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看我
沈家自家旗下的五星級餐廳,燈火依舊通明。
今日的停車位置愈加爆滿,前廳大字滾動着對沈白的祝福話語,以及今天的“沾喜氣”。
沈家麾下所有的連鎖,商品都降至半價。
沈白穿着雅致的白色連衣裙,舉着果汁陪在沈父沈母身側,對着迎面而來的賓客們一一點頭微笑,嘴裏重複着差不多的感謝話語。
燈光落在笑容得體的沈白身上,照得她比平時看起來還要漂亮。
這種氣氛襯托裏,收斂起玩性的沈白,當真是個養尊處優、氣質頗佳的大小姐。
感受到某道視線的沈白,心有所覺着,眼睛仍舊溫和盯着面前在說話的客人,再适時和對方身邊的小兒子打個招呼認識一下。
重複多遍這些事情的沈白,笑肌有點僵硬。
好不容易能暫且得個空的時機,她便将大小姐的包袱一甩,松口氣般踩着自己的細高跟往角落沙發去。
剛坐下,她就嘆了口氣,心裏郁悶為什麽偏偏是她的生日會。
乃至于她這個“重要人物”,這顆小壽星還并不能離開現場。
她縮在沙發,搖晃着自己的雙腿,低頭看自己腳上五六厘米的高跟鞋發愣。
好不舒服……
沈白還是懷念自己的平底球鞋。
“什麽生日,”她有點不滿地小聲嘟囔,“分明就是大人的社交場合。”
思及這些的沈白,用力踩了踩圖案豔麗的地毯,“我不喜歡這個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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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語式的沈白,将這些話圈在角落,一股腦自己消化。
她長舒口氣,心累的知道這休息絕對不會長久。
來角落的這幾步中,就還隔三差五有人來與她攀談呢。
至于在場唯一能放松聊幾句的餘訓,也還被困在大人們的社交之中……
“不喜歡的話,幹嘛不提前和叔叔阿姨說。”
頭頂驀然響起的,是許燦陽懶洋洋的語調。
聽着,沈白面前還多了份甜點。
啧,這種大人的社交為第一的場合,難不成背景要順她心意變成游樂園那種模樣嗎。
沈白頂了頂腮幫,覺得這小瘸子有點想當然。
視野內闖入自己最愛的抹茶味蛋糕的沈白,眸子又一下子亮起來。
“這……”激動出聲的時分,她趕忙拽回自己思緒,忍住饑腸辘辘的肚子,別過腦袋去不看面前的誘惑。
“我才不吃,”她說的斬釘截鐵,“這種東西吃了,容易發胖。”
以為那個小瘸子起碼會再問一句的沈白,微微攥緊拳頭,于心中堅定自己的念頭,提前抵擋下一波誘惑。
聚會前的幾個晚上,羅阿姨就轉告她好幾次了。
最近要少吃這種易發胖的,尤其是在生日會當天,這種甜食之類的,最多只能象征性在必要交際時吃一點。
不然……
“哦,”許燦陽應聲很快,“那我吃了。”
邊拿起叉子往嘴裏塞一口,他邊說的嬉皮笑臉,“那邊還有挺多,你想吃的話,可以過會兒自己去拿。”
沈白聞聲掀眼看他。
第一秒被吸引去注意力的,便是他嘴角的點點奶油。
許燦陽自己沒有所覺一樣,唇瓣揚出個淺淡的笑容,話語說得不鹹不淡。
“哦,不過忘說了。”他聲線和語調中的懶散,像是真有那麽一回事,“那邊的抹茶味蛋糕,就剩這一塊了。”
沈白保持着動作,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她很想別過腦袋去,以免戒了好幾天甜食的自己破功。
可事實,偏偏不能如她所願。
“我、我……”開口的瞬間,她又下意識咽了咽口水,眼神始終落在許燦陽的唇角。
面前小瘸子倚靠在沙發扶手,笑得張揚自得,就這麽一瞬不瞬回看着沈白。
而後,在沈白這個甜食愛好者,尤其最愛是抹茶味甜品的人面前,慢慢伸出粉嫩的舌尖,完全不經意般在轉過腦袋去的時分,将唇邊的小小奶油滑入口中。
他沒有所謂地聳聳肩膀,咬着手中的叉子苦惱:“好吧,既然你不吃,那我就問問看別人要不要吃好了。”
沈白随許燦陽的起身欲離去動作,下意識擡起了點腦袋:“可你這塊蛋糕——都吃過一口了啊。”
她語速有點快,剛說完這話的最後一個字音,又不住咽了咽口水。
許燦陽鼓了鼓一邊腮幫,漆黑的瞳孔略微動動,目光從眼尾朝沈白掃過去。
又是看到滿意結果似的自得,開口同時挑了挑眉梢:“所以,你到底要不要?”
他的尾音帶點沙啞,語氣很随性。
沈白看看那塊蛋糕,又看看許燦陽,最後還是皺了眉頭,“要的。”
頓頓話語,她莊嚴轉過腦袋去,拒絕和許燦陽對視。
“但我要一個新的……”
“那當然可以了,”許燦陽徑直将那塊蛋糕,遞到沈白跟前,并拿出自己一早就準備好的另支幹淨叉子,“您請。”
從餘光處瞥過來,目睹了許燦陽一系列動作的沈白,悄然抿唇。
“……”您才是“您”。
沈白安靜往嘴裏塞着蛋糕,吃着吃着,忽然狐疑擡頭看了看周圍。
她蹙了蹙眉心,奇怪為什麽沒人來和她搭話了,但感覺有更多人在注意他們這邊。
她斂了斂眸子,又慢慢低頭往嘴裏塞了口蛋糕。
剛吃到嘴裏那刻,她就立刻擡起了腦袋,重新逡巡過四周。
果不其然,被她逮到點端倪。
“你說那些人,幹嘛老是看我們啊。”沈白咬着叉子,不解地如此說。
“看我。”邊上,是許燦陽沒什麽波瀾的聲線。
沈白随之擡了下颌,看向身側面無表情坐着的許燦陽。
過了幾秒,許燦陽仍舊沒什麽反應。
她有點煩,以為這家夥又在捉弄自己玩。
正欲開口,許燦陽便自己揉了揉眉心,唇角露出個有點無奈的笑。
“我說,”他多加了幾個字,更具體講自己話裏的意思,“他們是在看我。”
沈白眨了下眼,問題脫口而出:“為什麽?”
跟前人又是明顯一頓,慢了幾秒後,抿着唇偏頭看她。
“……因為,”許燦陽繼續擡手捏了捏眉心,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對于沈白的無奈又加重幾分,“因為我姓‘許’。”
話落,他便坐正了身子,低眸看了看腕表時間。
同一時刻,沈白看到他朝自己這邊瞥過來,眼神有審視的意味。
來不及多想什麽,邊上許燦陽就将自己準備的禮物拿了出來,擺在茶幾上推到沈白那邊。
做完這些,他就起身走了,動作沒有半點猶豫。
還處在疑惑中的沈白,對此迷迷糊糊、懵懵懂懂。
小瘸子剛才幹嘛看完時間,又來看她?
她下意識跟着站起身來,想和先前那樣追上許燦陽。
卻着急上頭地,有點讓沈白忘了自己今天,穿的是并不适應的高跟鞋。
猛地腳一崴,身子朝前撲去,眼看就要摔個狗吃屎之際,她被一雙大手穩穩撈了回去。
回頭,恰好對上的是餘訓的漂亮眸子。
餘訓靜靜注視着沈白,腰上的手禮貌性攥了拳頭。
待沈白站定身形後,他就收回了手。
餘訓上下看看沈白,确認外表看不出什麽異樣後,又不放心地問了句:“沒事吧?”
沈白搖頭很快,轉眸就想繼續去問許燦陽。
人群衆多,來賓暢聊。
熱鬧的大廳裏,沒了許燦陽那個小瘸子的身影。
“小白,生日快樂。”
餘訓淺淺笑着,将禮物遞給沈白。
他注視面前有點悶悶不樂的沈白,擡手揉了揉她腦袋:“你喜歡的星空燈,我特地找了國外的頂尖設計和制作師。可以回去看看,喜不喜歡。”
一如既往相信餘訓審美的沈白,就這低頭的模樣點了點頭。
她摩挲着禮物盒子的邊角,目光卻一直落在許燦陽的那個禮物上。
什麽啊,之前他不是已經送過她禮物了嗎。
沈白的腦子裏有點亂。
許燦陽不是第一次參加她的生日會,但——
以寄在她家的“許家”兒子的身份,确實倒還是第一次。
尤其是在和沈氏他們合作的時間裏,因為許氏不幸破産而直接帶着管事人們跑路了後的,這最敏感的自然一年。
沈白想着,癟了癟嘴巴。
或許吧,對人的議論有時候也可以用眼神表達。
“餘訓,”她攏着眉心擡眼看他,捏着禮物盒子嗫嚅,“小瘸子……”
說到一半,她又搖搖頭覺得算了,掠過餘訓坐回了沙發。
兩人處于背對背的幾秒。
餘訓在沈白看不見的視角,緊了緊拳心。
那個倒黴蛋——
走廊盡頭的盆栽邊,沈白老遠就看到那邊窗戶開着,倚靠在那裏的男生轉着打火機玩了好一會兒。
稍微走近點距離了,她甚至能看到那小子嘴裏叼的煙。
任許燦陽發愣多久,沈白也陪着他似,安靜站那多久。
風從窗戶裏吹進來,撩動兩人發絲,悠悠然将兩人吹到了一條水平線上。
餐廳內的冷氣開的很足,天生豆腐渣體質的沈白搓了搓手臂,将自己往許燦陽正對的背後縮過去。
“躲我背後幹嘛。”
驀然,前頭人開了口。
許燦陽轉着手裏打火機的動作沒停,就只是懶散側過了點身子,斂眸掃向不遠處的沈白。
他一手撐着腦袋,笑容隐在金燦燦的暖陽下,“這裏挺暖和的,你可以過來。”
那個懶散的笑容和話語,像極了逗趣的邀請,也像極了又給沈白挖了一個什麽坑。
被坑過幾次的沈白一下站直身子,眨眼有些快速地背着手,揪着身旁的花草裝傻。
“沒事,我這裏也挺暖……阿嚏!”
話音剛落下,她就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兩相沉默裏,沈白覺得彼時氣氛,凝固了。
她咽了咽口水,突然想逃離現場。
許燦陽輕輕哼笑一聲,轉過腦袋按開打火機,另手熟練地給跳竄的火苗擋着風,偏頭想點叼着的煙。
“小瘸子!”沈白沖過來,沒顧自己的手會不會燙傷,直接去搶他的煙,“未成年人士不能抽煙喝酒!這是老師說過的!”
許燦陽半邊身子都映照在暖陽下。
他眼眸含着笑,用打火機的尾端點點沈白的額角:“那你的老師有沒有說過,我早就成年了。”
“別來找我,”是許燦陽的另一聲,“我不喜歡那種場合。”
溫暖夾帶金屬獨特的冰冷,矛盾地傳向沈白。
她站在那裏看着許燦陽,心跳有一瞬間的慌亂。
說不出來那是因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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