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是師尊的挂件

第3章 厄禹

楚斂突然收了一個小徒弟。他自己卻不知道怎麽做挂件靈的師尊。

他努力回憶為人弟子那段時間，可那十幾年在他度過的一千年裏實在太渺小了。他只記得師尊傳授了修煉的心法，大部分時間他都是自己找個安靜的地方修煉。

于是他提筆把修煉的心法寫下來。

挂件靈湊過來，眨巴着眼睛，看楚斂在白色的卷軸上提着筆行雲流水般寫字。

楚斂寫完後，看了一眼，确認無誤，把卷軸遞給挂件靈。

“仔細琢磨，專心修煉。”

挂件靈眼睛一亮，看着卷軸上漂亮的字，接着擡起頭：“師尊那是什麽意思啊？”

楚斂愣了一下，三秒後反應過來，挂件靈不識字。

挂件靈拿着卷軸很欣喜，拉着楚斂的手又問了一句：“師尊，裏面是什麽意思？”

楚斂嘆了口氣，說：“我教你認字。”

原本計劃着先把其他基礎的字認全了，不過挂件靈不是個安分的，還是一直問卷軸的字。楚斂順着他，一個字一個字教了。

教授的同時，也順手傳授術法。

楚斂驚訝地發現，挂件靈學得很快，認字的進度對比下來反而慢下來。

等楚斂覺得能教得都教了，剩下的，就要看個人修煉的時候，挂件靈的字還沒認全。

于是就變成一起安靜打坐修煉，修煉告一段落就一起沐浴休息，接着教寫字。

就這樣過了十年，楚斂也沒和挂件靈分床睡。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楚斂錯過了分床的最佳時機。因為他不太在意修煉以外的事，又因為習慣就這麽一直同床共枕，就這麽形影不離。

蓮海在天界邊角，楚斂升天後，除了必要的法會，他也沒和其他的神仙有交集。所以平時也沒有客人。但是蓮海倒是有一位常客。

天界有一位戰神，戰功顯赫，百戰百勝，很受敬重。只不過行事霸道沒個分寸，也常常惹人非議。

這位上神，在五百年前路過蓮海，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感覺是個清淨地，于是大咧咧就這麽闖進去。他原本躺在用法力制造的船上飄着，結果被蓮海的小精靈制造的人工雨澆濕了全身。

他抹掉一臉水，靈機一動，于是就在蓮海中間蓋了湖心亭，作為自己小憩之地。

蓮海的小精靈們安寧的日子過慣了，也不知道報個信，看他大動幹戈蓋亭子，都紛紛讓開，擠在一塊，頂着蓮花葉面面相觑。

等楚斂從修煉狀态醒過來，已經過了一百年了，蓮海已經恢複了平靜。蓮花圍着湖心亭長開了一片，還有小精靈們躺在湖心亭上面汲取日月精華。把楚斂看愣了。

他輕輕落在亭裏，沒感覺到什麽古怪，正要問一個小精靈怎麽回事的時候。

他突然感覺到有一股不可忽視的存在正在接近。

他轉過身，眼前大片蓮花紛紛讓開路，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立在一條船的尖上，朝着他駛來。船穩當地停在亭邊，他朗聲道：“可是看守這片蓮花的小仙君？”

楚斂認出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戰神，厄禹。

他臉色淡淡地朝他行了個禮。

厄禹笑着說：“總算看到人了。來了好幾次，沒見你人。我把見面禮放你門口了。”

楚斂這才搞明白蓮殿門口那五個酒壇子是誰帶來的。  ”不知神君找我有何事？”

厄禹擺了擺手：“你這裏清淨，我喜歡在這躺會兒。對了，我看你這地缺了個亭子，我就順手蓋了一個。小仙君難得見一面，來陪我喝一杯。”

換別的神仙這會兒不說氣得要和他打一架，臉也該氣得變形找天帝告狀去了。

楚斂從小就一心修仙，對不妨礙他修仙的其他方面都不太在意。他搞清楚亭子的來龍去脈，确認沒有危險，再看蓮海也依然如常平靜。他想着該回去，于是他再次朝厄禹行禮，臉色淡淡地說：“我先回去了。”說完就走。

厄禹舉着酒，愣了一下，看着他的背影說：“這小仙君還冷淡的。”也怪不得這地方這麽清淨，小精靈也沒什麽拘束。

于是在楚斂的放任下，厄禹常常來蓮海清淨。

就這麽過了五百年也沒有其他神仙發現戰神厄禹是蓮海的常客。

這日，厄禹也提着兩壇酒上門。

看到蓮殿的大門開着，眉毛一挑，人還沒進去，聲音先進去了。

“小仙君！”

厄禹話音剛落，人也邁進殿裏，看到楚斂和一個少年坐在桌子正執着筆。

楚斂站起來，朝他行了個禮。

“蓮殿什麽時候來了一個小物靈？”厄禹笑着說。

楚斂面上依然淡淡的，介紹道：“神君，這是我的弟子，楚茕。”

厄禹更驚訝了：“你弟子？”他說着走了過來，把其中一壇酒遞給楚茕。

“給小物靈的見面禮！”毫無自覺把酒送給還是少年态的物靈。

楚茕抱着一壇酒，嗅了嗅，好奇地看着楚斂說：“師尊，這是什麽？”

“嘻嘻好喝的東西！”厄禹笑着拿着另一壇酒。

楚斂不想評價厄禹的所為，他對小挂件靈說：“把它放裏面小庫房。”

楚茕點了點頭走了。

厄禹看着楚斂笑道：“沒想到看着面冷和誰也不想有牽連的小仙君，有一天也有弟子，還教他寫字，有意思。”

楚斂把散亂開的宣紙整理好，沒理他。他就沒明白過厄禹這個神，也懶得理解。

厄禹看了一眼楚斂手腕上的黑玉挂件，突然說：“哎呀它果然化形了。”

楚斂擡起頭看着他，不明所以。

厄禹若有所思道：“之前就隐約感覺到你手腕上的挂件有靈體的氣息。說起來也有些奇怪。”

楚斂靜靜看着他。

這時候，楚茕也把酒放好走過來了。

厄禹沒再繼續之前的話題。

楚斂原本還在等他說，過了一會兒他沒再繼續，他也不執着他沒說完的話了。

以往，厄禹來了看到殿門開了，走進去打個招呼放下酒就去亭裏睡覺。

因有了這麽個小弟子，厄禹打完招呼也常常留下來。

有一次來，看到小弟子在修煉，手癢癢就去指導了。

戰神有個癖好，看到別的精靈小仙修煉總忍不住想指導幾下。

因此戰神座下沒有弟子，受他指引的卻有無數。

如果是散仙散靈，得戰神指引自然高興。若不是，以厄禹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也給別的弟子師尊添麻煩。引得許多神仙皮笑肉不笑地建議戰神趕緊收幾個徒弟。

然而戰神毫不在意揮揮手：”麻煩，不收。”

這次看到楚茕他也忍不住指引幾下，發覺楚茕很上道，也來興致了。他突發奇想把一劍遞給楚茕。

“用劍。”

楚茕看着這把劍，他不知為何感覺心裏好像有個沖動驅使他拿起那把劍。

當真的碰到那把劍的時候，楚茕感覺到心裏生出一股異樣。明明第一次碰劍，一直以來修煉的也是心法，但是他身體的靈力，和劍聯在了一起。仿佛劍成為了他的一體。

厄禹手上也多了一把劍，指向他。

“來玩玩。”

楚斂出來，看到他們一大一小比劃劍的時候愣了一下，不過他沒有阻止。

厄禹一邊比劃一邊笑着道：“有意思，有意思。”

等楚茕氣喘籲籲癱倒在地的時候，厄禹收起了長劍，對楚茕說：“看不出來是一個修煉心法的靈第一次用劍，你天生就适合使劍。比起修心法當一個閑仙，你更适合做武神。”

楚茕累得爬不起來，手還是緊緊握住劍。他看着高高在上俯視着他的厄禹，第一次生出不甘心。

厄禹看着他還握緊劍瞪着他，大笑道：“這争強好勝的性格也适合。”

他轉身看向安靜地在旁邊站着的楚斂：“你們這對師徒真有意思。你收的這弟子和你截然不同，他天生就是武神好苗子。小仙君不阻止的話，他未來定和你走向不同的仙途。”

楚斂臉上平靜無波，他看着竭力想站起來的楚茕說：“他自己決定。”

厄禹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收下弟子不為傳承？他看起來很聽你的話。”

楚斂看了厄禹一眼，沒說話。

原本只不過為了幫自己的挂件修煉成仙，至于他未來走什麽道路，他從沒想過幹涉。

厄禹笑意加深：“小仙君真的就沒有在意得想要抓住不放的東西？我還真想看到你有這一天。”

楚斂覺得他莫名其妙的。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腰間一沉。

他低頭一看，小挂件靈不知道什麽時候爬起來抱住他的腰。看起來光是爬起來走一段路就很吃力，整個人幾乎要挂在他的腰上。

盡管如此，小挂件靈緊緊抱着他腰的同時還扭頭瞪着厄禹，不知何時竟如此敵視這位剛剛還指導他劍術的上神。

厄禹也被瞪得莫名其妙，他摸了摸後腦勺，不解地指了指還沒到楚斂胸高的挂件靈：“我是被讨厭了嗎？”

楚斂沉默，他也搞不明白挂件靈的想法。

挂件靈咬牙切齒道：“下次再打，我不會輸的。”

厄禹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你這小物靈是在和我說嗎？你知道你在對誰說不會輸嗎？”

挂件靈眼裏的鬥志絲毫不減，滿臉我就對你說了怎麽樣的樣子。

厄禹笑了，對楚斂說：“你們師徒都有意思，你們兩個有意思的人成為師徒看起來更有意思了。還真的期待，以後看來都不會無聊了。”說完就走了。

從此，蓮殿外劍聲不斷。

楚斂在旁邊看多了，就意識到厄禹說的話一點都不誇張。

挂件靈揮劍的招式看不出來出自哪一派，看起來随劍所欲。看久了，楚斂感覺挂件靈與其說是天生會用劍，不如說是天生懂劍。

厄禹下一次來尋個清淨的時候，看挂件靈使劍眼睛也發光，手癢了變出一把劍比劃幾招。

挂件靈果然還是打不過沒有敗績的戰神。

不過厄禹倒不覺得無聊。他收回劍坐在殿前的階梯喝了一口酒，眼睛還有些發亮對楚斂說：“我沒看過別的神仙精靈能這麽靈活用劍。不對，看起來劍更像是他的一部分。這小物靈靈力不大，倒是先悟到了劍靈合體。”

厄禹看着楚斂，突然變成一把劍，對楚斂說：“小仙君也試試？”

原本體力不支的小挂件靈又跑了過來，瞪他。

厄禹愣了一會兒，回過味了，他笑道：“你這小徒弟還挺護主的。”

“我不是他的主人。”楚斂說道。

厄禹意味深長笑了，湊到他耳朵說：“那是你以為。他是你的挂件生靈，或許在你的徒弟心裏他一直覺得自己屬于你。不如試試？你直接讓他去拜青邬将軍為師，當然我還可以為這小物靈寫個推薦貼。你知道的，天界劍術了得當屬青邬将軍了。你猜小挂件靈是覺得你為他好，還是覺得你不要他了。”

楚斂皺眉看着他，這人性格惡劣，他可不想和他測試小挂件靈。只是修煉上他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教得了。讓小挂件靈去拜青邬将軍為師，是好出路。

小挂件靈擡頭看着他們竊竊私語，墊起腳尖都聽不到他們說什麽。而且競争對手和他師尊貼着耳朵說話，讓他很不滿：“你和我師尊說什麽？”

厄禹意味深長地低頭俯視他：“說大人才能聽的話。”

小挂件靈不理他，轉而問楚斂。

楚斂沉默了。

小挂件靈瞪大眼睛，第一次産生危機感。

他的師尊為什麽要和競争對手有他不知道的秘密？！小挂件靈很受打擊。

楚斂思考了一下，雖然自己覺得這條路對小挂件靈好，他還是覺得要尊重他的意見。

于是他對小挂件靈說；“我已經沒什麽可以教你的了。”

小挂件靈愣住了，接着激動得渾身毛都要炸了。

楚斂斟酌道：“青邬将軍劍術高超，你……”

“我不要！”小挂件靈不等他說完，激烈反對。

楚斂懵了，不明所以。他重新組織語言：“你不想要師承更好的劍術嗎？”

“我不要！”小挂件靈喊道。

“哈哈哈！”厄禹沒忍住笑出聲。

小挂件靈瞪了他一眼，接着義正嚴辭道：“我不需要向誰學習更好的劍術，我可以靠自己使出更好的劍術！”

他頓了頓，眼神下垂，露出有點可憐的眼神：“所以師尊別不要我。”

厄禹笑得更大聲了。

楚斂看了厄禹好一會兒，才說：“神君，你的性格真糟糕。”

厄禹愣了一下，眼裏有些亮：“哎，這是不是你給出的第一個評價。有意思，有意思，除了天帝那條老龍，這還是第一次有神仙當面給我評價。”

楚斂閉嘴了。在心裏默默記下一句，這上神果然不正常。

從此，蓮殿外的劍聲更頻繁了。

挂件靈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我要長大，我要變強！

楚斂收拾認字的宣紙，發現楚茕的字一開始竭力模仿他，而最近的字可以看出他自己的鋒芒了。

楚斂默默收拾好後，透過窗，看着眼神堅定握着劍的挂件靈。

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教的了。

楚斂靜默看了一會兒，他該把目光收回來，獨自修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