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染塵埃[重生]

第5章

原本陳艾是上幼兒園大班的，只等着再開學就上小學。現在他跟着邵書雲一家住，再去之前的學前班不僅遠，來回也不方便，又是在這邊住兩個月，什麽都不上也不好。邵書雲和其他會依次照顧陳艾的親戚一商量，決定幼兒園每隔兩個月就換一所，反正幼兒園換起來也方便，只是學費會比包年的要高一些；至于小學，會送到一所離各家都近的小學，到時候讓陳艾跟着校車去，也不必麻煩接送。

于是陳艾在邵書雲家裏沒住幾天，就被邵書雲送到了幼興幼兒園。邵書雲家兩口子都有工作，于是就讓陳艾跟着鄭興上學，這也是邵書雲選擇這所幼兒園的原因。

鄭興是在十六小上學，這學校的隔壁院子就是幼興幼兒園，據說這兩所學校的校長之間有什麽關系，所以雖然幼興不是十六小的附屬幼兒園，但是在幼興上完了幼兒園，卻基本上都去了十六小，和附屬學校也沒什麽區別了。其實十六小只是市裏一個普通小學，并沒有出奇之處，只是這個年代的人們給小孩選小學還不是按着小學好壞，主要是看離家遠近，孩子來回方便。

鄭興小的時候就是在幼興上的，他那時太淘氣，導致就算離開了兩年老師都還記着他，他每次上學放學從校車停放點到學校都要先經過幼興的門口，那門口總是有老師在歡迎小朋友上學和送他們出門，所以這些老師一看到他就會和他打招呼，旁邊家長有問的，老師就會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來說鄭興小的時候到底有多淘氣（其實現在也還淘氣着），導致鄭興每次經過幼興門口的時候都會埋在人群裏快步通過。

所以當邵書雲說讓他以後接陳艾上下學的時候，他就直接炸了。麻煩不麻煩他還沒來得及去想，光一想象自己要是接了這個活，就得每天兩次和那些愛叨叨他事的老師直面，說不定老師看他認識陳艾，還會對陳艾說他小時候出糗比鬧事更多的“光榮事跡”，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媽媽！我不要接他！讓他住進來就不錯了，他自己又不是沒長腿，憑什麽還要我接！”

鄭興再一次的憤怒了，好歹這次沒有直接哭出來，就怕眼淚會影響他口齒清晰的據理力争。其實陳艾已經在他家裏住了好幾天，鄭興已經沒那麽抵觸了。畢竟是小孩子，先前只是覺得自己受威脅，又在學校裏聽了一些同學就因為弟弟妹妹比自己小，就得什麽東西都讓出來的“委屈”事，于是擔心自己東西會被爸爸媽媽以“讓給弟弟，他還小”的理由都給了陳艾。

但是邵書雲在煽情雜志上看了不少這種的事例，知道陳艾是在這裏住兩個月，這時日也不短，以後還會來，不想長時間讓鄭興壓抑着，于是對他比以前更好了，也沒把陳艾疼出個寶，誰讓陳艾不是真的客人，更像是個累贅鬼呢？她尋思着寧願讓陳艾心理壓抑，也不能委屈他的寶貝兒子啊。鄭興從邵書雲這裏得了時刻怕他委屈的安慰，更得了爸爸媽媽讨好他給他買的禮物，況且陳艾平時也不和他說話，也不拿他的東西，吃飯的時候還能幫着他解決不愛吃的菜，存在感又不強，鄭興才不再反對陳艾的入住了。

況且鄭興也隐約覺得，自從陳艾來了，他媽媽就對他更小心翼翼更好了，以前不同意的事現在都有商量餘地了，于是趕緊趁着陳艾還在對邵書雲提了不少要求都得到滿足，心裏想要是能一直這樣，他也不介意陳艾一直住在他家裏。

可是不讨厭陳艾了，卻不意味着他要接陳艾上學啊！更別提這舉動多危害他的男子漢氣概了！這要是讓他小夥伴看到他每天都接受小奶娃上下學，還要不要面子了！鄭興現在甚至比先前更要憤怒，心想果然有了陳艾爸媽就不愛自己了！

邵書雲看到兒子又拗開了死腦筋，好笑于兒子怎麽醋性這麽大，卻沒考慮到鄭興其實主要是因為旁的原因。陳艾這個時候并不在堂屋裏，于是邵書雲就蹲下來抱着寶貝兒子，耐心的循循善誘：

“媽媽也不是讓你很照顧他，就是弟弟實在太小了，這要是一沒看好被人拐賣走了怎麽辦？這個時候就需要你這個男子漢出馬了嘛，再說了，校車又就停在咱們家門口，又不是讓你手拉手的看着他，就是早上你們下了校車，你跟在他後面看着他進了學校，下午你看着他進了校車再進咱家門就行，又不用和他說話陪他玩，難道你男子漢大丈夫連這麽點小事都完成不了？”

“才不是呢！可是……”

“就兩個月而已！你要是做好了媽媽給你買一個會飛的航空飛機模型怎麽樣？你上次特別想要媽媽沒給你買的那個？”

鄭興眼睛一下子亮了，那個他眼饞好久了，但是邵書雲以前害怕他組裝不好又粗心大意把零件弄丢了就一直不答應他，心想自己做的事也很簡單，又不用和陳艾對話，看到的人也不會知道他和陳艾的關系，于是就高興的應了下來。邵書雲看到兒子答應了，心又一軟，不禁又對兒子掏心置腹的說：

“阿興啊，媽媽知道這段時間委屈了你，媽媽本來想的好好的，我們阿興有個親哥哥，可你濤哥哥又太大了不能陪你玩，阿興多孤單，就想給你找個玩伴，可是你既然這麽抵觸小艾，那我們就不要他了，過兩個月就把他送走好不好？”邵書雲怕鄭興一時接受不來，還沒有告訴鄭興說陳艾以後還會來住，一直住到陳艾十八歲，反正現在是六家親戚一起養着陳艾，正好一家兩個月，一年一輪換，再來也就是明年的事了，說不定那時鄭興早懂事了呢。

“本來陳艾要在我們家裏一直住下去？”鄭興似懂非懂的想，心想為什麽陳艾本來可以一直住下來？他又沒說缺個小夥伴，只是心裏還是一動，心想一直住下去也可以呀，這樣媽媽就會對自己更好。他還不理解一直住下去其實就是媽媽收養陳艾，只是一時難以判斷到底要不要陳艾留下來。而邵書雲看到鄭興的糾結樣，想岔了，又說：

“阿興不怕啊，媽媽不是說了不會把小艾留下來嗎？過兩個月就讓別人家養着他啊，阿興才是媽媽的小心肝呢。”

對話到此結束，邵書雲去收拾房間了，鄭興去上廁所，上完了看到西屋裏亮着燈，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過去推開了門，就看到陳艾坐在床上，床上鋪着不少他小時候看過的書。鄭興雖然不愛惜書，但是所有物意識非常強，先前邵書雲說借給弟弟看他就不樂意，好不容易哄下來的，現在看到陳艾在看，心裏有些別扭，但是又覺得自己好像沒生氣。

陳艾看着鄭興拉開了門站在門口也不進來，于是坐在床上問：

“表哥？”

鄭興進來關上門，站在床邊，想到剛剛和媽媽的對話，突然問陳艾：

“你知道你過兩個月就從我們家裏走了，到時候讓別人家養着你嗎？”

“我知道啊。表哥，你怎麽會這麽問？”

“那你為什麽要讓別人家養着你？你爸爸媽媽不管你嗎？”

鄭興還不知道陳艾父母都死了的事。父母在孩子小的時候都不願意讓他們接觸“死”，只是說陳艾得來他們家。陳艾看到鄭興這樣認真的問，于是回答道：

“我爸爸媽媽都死了。”

死了？鄭興知道什麽是死了。他看動畫片的時候，每次看到壞人倒下的時候就會高興的拍手喊道“壞人死了，壞人又死了！”，平時說的爛七八糟的話裏也有“打死你”、“踹死你”之類的。他不理解死亡的真正含義，卻不妨礙讓他知道這是不好的事情。他還不到聽了這種話就會“對不起”的年齡，可也覺得自己問錯了話，心裏也跟着酸酸的。

酸酸的，鄭興突然覺得自己沒那麽抵觸陳艾了。他貼着床邊湊近陳艾，想看他有沒有像電視上的人那樣哭了，于是使勁看向陳艾的臉。陳艾在輕微的笑，這種笑其實很制式化，适用于許多場合，卻不妨礙鄭興在發現陳艾沒哭反而笑了之前，先發現他的好看來。

陳艾真的很好看。他以前靠過自己的臉生活過一段時間，在人們認識到他的各種缺點諸如膚淺沒內涵沒知識之前，總能很吃香，小孩子又對美醜很敏感，瞧了陳艾的臉半天，一時之間也忘記了他本來想看的事情，呆呆的說：

“陳艾，你真好看。”

陳艾又是一笑，他覺得很有趣，在以前，這位一直讨厭他的“小表哥”，可是從來沒有說出過這種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