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哪怕霍餘再有想法,但他也沒有理由去主動和陸含清見面。
直到中秋這日,皇宮設宴,他和陸含清都要入宮赴宴,無需早朝,但霍餘依舊辰時前就起了身,梓銘一驚:
“爺今日怎麽醒得這麽早?”
霍餘用清水淨面,微涼的手帕讓他徹底清醒,他觑了眼外間天色,許是小厮打掃得不注意,院子中殘留了些許落葉,現在被澀風卷起飄落。
霍餘極輕地皺了下眉頭,梓銘的話同樣印證了他的猜測:“今日轉涼,奴才出門時還打了個哆嗦,奴才給爺備了大氅,夜間回來時也好受些。”
上次回老宅,梓銘被霍夫人留了片刻,叮囑他伺候得要精心些。
梓銘不敢忘記,察覺天涼了,就忙忙讓人備了大氅。
梓銘偷瞄了一眼主子的臉色,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似乎爺有些心不在焉的?
霍餘現在早就将看陸含清笑話的事抛在腦後,腦子中皆是一個想法——轉涼了,公主又得遭罪了。
陳媛幼時傷殘餘下的病根,待八月後,旁人許是只覺得些許涼意,但對陳媛來說,她後面幾月都格外難過,她身子冰涼得厲害,殿內不擺上幾個火盆,根本無法度日。
哪怕夏日時,她讓人用冰盆扇風,都并非是覺得熱,只是眼饞得厲害。
果不其然,在皇宮前遇見陳媛時,她和旁人的輕裝簡行不同,早早地就裹上了狐絨披風,不過巴掌大的臉蛋恹恹地露在外面。
霍餘快步走過去,陳媛觑見了他,都提不起精神說一句話。
主要是霍餘太招恨了,他既然能掌管禁軍,自不會是文弱單薄的身子,那日在公主府跪了一夜,也有參雜了幾分賣慘,所以,除了額外帶一件大氅,他穿得和前段時間幾乎沒有區別。
陳媛只觑了他一眼,就立刻厭煩地移開視線。
若是細看,還會發現這抹厭煩中似乎還參雜了些許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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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根不等霍餘靠近,陳媛就帶着盼秋等人離開,霍餘腳步一頓,前有兩人好事将近的消息,在看見霍餘走上陳媛時,四周人皆若有似無地朝他投去隐晦的打量視線。
霍餘臉上的平靜一如既往,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下正有些懊惱。
他撫額,轉身回到來時的馬車上,吩咐梓銘:
“将那件大氅拿出來。”
梓銘錯愕,餘光觑見四周人都穿得清清爽爽,不由得小聲提醒:“爺,這剛午時。”
言外之意,現在是一日中最熱的時候,哪需要什麽大氅?
梓銘的臉皮還修行到霍餘的地步,在和旁人格格不入時,也還會覺得尴尬。
但霍餘不聽,等梓銘磨磨蹭蹭地将大氅遞過來時,披在了身上,才轉身進了皇宮。
國公府的馬車這個時候才到,霍夫人遙遙看見霍餘的背影,頓時緊張地皺起眉:
“少爺身子不适?”
她身邊婢女吶吶搖頭,也很不明所以:“昨日梓銘剛傳回消息,少爺身子并無病痛。”
知曉霍餘并非身子有礙,霍夫人才松開眉頭,她也懶得去管霍餘。
總歸能讓他做出這種令人大開眼界的事,也只有長公主一人。
放下心後,霍夫人才轉身去看白若卿:
“今日中秋,宮中夜間會放煙火,格外熱鬧,宮廷特制的煙花,在旁處可都是看不到的,阿卿也可以和好友聚一下。”
白若卿只提唇淺笑,安靜地點頭。
霍夫人眼底深處藏着分擔憂,自從那日白若卿出府了一趟,回來就變得安靜沉默很多,臉上乖乖軟軟的笑也少了很多,但她不說,霍夫人哪怕心中諸多猜測也不好多問。
哪怕親人間都還有獨自的心事,況且白若卿只是她的侄女,這其中分寸霍夫人自有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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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媛照舊去了坤寧宮請安,陳儋早就在皇後那裏等着她,一見她裹得嚴嚴實實,眉眼間情緒頓時冷暗下來,和平日中稍有不正經不同,現在的他和一個真正的帝王無甚區別。
心思深沉,誰都猜不到他在想什麽。
坤寧宮備好了火盆,地龍都燒了起來,皇後熱得額頭不斷溢汗,陳媛看在眼中,心中格外不舒服,讓她只待了片刻,就起身離開:
“我昨日睡得不踏實,回印雅宮再躺會。”
陳儋擰眉,顯然将陳媛看皇後的視線看在了眼裏,他沉默半晌:“好。”
陳媛離開後,陳儋也只和皇後說了兩句話,就起身離開,待出坤寧宮,陳儋涼着眸子:
“印雅宮中的地龍可燒了起來?”
劉公公躬身:“早早就備上了。”
陳儋沒再說話,他回頭看了眼坤寧宮,擡手捏了捏眉心,他知道,适才自己拂袖離開,對皇後來說,是有些遷怒。
但陳媛為救他才落成如今模樣,皇後的反應就好像明明白白地在告訴陳媛,她身子和常人不同。
偏生這就仿佛三伏天讓人待在火堆旁,皇後根本并非有意而為。
陳儋沉眸半晌,最終他還是轉身離開。
坤寧宮中,地龍剛滅,火盆也都被撤下去,皇後沉默不語地坐在榻上,連續喝了兩杯茶水,才覺得幹澀的唇瓣好受了些。
貼身宮女替皇後擦着額頭的汗,今日早起精致的妝容早就花了,她有點替主子不忿:
“這公主的身子也忒怪誕了,才不過剛剛入秋,就要火盆地龍一同用上,每每中秋都連累娘娘跟着受這一遭罪。”
皇後臉色驟變,拍桌厲斥:
“放肆!”
宮女秋蓉被吓得一跳,待反應過來自己一時腦熱說了什麽後,頓時臉色煞白,手腳發軟地跪倒在地,她當機立斷,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臉上:“奴婢一時失言,娘娘贖罪!”
皇後眼神冰冷地看向她,半晌,發涼的手才有些知覺:
“公主乃千金之軀,豈容爾等編排?!”
“本宮是她長嫂,包容體諒她本就是本分,你這話可是要陷本宮于不仁不義之地?!”
聖上對長公主如何寵愛,世人皆看在眼裏,皇後作為陳儋的枕邊人,對這件事的認知只會比其他人強烈,這後宮就是聖上的卧榻之處,誰敢保證這宮中沒有聖上的耳目?
秋蓉這番話傳出去,她豈能落得丁點好處?
種種不适,她都咬牙捱過去了,最後若因宮女的失言功虧一篑,皇後絕不接受這種結果。
秋蓉瑟瑟發抖,皇後心緒平靜後,才撇開眼道:
“自罰十掌,禁食一日,罰俸三個月,回去給本宮好好反省!”
這懲罰說重不重,說輕不輕,但秋蓉身為皇後的貼身宮女,這反省的時間若是一長,皇後身邊必然會擠上新的人手,她這麽多年的勞心盡力就全部白搭。
秋蓉快速整理好心情,她如今還得用,皇後應該不會輕易放棄她,她以頭搶地,恭恭敬敬道:“奴婢領罰。”
見她識趣,皇後眼神也緩和了下來。
不是她想對秋蓉嚴厲,而是身處這後宮中,容不得她不處處小心謹慎。
——
陳媛可不知曉皇後因為她罰了一個得用的宮女,就算知曉,也不會有什麽感想。
奴才忠心的确是好,可在這後宮,若管不住嘴,輕易就會招來禍端。
就憑那宮女一句非議陳媛的話,若讓陳儋知道,也不會是自掌十下那麽簡單,陳媛自身就是個小心眼的,她苦苦捱着這殘破身子多年,位尊長公主,豈容得旁人指指點點?
印雅宮中甚暖,陳媛剛踏進來,就猜到必是皇兄特意吩咐了。
她不知作何感想,陳媛緊緊抿住了唇瓣,她知道皇兄是好意,但這種種小心翼翼和特殊對待,都是在告訴陳媛,她的身子殘弱。
她只不過是比那些缺胳膊斷腿的人看上去完整,但其實沒什麽不同。
湯婆子抱在手中暖了半晌,陳媛才覺得手暖和了些,這是年幼随傷附帶的毒性殘留,太醫治了這麽久,常喝那苦澀難咽的藥,卻根本不見成效。
許久後,陳媛才深深吐出一口氣,她對着盼秋吩咐:
“待晚宴前再喊我。”
她說話間,就要褪下外衫,進入內殿,但很快盼春小跑進來,眉頭擰在一起:
“公主,有幾位公子路過殿前,濕了鞋襪,問可否進殿休整一下?”
陳媛搭在外衫系帶上的手稍頓,她回眸:“誰?”
“京兆尹家的小公子顧澤鈞,他身邊還跟着容家嫡幼子,就是公主曾在翊寒宮見過的那位小公子。”
陳媛極淺地蹙了下細眉,容子楓?
那日在翊寒宮,容子楓的一番問話,讓陳媛對他存有點印象,哪怕至今過了快兩個月,陳媛還依稀記得起這個名字。
至于顧澤鈞,陳媛稍有些無奈地搖頭。
這位小郎君,不知為何一直都很喜歡纏着陳媛,但凡陳媛設宴,哪怕沒有宴請他,他都要死皮賴臉地蹭着旁人的請帖跟進來,一雙清隽幹淨的眸子灼亮地看着她。
今日這一遭,陳媛只要動動腦子,就能猜到必然是顧澤鈞的主意。
往日陳媛一直很喜歡顧澤鈞這種,乖巧,溫順,聽話。
這三個形容詞,并非只能用在女子身上,套在男子身上時,也同樣招人喜歡。
不過顧澤鈞和霍餘不同的一點,他沒有霍餘膽子大,只要陳媛一個冷眼,他就不敢朝前靠一步,只可憐兮兮地盯着她。
但陳媛很少心軟,所以注定顧澤鈞的可憐得不到安撫。
不過陳媛的确無聊,她騙了陳儋,昨日她早早就睡了,而且睡得很好,現在根本一點都不困。
所以,陳媛緩緩放下手,她颔首:
“讓他們進來吧。”
兩人并肩走進來,一青衣,一藍衫,皆長相清隽,前者臉上帶笑,似偷了腥的貓一樣;後者低垂眼睑,脊背如松柏挺直,風姿儀态皆各有千秋。
可陳媛見過陸含清和沈柏塵,對他們就提不起容貌上的驚豔,再說有一個霍餘日日在她跟前晃悠,她對容貌幾乎要免疫了。
二者一進殿,就察覺殿中的不對勁,顧澤鈞只想着陳媛,根本不在意,倒是容子楓不着痕跡地皺了下眉頭。
陳媛視若無睹,只好笑地看向顧澤鈞:
“你又搞什麽名堂?”
顧澤鈞頓了下,他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說:“我在西林的小徑上不慎踩到一處水窪,濕了鞋襪,這才不得不叨擾公主。”
陳媛挑眉,輕呵:
“哪個地方?宮人竟然打掃得這麽不仔細,盼春,去尋李公公,這種懈怠的宮人可不能輕易饒過。”
陳媛一聲吩咐令下,盼春當即轉身要走,顧澤鈞臉色漲得通紅,他忙忙攔下盼秋,垂頭喪氣地說:
“公主!且慢!”
“好,我承認!是我自己故意踩了湖水,根本沒有宮人懈怠。”
陳媛輕呵,給盼秋使了個眼色,很快有人搬來圓凳,讓二人坐下,陳媛才說:
“今日宮中熱鬧,你不去和好友說話,跑來這裏作甚?”
顧澤鈞觑了她一眼,半晌,才悶悶低落地說:“公主近段時間不設宴、亦不出門,我都好久未見過公主了,這皇宮在精致華貴,我每年都要來幾趟,早就看膩了。”
陳媛白了他一眼:
“我常常設宴,你有時一月得見我數次,難道不膩?”
顧澤鈞瞪大眸子,反駁:
“這怎麽會膩?我就想見公主!”
他在陳媛面前,直白得不可思議,讓陳媛無力吐槽。
另一旁将二者對話聽盡的容子楓,眼中不着痕跡地閃過一抹若有所思。
容子楓進長安後,就一直聽說陳媛名聲,長姐有意讓他和公主連枝結禮,特意給他創造了個機會,但那日二人說話不多。
長姐和他說,不用着急,公主閑不住,必很快會設宴,阿楓生得如此相貌,公主必不舍得忘了你。
容子楓沒有反駁,但對這話稍感不适。
就好似,他只是任人挑選的物品,無力争取和抗衡,只能寄希望于那人不會忘了他。
如此形勢,讓容子楓只能想起一個詞——顧影自憐。
用來形容他,難道不恰當?
可很快,容子楓就沒了這個想法,兩個月,長公主并沒有設宴,他也沒有得到任何邀請,只不斷聽說長公主和陸氏公子游玩,和霍餘傳出緋色消息。
容家有些着急,明裏暗裏地向他詢問,那日見面,長公主可對他表現出青睐?
容子楓本不在意,卻在家中不斷試問的氣氛下,不得不将注意放在陳媛身上,等他回過神時,他腦海中只剩下一個想法。
他和陸含清幾乎同時進長安,陸氏望族,容家亦是百年世家,相較而言,他就真的比陸含清差那麽多?
作者有話說:
我今天起來晚了,啊啊啊,這章四千多,今天沒有加更了
明天夾子,所以明天的更新會放在晚上
我努力多更一些哈,這章也有紅包
下面放個預收文案,是個選秀宮鬥文
《貴妃娘娘一路高升》專欄可收
簡介:
邯餘三年,聖上選秀
榮陽侯府嫡女顧晗奉旨入宮
三年,她從貴人之位爬到貴妃
叫聖上對她長寵不衰
顧晗知曉,她要的是榮華富貴、家族興盛
新妃入宮,聖上陸煜最愛去的就是顧貴人宮中
她貌美柔弱,性子嬌嗔作鬧
卻從不争風吃醋
後人皆道,貴妃顧晗自入宮起,就一直寵冠後官
只有顧晗知曉,她這一路上的如履薄冰
但凡她有一絲心慈手軟,最後站着的人都不會是她
ps:
宮鬥文,男主非c
察覺危險,會先下手為強女主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