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漆黑飛揚的眉眼, 帶着少年人特有的桀骜。
忽略站在一旁的老師教官,他無謂地朝湯儀眨了下眼睛。
湯儀電光火石間想起她在哪見過他。
靜修室走廊,他出言不遜,放話要問候教官祖宗十八代, 加上這滿不在乎的态度, 她只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
是王诩。原來王诩已經從小黑屋裏出來了。
湯儀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平複着心頭的驚跳,那他呢?他在男生隊列中嗎?
男生方隊隊列緊湊, 少年們一律剃寸頭,着迷彩體訓服, 在連日高強度的體訓下曬得臉龐黝黑, 他們臉上的神情皆是疲憊中帶有隐隐的壓抑。
乍一眼望去,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湯儀視線有目的地游走着。他個子很高,應該站在隊列後方。掠過一張張陌生面孔, 湯儀忽然心生一個強烈念頭,即便他們從未看清彼此的臉龐,但她好像有種本能的敏銳感覺, 能察覺到這些人裏并沒有他。
因為他們都不像。她要找尋的是一個清冷沉靜的少年。
臺上校長開始講話,至于說了些什麽, 王诩壓根沒聽。他把隊伍中的湯儀打量了一圈,酷烈陽光下,女孩穿深色訓練服,白得醒目, 眉眼純淨, 羊羔似的溫順神情, 像個明晃晃的獵物。
不止他第一眼注意到她。王诩若有所感地擡眸, 有膽子大的男生也在偷瞄她。這不奇怪, 她的長相清純,很惹眼,人對美的事物會下意識追逐。
王诩看着湯儀,難免想起小屋子裏的周峤。那家夥很聰明,不是他以為的那種只會讀書的好學生式聰明。
周峤覺察到他與男校這場鬧事風波脫不了幹系。
王诩問他為什麽懷疑他。
周峤說:“打個賭,我說對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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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诩:“行。”
“假如有個人做事看似沒有邏輯,裝傻犯渾,懷疑誰都不會懷疑到一個敢頂撞老師教官又身份特別的學生身上因為一舉一動都容易受關注。正是如此,老師教官反而唯獨對你放松警惕。”周峤語氣平靜道。
王诩聽着他說,提了下嘴角。
“要想離開這裏,光憑一個人的力量幾乎是不可能的。你需要同夥,一起計劃逃跑。正常情況下,學校守衛森嚴,很難憑蠻力和運氣逃出去。你知道學校資金鏈出問題,在這關頭,校內管理容易出纰漏,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你在男校散播學校出事的流言,這事越傳越離譜,對你來說是好事,總有人不知不覺中做你的馬前卒,也總有人想方設法找你合作。”
王诩不置可否,“按你這麽說,那我早就被懷疑,直接被關進來了,我還能做什麽計劃逃跑?”
周峤說:“你清楚學校只為賺錢,不會細查,發生此類事情照舊抓人關禁閉。即便你被關進來,還是能散播流言。校內秩序越亂,管理越力不從心,順利逃跑的幾率就越大。”
一番精準的推斷。王诩甚至懷疑這位好學生學過讀心術。
好學生面不改色說:“我是合理推測。”
他願賭服輸,道:“只要計劃順利,我就通知你一起走。”這不是玩笑話了,他是言而有信的人。
周峤卻說:“我要換個同等條件的承諾。”
王诩答應了。
回過神,王诩看向天空,陽光白燦燦的,眩目得令他眯起眼睛。
這天晚上德修課下,湯儀第一次主動找陶曉然說話。
“最近男校怎麽樣?”确定周圍沒什麽人,她才開口。
陶曉然腳步頓了頓,說:“今天林教官告訴我,男校鬧事差不多被壓下來了。”每班都安排幾位任課教官,林教官是其中之一,陶曉然和他關系還可以。
湯儀擡眼看着這裏,這座牢籠般的學校在黑夜下透着一股寒涼的靜谧。
陶曉然繼續道:“說是壓下來了,可今天早上校長訓話的時候你也看見了,男校那邊守着很多教官。我覺得要再等等,不會就這樣結束的。”
湯儀問:“還是有很多男生被關在裏面嗎?”
“有,這事還沒完呢。”
氣氛稍有沉默,陶曉然伸手拉住湯儀的手,輕問:“你在想什麽?”
同宿舍三個人,那另外兩個女生她無法介入,湯儀是新生,來青雲到現在也不過才兩個多月,從起初的恐懼、反抗、産生自殺念頭到現在的屈服順從,她都看在眼裏。話不多、膽子小、性格溫和,這樣的人最好拿捏。她現在依然這麽認為。
湯儀說:“我覺得很難,這種情況下想要逃出去很難。”
陶曉然聞言又松開手,“難是一回事,不代表就做不到。”
“為什麽?”
沒有解釋,她只是說:“湯儀,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出去。”依然是執念般的這句話。
簡短的對話後兩人回到宿舍。
湯儀什麽也沒問出來。白天見到王诩後,她思緒雜亂,有時在想他怎麽樣了?有什麽辦法能讓她知道他現在的處境?有時想這一切什麽時候能結束?
全是無解。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良久之後,她忽地記起明天輪到小組幫廚的事。
第二天清晨四點多,湯儀做好準備,在宿舍樓下等幫廚小組的其他人。
天還沒亮,月亮蒙着淡淡光暈,長庚星寥落地挂在天上,遙遠而明亮。
她凝視着那顆星星,輕易想起小黑屋裏的少年。應該把事情想得樂觀點,他沒出現在男生方隊裏,或許是被父母提前接回家了,或許是……她的直覺不準,從沒看清過他的面容,怎麽能确定那些人裏沒有他?
收好這些心思,湯儀拍了拍臉強打起精神。
過了會,組內另外四名女生一起到齊。大家是同班,但平時不怎麽交流,湯儀對她們僅限于見過臉有些印象。
一大清早起床,各自都沒什麽寒暄的力氣,只有其中一位高個子女生跟湯儀簡單打了招呼。
去食堂的路上,高個子對湯儀說:“我們是一個宿舍的。”
湯儀瞥眼其他三位,根本看不出她們是一個寝室的。
“這什麽值日小組要搞個小組長,負責什麽亂七八糟的事。”高個女生直接開口。
湯儀愣了一下,很快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是新生吧?”高個女生身邊冒出個娃娃臉的女孩。
湯儀沒直接回答,“我來了有兩個月了。”
“那是新生。”娃娃臉女孩說:“當小組長有特權,班長還會幫小組長在老師那邊說好話。”
高個女生在邊上說:“我們還沒選小組長,現在直接選了,省得待會麻煩。”
娃娃臉女生順勢接上,“你行吧?新生需要鍛煉鍛煉,你有什麽問題還可以問我們。”
雖然只有三天,但眼下湯儀不答應,不好過的就不一定是這三天。
值日小組來到食堂後廚,後廚間空無一人,不鏽鋼料理臺上放着昨天的剩飯和幾塊髒抹布,往裏走,發現後廚手推車上堆了幾大袋蔬菜,旁邊擺着一筐奇形怪狀的土豆。
娃娃臉女生作嘔狀,“又是土豆,我看到這個就想吐。”
高個女生不小心扶了下水臺,摸到一手的油膩,她皺起眉,表情嫌棄地說:“大媽大爺都去哪了?”
“組長去問問吧。”有人輕飄飄扔了一句。
有人打哈欠,“快點,早幹完早走人。”
等着的确不是辦法,湯儀正想去問問,一位在系圍裙的大媽從職工裏間走出來,大媽瞧見這幾個幹站在那的小孩,沒好氣地問:“杵這兒幹嘛呢?來參觀的啊?”
高個子女生提高聲音說:“阿姨,我們是新來的一組。”
“幹活還三天兩頭地換。”系不上帶子,大媽有點不耐煩,問:“哪個是小組長?”
湯儀還沒開口,就被娃娃臉女生推出去,她稍一趔趄,聽見身後女生輕輕的嘻笑聲。
湯儀站穩了,神情不變道:“阿姨,我是小組長。”
“小組長跟我來。”大媽回頭又對其他幾個女生說:“你們幾個把手推車上的菜洗好擇了,還有那筐土豆洗了切好,我等下來看。”
大媽帶湯儀進了職工間,那是個空間狹小的雜物間。大媽體型偏胖,兩個人站在裏面有點轉不開,湯儀貼着門站,看大媽彎腰拉開一格抽屜,翻了會,從中抽出一張紙。
她把紙和筆遞給湯儀,說:“這裏有一些分工,小組長把上面的工作都分一下,還要負責監督她們,看她們完成得怎麽樣。”
湯儀點點頭。
大媽又說:“每天事情這麽多,做得不好我是找你的,不找她們。後廚現在人手根本不夠,你們幾個學生頂上來都不夠……”
交代完事情,大媽說:“行了,你快去分配,別磨叽。”
湯儀跨出一步又回頭看了眼,道:“阿姨,我幫你系。”
大媽用餘光看了看湯儀。這女孩挺機靈的。
出了職工間,湯儀看到那些女生圍在料理臺前,高個女生眼尖瞅見她,随即朝她揮手。
湯儀把分工表給她們傳閱,說:“這是後廚的分工,需要我們五個人分一下這些工作,你們可以自己挑。”
“又不是什麽好事,還挑呢……”有人翻了個白眼,道。
“洗碗洗鍋什麽傷手,洗菜切菜也傷手……”
“那我是不是要叫你大小姐”
說話間,有兩個女生打鬧起來。
湯儀低頭看着分工表,冷不丁敲了下桌子,打鬧的兩個人安靜了些。
“我們先分好各自的工作,你們看想做什麽……”
眼下有淚痣的女生問:“你不是組長嗎?”
湯儀抿了抿唇,“是,我是。”
“那你分啊,為什麽要問我們?”另一位戴眼鏡的女孩說。
娃娃臉女生說:“這表上的活不止五種,組長要公平點。”
湯儀不想和她們再扯皮下去,她想了想,拿出十二分耐心道:“剛剛阿姨跟我說了,每個人必須分工到位,現在特殊情況,後廚人手不夠,她會不時過來看看我們做得怎麽樣,做不好的她直接去跟教官說了,”她頓了頓,看看她們的反應,繼續說:“我們先分好工,輕活多做,重活大家一起,或者我也可以幫一些,但我也沒有三頭六臂……所以你們看吧,我讓你們先選。”
她說完,後廚間靜了幾分鐘。
高個子女生打破這寧靜,“快五點一刻了,我先選。”說着,她勾完了兩個輕活。
淚痣女生不滿地嘟囔,“搶什麽搶……”旁邊的眼鏡女拉了拉她的衣袖,“快點選。”
四個女生輪流選完了分工,剩下的活歸湯儀幹。
有一項是每日後廚清掃,其中包括每天的善後大清掃。
于是第一天小組幫廚值日,湯儀成了留到最後的那個。她匆匆拖完地擺好後廚潔具,掃眼時間,還有五分鐘上晚間德修課。
因此,當陶曉然問她今天幫廚值日感想時,湯儀只有嘆氣,“就是累。”身心俱疲。
“現在負責食堂後廚的大媽人怎麽樣?”她過不了幾天也輪到幫廚值日。
“還好,一天而已,感覺不出什麽。”湯儀只覺得累,非常累。
“學校食堂的大爺大媽都是山下村裏招過來的。”陶曉然說:“畢竟不是受過洗腦訓練的老師教官,再兇也兇不到哪去。”
湯儀問:“學校山下有村子?”
“我聽說有村子,還是什麽山中城,”她搖搖頭,“不是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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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