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陳儋還在擔心陳媛的情況,就聽人來通報,公主和霍大人進宮了。
他剛站起來,陳媛就帶着霍餘走進來,她臉上尚透着白,陳儋臉色有些不好:
“剛醒來,亂跑什麽,有什麽話不能讓人送信過來?”
說着,陳儋瞪了一眼霍餘。
小妹任性也就罷了,他也不知道攔着點?
霍餘常常被無故被殃及池魚,早就習慣了,如今連神情變都未變一下。
誰攔得住公主?怕是皇上自己也不行。
陳媛恹恹地耷拉着眸眼,只道:“有些事,只能當面說。”
劉公公早就眼色地讓人搬來軟榻,連霍餘也蹭到了一張椅子,很快有宮女奉上茶水,劉公公彎腰帶着宮人退下,給他們騰出安靜的空間。
陳儋觑了眼霍餘,暗道,喝茶卧談,這是将他的禦書房當成什麽地方了?
陳媛不知陳儋她在想什麽,她只要一想起夢中情景,就控制不住心中壓抑的情緒,她開門見山地問:
“北幽和穆涼的人何時離開?”
小妹剛醒來就冒着身子不适也要進宮,陳儋心知肚明她要說的必不會是什麽小事,如今張口就是使臣,陳儋的臉色立刻嚴肅起來:
“我明确說了不可能讓小妹和親一事,北幽雖放棄了這個想法,但明顯有另外的打算,北幽使臣一日不離開,穆涼使臣恐怕也不會走。”
陳媛皺眉,北幽的地理位置只會比穆涼更難纏。
但,不論什麽原因,都阻止不了她的決心。
陳媛眸中神色冷涼了下來:“七日內,讓他們離開大津地界,若不走,那就只好讓他們暫留在長安一段時間。”
霍餘擡了擡眸,又很快垂下,他猜到了公主想要做什麽,但卻不語。
恨淮南的人,并非只有公主。
他手背碰上茶杯,見水溫快涼下來,他無聲地将茶杯送給公主。
被一打岔,陳媛頓了頓,觑了他一眼,霍餘低聲:
“茶快涼了。”
自知曉公主的身子情況後,霍餘對這些細節就格外上心。
陳媛似停頓了下,才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水溫剛好可以入口,唇齒餘了抹茶葉的澀後醇香。
喝了口茶水,她就擡眸準備繼續說,只稍稍一伸手,霍餘就很自然地将茶杯接過。
陳儋不着痕跡地輕挑了下眉梢。
這是什麽情況?
他就離開了公主府短短半日,小妹和霍餘之間的關系怎麽就好像突飛猛進了?
先前小妹對霍餘各種嫌棄時,陳儋還稍有些可憐霍餘,可如今小妹對霍餘另眼相看,陳儋反而看霍餘哪哪兒都不順眼。
陳媛沒有察覺陳儋的異樣,或者說,察覺了也不在意。
這是遲早會被發現的事情。
陳媛忽然揚聲:“劉公公,搬一張長桌進來。”
陳儋錯愕:
“小妹這是要作甚?”
陳媛沒有和他解釋,等長桌搬進來後,陳媛才說:“地圖。”
很快,一張近兩米的地圖就鋪在了長桌上,若是北幽和穆涼使臣看見這張地圖,恐怕會欣喜若狂,因為這是一張納入了大津朝所有板塊的地圖。
陳媛接下來的一句話,頓時讓陳儋隐隐約約意識到什麽:
“大津朝在邊關有八處駐軍,嶺安,淮南,洛劢城和邊城最多,其餘四處不過将将十萬人罷了。其中嶺安駐軍最多,足足有六十萬,由肅北将軍駐守。”
陳儋眼神稍有一閃。
陳媛略過洛劢城和邊城不提,只說了嶺安,他還有什麽不懂?
大津有兩個威脅,北幽和穆涼,一位于北,一位于南,邊關駐軍也因此在南北最多,靠北九十萬大軍,靠南八十萬。
防止有人擁兵自重,将兩方兵權一分為二,亦有讓二者相互監督之意。
淮南野心昭然,人人皆知。
小妹如今的意思,明顯不想再要粉飾太平下去。
可往日,小妹明明想要以和緩的手段來解決淮南一事,陳儋當初欲起兵時,小妹就說過——戰亂起,苦的只會是百姓。
她曾游歷,待平民百姓總容易生出不忍。
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內亂絕對不可取。
可如今,是什麽導致小妹轉變了想法?
陳儋不知,但他想起昨日見到小妹的模樣,眼中有片刻陰沉閃過,很快,他擡起頭時,臉色和平常并無區別,他問:
“小妹想要做什麽?”
陳媛的目的很明确,也只有一個,她細白的手指點在地圖中的一處,她眸色暗沉,話音慢條斯理卻冷涼:
“我想要淮南易主!”
陸氏駐守淮南太久,已經将淮南當成了他陸家的所有物。
話音甫落,殿內陷入沉寂。
陳儋手指敲點在案桌上,須臾,他搖頭無奈:
“你剛剛提起肅北将軍,看來是已經有了打算?”
有夢預知,陳媛知曉肅北将軍可信,而且肅北将軍一家都骁勇善戰,陳媛很冷靜地将想法托盤而出:
“讓肅北将軍立即秘密回嶺安,宣陸祜北上。”
陸祜是陸含清的親生父親。
陸祜若是抗旨,他們就可以借題發揮。
陳儋好奇:“若他奉旨北上了呢?”
陳媛頓了下,頗有些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才沒好氣冷聲道:
“證明一個人清白很難,但想要一個人有罪,卻易如反掌。”
陸氏想要謀反,沒有證據?
那就捏造證據!
沒有問題就制造問題,她想要陸祜死,他就不得活!
陳儋輕啧了聲,有些人一旦狠下心,才讓人膽寒,不過陳儋只是勾唇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讓北幽和穆涼的使臣暫住長安一段時間了。”
他明白陳媛讓使臣離開的理由,不想讓旁國摻和內亂,可北幽和淮南相鄰,誰都不知道北幽會不會和淮南勾結。
而這些使臣,恰好就淪為了人質。
陳媛和陳儋對視一眼,沒有反對,論狠絕,陳媛自比不上陳儋,但這個時候,她不會允許任何可能破壞計劃的意外出現。
陳媛長久不說話,陳儋知曉她今日要說的事已經說完了,陳儋沖着霍餘輕颔首:
“那小妹将他帶過來作甚?”
整個計劃和霍餘也沒有什麽關系,這顯得今日霍餘有點多餘。
霍餘聽出他話外弦音,掀了掀眼皮子,平靜道:
“昨日地方官員新上的折子,臣覺得還是由聖上親自過目為好。”
地方官員的折子,從全國各地送到長安,繁瑣而甚多,陳儋不耐煩一個個去看,就全推給霍餘,只有重要的折子才會被霍餘拿來給他過目。
擱其餘人身上,這是聖上信任。
但霍餘很明白,陳儋不同,信任也許有,但更多的則是偷懶罷了。
陳儋身子頓時坐正,讪笑:
“朕就只是一問。”
可誰知,他話落後,就見小妹輕垂眼睑,稍有些沉思遲疑的模樣。
陳儋訝然:“小妹當真對他有安排?”
霍餘也很意外,轉頭朝公主看去。
就聽陳媛很冷靜地說:
“防人之心不可無,誰都不知淮南可有後手。”
夢中陸含清繞而北上,給陳媛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霍餘抿唇,他的确不想離開長安,并非畏懼戰争,而是想要一直陪在公主身邊。
陳媛沒有去看霍餘,而是垂眸淡淡道:
“請皇兄下旨,從邊城調軍,二十萬,繞羨城、江城和梧城而過,趕到渠霖關。”
須臾,她擡眸,和霍餘對視:
“這是曾經霍家統領的軍隊,我要你即日起趕往渠霖關,統領這二十萬軍隊,以備不時之需。”
陳儋幾不可察地皺眉,霍家兵權是兩代君王籌謀很久,才從霍家拿回來的。
小妹這一句話,就代表将霍家兵權奉還。
可偏生霍餘臉上還似隐隐有些不情願,陳媛眼睫輕顫了下,才平靜将後半句話道出:
“我會和你一同前往渠霖關。”
“不行!”
“我不同意!”
霍餘和陳儋前後出聲,兩人對視一眼,都互有嫌棄。
陳儋皺眉道:“我不可能同意你親自上戰場。”
霍餘比陳儋多了幾分顧忌,他打量着公主的臉色,堪堪補充道:
“我答應公主前往渠霖關,但公主不能前去。”
戰場上刀劍無眼,誰都不能确保會發生什麽,霍餘絕不可能讓公主身處險境。
可惜,這二人根本攔不住陳媛。
陳媛直接道:“我意已決,皇兄不必多說。”
夢中場景時時刻刻浮現在腦海中,陳媛看向霍餘,冷聲堅決:
“我要親眼看着淮南易主,否則,我心病難消!”
霍餘頓時啞聲。
昨日公主疼得渾身顫抖倒在床上的情景,霍餘不想再看第二次。
他曾噩夢纏身,太清楚那種無助和痛苦。
所以,霍餘根本無法再說出拒絕的話。
陳儋看了看霍餘,又看了看小妹,輕眯了眯眸子,只好提醒小妹一個事實:“你勸動他有何用?我不同意,誰敢出兵?”
陳媛太了解陳儋了。
她只是簡短地說了一句:“淮南有藥可治我的寒症。”
陳儋臉色倏然大變,連霍餘也不可抑制地屏住呼吸,陳儋直接失态地站起身,緊緊盯着陳媛,半晌,他艱難地移開視線:
“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在騙我?”
陳媛怎麽可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夢中陸含清親口告訴她的。
“淮南常年處于寒冰之下,雪山之上生長着一種藥材,藥性炎熱,對我的寒症有大作用,可是,這種藥材采摘後就必須立刻入藥,方可不失藥性。”
她這話一出,前往渠霖關一事就是鐵板釘釘了。
陳儋忽然沉聲道:
“陸氏可恨!”
他一直在為陳媛苦尋良藥,淮南早就知曉有藥材得用,卻一直隐瞞不報,該死!
作者有話說:
霍餘:!!!
啊啊啊,我又來遲了!!!
【低頭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