但他現在是?真真正?正?地羨慕,羨慕得發狂。
溫歲眼睛有點酸。
“你懷孕的時候,我就在想會是?兒子?還是?女兒,兒子?像我不好,我嘴巴賤,會惹你生氣,女兒好,像你,乖乖的當?你的小棉襖。”祁鶴看着她,單只眼倏地就流下眼淚,“我去了母嬰用品店,買了藍色的和粉色的寶寶衣服,那個時候張存瀾還笑我,你才懷孕兩個月買這些還太早,買回去也是?吃灰。”
“确實吃灰。可我也真的想買。我從沒做過爸爸,我好想……做我們孩子?的爸爸。我知?道我不配,對不起。”
“都是?我自作?自受,我不承認自己動心,我不承認離不開你,是?我太狂妄。”
“別說?了。”溫歲微仰起頭使勁眨着眼,聲音有些嗚咽,“你閉嘴。”
走到了祁鶴家樓下,溫歲讓他自己上去。
祁鶴往前走,沒幾步又轉身?跑回來,眼睛依舊很亮。
他小心翼翼的,“真的…沒可能……”
男人緊張地吞咽口水:“沒可能是?我的女兒嗎?”
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溫歲透過他眼底,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也是?這般憧憬向往。
因此第二天祁鶴酒醒,什麽都不記得,只記得她的那句話。
疼痛地镌刻進心底。
溫歲說?是?,沒有可能。
我的确有女兒。
她親口說?。
——
四月,swui遇到了些經營麻煩,合作?夥伴突然撤資。
溫歲收到消息時,人還在蘇灣培訓新一批漢服模特,馬不停蹄趕回睿州。
人還沒到,聞啾就欣喜地報好消息,說?擺平了。
一次兩次……次數多了溫歲都感到奇怪。
也許運氣好吧上天都眷顧,不過的确給她省了不少事,可以?多陪陪眠眠。
遠在minteton總部的張存瀾深谙其中奧秘。
老板曾說?過一句名言,我就是?她的刀。
這句話他得裱起來。
“祁總,下午三點還是??”
祁鶴看了眼腕表,合上報表:“嗯。”
下午三點,黑色布加迪準時停在向日葵希望幼兒園門口。
“老樣?子?。”他松了松領結,“就在這兒看吧。”
張存瀾看着一個個歡蹦亂跳跑出來的小蘿蔔們,答好。
不多時,溫頌眠背着小書包走出來。
祁鶴眉眼溫柔,頭靠在車窗就這樣?靜靜地看。
張存瀾嘆了口氣。
今天,是?媽媽來接她。
溫頌眠等在校門,她四處張望,看見媽媽了!
溫歲站在不起眼的馄饨鋪旁,并沒有走過來,眼睛在盯着某處。
小頌眠順着媽媽的視線望去。
是?一輛黑色布加迪。
女孩不認車,但認得車标,她幾乎每天放學都能看見。
兩分鐘,媽媽還是?沒有走過來。
祁鶴看了眼時間,皺眉:“江随怎麽還沒來接她。”
溫頌眠看看媽媽又看看車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裝肚子?痛地蹲下身?。
餘光裏媽媽立馬朝她走來,但車子?裏的人比媽媽還快。
是?上次那個帥氣叔叔。
祁鶴跑到她身?邊,擔憂問:“肚子?疼嗎?”
“叔叔,好巧呀。”小姑娘鬼點子?成功,沖他露出小牙。
“恰巧路過。”男人欲蓋彌彰,他抱起眠眠,“叔叔帶你去看醫生?”
眠眠喜歡他身?上的味道,皺了皺鼻子?:“我不疼,我就是?餓啦。”
帥氣叔叔笑起來也好看,跟媽媽一樣?好看,“叔叔請你吃東西?好不好?想吃什麽随便說?,叔叔都給你買。”
“冰激淩!”
祁鶴刮了刮女孩鼻子?,“不可以?哦。”
溫頌眠抱住他脖子?,明顯感到他一僵,“好不好嘛,叔叔給眠眠買,眠眠問媽媽要錢養叔叔。”
撒起嬌來真有一套,不知?道跟誰學的。“不行?,媽媽知?道會說?你的。”
溫頌眠在衣兜子?裏掏啊掏,掏出兩張十?元鈔票,鄭重?地放在祁鶴手心,傲嬌道:“這都收買不了你嗎。”
二十?元收買祁氏控股總裁,古往今來第一人。
祁鶴被她逗笑,忍不住捏女孩的小臉蛋。
“嗷嗚,我要跟媽媽告狀!”
男人笑容淡了淡:“不要告叔叔的狀,媽媽會讨厭叔叔的。”
好吧,溫頌眠蹭了蹭他的臉:“我大慈悲發,不告叔叔狀了。”
這成語,祁鶴無奈地搖頭笑。
路的對面,溫歲并沒有過去打擾。
等她回神,才發現自己居然也在跟着笑。
為渺小的幸福微笑。
她趕緊刻意地拽下嘴角,不再看他們。
溫頌眠騙完吃的,尋了個由頭讓祁鶴先走了,她跑到媽媽腿邊,要抱。
“媽媽,你怎麽不過來呀。”
溫歲邊撣着小姑娘裙子?上沾染的灰塵,“媽媽看你們相?處得挺好的,那位叔叔…第一次來嗎?”
“不是?呀,他天天都在。我跟江爸爸回家的時候他才走。”頌眠說?,“但只有今天他下車了。”
溫歲沒說?話。
“那眠眠喜歡那個叔叔嗎?”
“喜歡喜歡。”她眼裏盛放着雀躍的光,“因為叔叔好看!”
“你,膚淺。”
聽不懂。溫頌眠啃手指:“叔叔對我很好,還有呀——”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跟叔叔的眼睛長?得一模一樣?!”
媽媽落下眼。
“嗯。”她很久很久才說?,“我們眠眠遺傳了一雙特別好看的眼睛。”
也還好有她,三年,溫歲都對着這雙眼睛。
的确很難忘掉了。
——
四月中旬是?溫歲的生日。
不過她很少過了。
江随記得,說?那天要帶全家去吃好吃的,給溫頌眠高興壞了,眼巴巴地掰指頭數日子?。
選的餐廳在郊外,是?古色古香的紅木餐廳。
其實就是?木頭刷紅漆,裝/逼格。
溫頌眠覺得好壯觀,小孩子?知?道什麽呀,撒歡地跑來跑去。
“慢點跑。”江随提醒她。
溫歲點好菜,頌眠也跑累了輕車熟路地鑽進媽媽懷裏,小腦袋擱在媽媽胸上,“媽媽,生日快樂。”
溫歲親了親她,含笑問江随,“你教她的呀?”
一大一小對了個眼色。
“歲歲,生日快樂。”江随從桌底變出一束花,侍應生瞅準時機推上來蛋糕,“希望你天天開心。”
溫歲笑着接過,“謝謝。”
小鬼精靈特會渲染氣氛,啪啪啪地鼓掌。
鼓完掌,她就忍不住瞟蛋糕,“媽媽我可以?吃了嗎?”
溫歲給她切了一小塊,哄她慢慢吃,頌眠吃得像只花貓,嘴邊都是?白?花花的奶油,溫歲就邊給她擦。
身?旁有顧客經過,豔羨道:“好溫馨的一家三口。”
菜都上完,頌眠跑到了江随那裏想玩手機,正?好,她玩手機就不會烏拉烏拉地亂蹿,江随和溫歲就有了二人時間。
“歲歲,這幾年我也沒怎麽陪你。”他說?,“這次給你過生日也準備得倉促,你別介意。”
“江老師,我怎麽會介意,我真的很感謝你。這幾年幫我接眠眠,照顧眠眠。”溫歲給他敬酒,“其實你完全不用這麽做的。”
杯中紅酒一飲而?盡,“沒關系,朋友…朋友之間相?互幫忙嘛,我也很喜歡眠眠,就當?我彌補上他的父愛。”
溫歲眸色頓黯。
中途她去了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隐約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
很快,味道越來越濃,擴散得越來越快。
“着火了!!”
不知?是?誰喊。
溫歲立馬打開門往座位上跑去。
明火蔓延的速度很快,不知?道源頭在哪裏,還有濃厚的白?煙,溫歲一邊咳嗽一邊揮舞手臂驅散,但位子?上并沒有江随和眠眠。
應該已經逃出去了。
她趁火更大前跑出餐廳,果真看見了江随。
“眠眠呢?”
江随猛地回頭。
“不好,跑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