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次日中午, 關琦琦返回青雲，乘坐的汽車半途抛錨，司機在路邊掀起前蓋，俯身搗鼓着什麽。空調不打後, 車廂裏越發悶熱, 空氣渾濁, 她搖下車窗，外面熱浪又撲到臉上。
關琦琦暗覺很晦氣, 離學校也沒多遠，但要頂着烈日走一段上坡路, 她捏着鼻子下車, 幹脆走回去算了。一只手擋在額前，她貼着樹蔭下走，路不長, 爬坡有點吃力。
一輛黑色大衆平穩開過，不多時，那輛汽車停在前面的路中央, 車窗降下，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要搭車嗎？”男人問。
關琦琦略帶驚疑地擡起眼睛, 眼前面孔有點熟悉，她愣了下，有點不确定：“你們是上次在營業廳……”
年輕警官禮貌性笑笑，說：“天這麽熱, 反正也是順路, 上車吧。”
關琦琦遲疑片刻, 目光越過年輕警官, 瞥到副座上坐着另一個人, 那人轉過臉來看着她，神情平和，是上次有過一面之緣的老警官，她莫名心悸，正想說不用了。
老警官溫聲道：“我們正在調查一些事情，方便的話，可以上車聊聊嗎？”
她再猶豫反倒顯得可疑，關琦琦勉強“嗯”了一聲，矮身坐上車。
“你在哪下？”
見她似乎一時說不清，警官老陳溫和地說：“小蔣，車開慢點。待會你看好路，說一聲就行。”
關琦琦心不在焉地望着車窗外，玻璃上映出一雙惶惑的眼睛。她告訴自己，要鎮定，這和她有什麽關系？
老陳在後視鏡裏看着她，狀似無意問：“暑假也快結束了，你開學上高幾？”
“高三。”
“在橫中念書？”
這不是上次就問過了麽？關琦琦略微不耐煩地說：“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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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會，那邊遞過來一張照片，“這個人你認識嗎？”
關琦琦低頭看去，照片上的女孩和她年紀相仿，女孩站在人潮擁擠的景區門口，笑容燦爛地望向鏡頭。
她搖頭，“不認識。”
老陳看着她的眼睛，說：“這女孩死後被抛屍，如果還在上學的話，跟你一樣開學念高三。”
關琦琦皺起眉，移開視線，心下松了一口氣，道：“你就問我這個嗎？那我可以下車了嗎？”
“別急，你再看看。”老陳淡淡說：“可能認識呢？學校裏見過嗎？”
“我不認識她”她擡起眼睛敷衍一掃，然而，照片被悄悄換成另一張，她下意識睜大眼睛，表情凍住。
他的目光緊盯着她，“你認識他嗎？”
關琦琦心跳劇烈，緊攥的手心汗濕，過了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認識，他是我們學校的。”
“你和他平時接觸多嗎？”
“沒什麽接觸。”她說，“他是理科班的，我是文科班的。”
在車廂靜默的氣氛中，老陳收起照片，語氣如常：“謝謝。”
随後，關琦琦擡手敲了敲車窗，“我在這兒下。”
午後陽光很烈，女孩小跑到路旁的樹影下，緩緩往前走。
“師父，要跟着嗎？”年輕警員問。
老陳若有所思望着那道背影，說：“小蔣，這附近沒什麽人家。”
“是的。”他點點頭，“只有一個學校。”
“什麽學校？”
“……特訓學校。”
“是不是最近待得太悶了？”關琦琦一只手撐着下巴，看着男生斯文俊秀的臉龐，想起在學校裏其他場合時間下出現的周峤，任何跟他站在一起的人，都會被奪走光芒。
周峤筆尖頓住，問：“你想出去玩嗎？”
“你最近有點奇怪。”她關切又甜甜地說：“……感覺魂都不在身上一樣，怎麽啦？”
“暑假快結束了。”周峤垂下眼睫，目光裏是複雜的函數題，但眼神像透過什麽在看其他東西，他問：“琦琦，你接下來想做什麽？”
“我說話算話，暑假結束我們就一起回學校，好嗎？”不等他回答，她摟住他的脖子，坐到他懷裏，親昵地說：“但你不能翻臉不認人哦，你一回學校是不是就裝不認識我啦？”
周峤擡起眼睛，靜靜地看了會她，不知在想什麽。
“有可能。”他說。
關琦琦挑起眉毛，“我才不信……”她仰起臉和他對視，手不禁撫上他的臉頰，低低地說：“你忘了？我還要給你驚喜。”
周峤心裏毫無感覺，臉上輕淺一笑。
她雙手環住他的腰，身體上的靠近無法消除內心的不安，這種若即若離的狀态，或許是她多想，無論如何，關系要更進一步的話……心旌搖曳間，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
關琦琦撇撇嘴，很不爽地接通電話。
奇怪的是，電話那端沒有任何聲音，明明顯示了接通，時間數字一分一秒地跳動，對方卻不說話。
關琦琦掃了眼號碼，暗罵了句有病，掐斷了通話。
她把手機一扔，說：“第三次了，這人有毛病嗎？打電話來又不說話，我都說了你打錯人了。”
周峤淡問：“你認識嗎？”
“不認識，誰知道是人是鬼，每次都這樣，打過來一聲不吭的。”關琦琦說着說着，忽然汗毛倒豎，“不會是什麽髒東西吧？”
周峤不信神鬼，略一思索，伸手道：“把手機給我。”
關琦琦心裏毛毛的，把手機遞給他，問：“你要幹嘛？”
“把號碼拉黑名單。”周峤說：“免得再被電話騷擾了。”
關琦琦聞言心中柔軟，情不自禁去吻他下巴，少年的肩膀寬且平直，有種瘦削幹淨的氣質，靠在他懷裏，她不由道：“我們好像沒有真正地‘在一起’……你喜歡我的驚喜嗎？”
他根本沒在意她念叨什麽，周峤點進她手機通訊記錄裏查看，速記下那串電話號碼，再把記錄删幹淨。他沒把號碼拉進黑名單。操作好後，他把手機還給關琦琦。
做完這些，周峤說：“琦琦，怕的話晚上在這裏待一會。”
關琦琦自然求之不得。
盛夏的傍晚，絢爛的赤橙色緩緩降下，天空昏黃，屋子裏的光線逐漸暗淡。
他摸到牆上開關，亮光從頭頂上灑下，閃了幾下。
其實無事可做，周峤還是坐回桌前，翻到一道數學壓軸題，随手在空白處寫下解題思路，從頭到尾都很順，唯獨寫到最後一個步驟，他把Z寫成了2，驗算了幾遍才發現是自己在走神。
他皺起眉，劃掉了錯誤步驟，補上正确的。
正所謂失之毫厘、謬以千裏。不過，即使中途有什麽差錯，只要結果是正确的，那麽無論是完美的謊言或殘酷的真話，他都可以平靜接受。
但在某個時刻，他還是動了些陰暗且不擇手段的心思。
回過神，他把書合上，屋裏靜悄悄的，關琦琦并不在，她下樓拿外賣去了，手機遺忘在床上。
周峤翻了下她的暑假作業，全被塗上參考答案了，連答案印錯的地方都抄得一模一樣。想來，這堆試卷教輔書在她眼裏就是一堆廢紙。
百無聊賴翻了一些教輔書，忽然，手機鈴聲響起。
他上前看了眼號碼，毫不猶豫地接通了。
電話那端，依舊只有聽筒裏傳來滋滋的電流聲，沒人講話，仿佛鬼魅一樣。
周峤直接問：“你是誰？”
那邊的人也開口了，沒有回答問題，而是聲音沉沉地喊了他的名字。
周峤不意外，只說：“原來您已經收到信了。”
男人冷冷道：“真以為我們都被你耍得團團轉了？”
怪不得這些事連起來像在猜謎團，答案永遠撲朔迷離。因為，有人一直在下迷魂陣，他們不得章法地誤入其中，難免迷惑不解。謎底顯示後，想要找到周峤并不難，從他校內的人際網絡一條條地順下去，很快有了新發現，所謂失蹤案的起因，竟是一場被拒絕的告白。
花季雨季的少女，在轉眼之間，變成警方眼中洗不脫罪名的第一嫌疑人。
只是，他有點好奇周峤這麽做的目的，聰明驕傲的孩子不會永遠将自己置于危險、屈辱的泥濘中，到底是什麽東西在支撐他一定要走到這一步？不惜欺騙的代價，冒險寄信呢？
周峤留下的另一封信托王诩在一周後寄出。假借王诩口吻的第一封信，是挑釁信，引起警方注意，随後，他寫下的第二封信，是匿名揭發信，揭發青雲特訓學校校長經濟犯罪一事，将王诩所說的信息簡化，提供了幾條有力的直接證據，這些證據完全指向校長本人，只要一經核實再追究調查下去，恐怕面臨牢獄之災。
雖然是封匿名舉報信，卻是周峤親手寫的，他沒有改變字跡，反倒故意讓收信人捕捉到什麽，一些蛛絲馬跡也好，懷疑對象是他也罷，總之，死馬當活馬醫，這是不是辦法中的辦法。在他叔父那輩，叱咤官場從政的多，周峤二叔是省檢察院的一把手，這封信地址直接寄到他家，想不注意到都難。
周峤不以為意，問：“這段時間家裏怎麽樣？”
“你爺爺一直在找你。”男人口吻恢複平靜，別有深意地說：“你想讓我怎麽幫你？不過我告訴你，周峤，其他事情周家不摻和，只要你人回來。”
顯然，周家不想蹚什麽渾水，青雲學校校長的背後，也定不是表面上抑或王诩所說的那些事情那樣簡單，錯綜複雜的權與利的糾葛，其中牽連不少人。
他嗯了聲，問：“那不追究？”
男人皺起眉，“你想追究什麽？”
“我不會回來。”他說：“二叔，除非您跟我保證，否則我是不會回來的。”
電話那頭的人聞言沒有怒氣，反而輕輕笑了下，道：“周峤，你在跟我講條件？”竟然威脅起大人，好笑至極。
“看在爺爺的份上。”周峤提醒他：“他老人家想知道什麽事情，就一定會知道。”
居然還搬出這座山來壓他。男人沉默着，壓下心裏的不快。
一陣寒涼的靜默之後。
男人意味不明說：“那就讓你爺爺來做個審判。”随後，電話被挂斷了。
周峤捏着手機，直到屏幕暗下來，清黑的手機屏上映出他的臉。
此時，關琦琦推門而入，她一擡眼，撞見周峤坐在椅子上，一副沉思的模樣，她愣了下，問：“你在和誰打電話？”
周峤放下手機，走上前，伸手把她身後的門合上。
“那人換了號碼打過來的電話。”他語氣如常，面不改色地說。
“有說什麽嗎？”
他搖頭，“還是什麽也沒說。”
關琦琦莫名心悸，她咽了咽口水，索性把手機關掉，虛弱地說：“肯定是個騙子，等你一開口就開始推銷什麽東西……”
像為了掩飾心裏強烈且未知的不安，胡亂找了些理由，說了一通，她側頭看他。
周峤聽完，微微地笑了，“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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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失眠看的 也去大大微博了 很遺憾這小說沒有完結 看了以後心裏有些壓抑也很難過 好像和他們一樣渺小 自己又能做些什麽呢 但是卻又比她們幸運很多 希望大大早早更新 但是好遺憾大大連微博都不太看 太難受了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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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