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終章
但那也只是嘴上提提。那日後,沒幾天休閑,謝風晚便被秦渝派去另一城市的新公司,成為空降主管的同時,吃了上頓沒下頓,每日苦中作樂小群罵秦渝,資本卻不覺自己沒心。
因得罪老板,工作越加越多,等到謝風晚真正閑下來,有時間現實與電話糊弄不了的江醫生見面,夏日晚風已經擦過耳邊多月,秋天到了。
《明日之星》在盛夏時分熱烈收官,像刻意安排,又像巧合,最終Top出道的是輸給謝風晚那位姑娘。退圈微博同時也為對方帶來了巨大熱度,一時間,因後續剪輯陽間、公司安排人設也不錯,一時也從中流一躍而上,穩紮穩打,成為實打實的新任美強慘。
盡管還是有人帶她與謝風晚的節奏,但粉絲早已占據主場,控評,一番‘媽媽愛你’和‘一起走花路’,連帶着沖謝風晚的都少了點。
但沖她的人少,并不意味着她的微博就完全風平浪靜、一片安寧了。
緣由很簡單——
裴矜意要退圈了。
又或者說,是疑似退圈。
自幾月前裴矜意宣布退出《明日之星》錄制驚掉一衆網友下巴思考兩人是否婦唱婦随沒多久,突發的綜藝節奏驟使輿論轉換。控評的粉絲發現沒有公司水軍幫助,邊壓熱搜邊罵公司,微博起義,網絡辦公,還沒鬧騰幾天鬧出結果,裴矜意微博便官宣與銀虹娛樂合同到期、選擇不再續約。
面上和平,可銀虹成立二十餘年,在內娛穩居前三。不再續約,也沒有成立個人工作室的想法......
不是退圈,是什麽?
一時間,因為她微博的沉寂與超話粉絲的疑惑,營銷號帶節奏的帶節奏,開始提前‘送別’裴矜意的送別她。話題時常吊車尾,唯幾靠前的熱搜還是粉絲出圈,脫粉鬧的又被狂轉幾波,直至如今,還是營銷號內心的常青藤,沒業績就沖她,極為嚣張。
謝風晚多多少少關注過,卻又因為忙碌沒有深入了解。等到熱度平息,她只能憑借特意搜索看到後續,又沒了了解的興致——
接受首頁關注轉發裴矜意相關是她當下最大的容忍限度。
剛入秋,榕城連着下了好幾雨。謝風晚挑的是兩地都為晴的日子,可剛下飛機,坐上車,天上卻下起了小雨。
覺得雨神之位或許得禪讓的謝風晚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她定的是兩點的航班,一來一回應該來得及。想起晚上飯局,她有些愁,着實沒想明白為什麽喝酒吹牛的酒桌還要附帶給友商家千金過生日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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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也就算了,千金還真是她粉絲,每次見面都要給她帶點手作禮物,不收就哭,友商尴尬,尴尬的她也只能收。
好在,司機大媽是個很有趣的人,除去略有些凡爾賽地與她提了許久有關她兒子是如何從路邊攤做到上市公司的經歷外,不僅不帶異樣色彩看要去精神病院的她,還主動告訴她“社會不歧視患者”,極其真善美。
正能量總是能抵消些許負能,只是後半段找不到話題的大媽選擇安靜,戒微博許久沒事幹的謝風晚靠窗準備閉目養神一會,再一睜眼,車就停了。
被叫醒,下車,站在醫院門口與保安大爺面面相觑足有五分鐘,她才逐漸清醒過來。雨已經停了,雨後的風夾雜着濕潤的刺骨涼氣,謝風晚摸摸自己的臉,邊往裏走,邊在腦內想她的夢——
高三,最後一場樂隊巡演。
事實上,謝風晚對樂器與唱歌都不熱衷,之所以組建樂隊純屬意外,簽約公司唱歌更是意外中的意外。相較起顯然覺得擁有光明未來的同伴,她的漠然便顯得有些出戲。
但她眼中的戲,在別人眼裏就是新的人生。謝風晚沒有表現出來,只主動選擇退出,給的是家裏施壓的理由。同伴極其善解人意,她夢見的,即為散場之後的閑聊。
話題不知因為什麽變換到了未來,幾人多數期望都是樂隊更上一層樓,并希望自己音樂越做越好、被更多人看見。一衆懷揣強烈情感的少年熱望內,謝風晚的則有些平常了——
考她期望的大學。
貝斯手先前聽她提過一所高分學校,很激動報出了名字,幾人視線集中在了她身上,與吉他手勾肩搭背的新主唱笑着問她是不是要出國。
謝風晚想答不是,但少女想看她與貝斯手‘打起來’的想法過于明顯,因而答的是‘是’。
這是個騙局,但走出後臺,轉角的高挑少女背影卻僵住了。
對方沒有回頭,謝風晚看了幾眼,覺得有些眼熟,下意識問旁人。
“......你粉絲啊。”沒想到,貝斯手沒聲音,一向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新主唱倒是一副奇怪的神色看她,十分随意的口吻,“每場都來,一直坐角落。你不知道?”
謝風晚搖了頭,對方便以一副你沒有心的戲精态度站在道德制高點對她指指點點,但也只是玩鬧。
直到上車,都有些累了因而沒再有聲音的車裏,謝風晚隐約又在記憶裏想起對方。很模糊,卻的确一直都在。
她有些驚訝于自己還有這樣的粉絲,那之後下一場還特意問了幾人是否有上次的女生,答案是否定的。主唱嘲笑對方是她唯粉,她退了唯粉也就跑了,謝風晚還當了會真,刷着幾百粉絲的樂隊官博私信,等了幾個月,沒等到消息,官博密碼突然的更改與忙碌學業便使她逐漸淡忘這件事。
電梯到了,空氣中有很淡的消毒水味。雨剛停,窗外天色仍有些陰沉。
樓層很大、很空,謝風晚邊被護士帶路時還看見了許多穿着病人服的患者。大多都很正常,與她視線交彙時還會笑,病房內時常哭笑交雜,像是另一種獨屬于她們的鮮活的人世間。
越往前走,病房越靜,護士并沒有與謝風晚交談的欲望,直到身後突然傳來喊人的聲音,女人才匆匆給她指了個方向去幫忙,她側頭一看,見到的是從舌尖吐出刀片的少女。
謝風晚:……………………
她此時才倏然有了自己正身處精神病院的現實感,腿不自覺地挪動,盯着辦公室門足足有三分鐘,微信收到新消息,來源于已經等待許久的江醫生。又頓了頓,她敲了門。
一聲“進”,她進了辦公室,與氣質溫和、五官精致的女人打上照面。
謝風晚坐下,江醫生如墨的瞳直視她幾秒,莞爾一笑道:“你變了很多。”
在與對方閑聊的幾月裏,謝風晚也從女人口中得知她并非謝年的一直以來的心理醫生,而是去年接近年末才換的。對謝年算熟、也不算熟,這也是她之所以親自來不怕穿幫的重要底氣之一。
底氣之二,則是謝風晚自秦渝那要來綜藝未删減版,近月來惡補謝年各大鏡頭,此時已經可以極為坦然地換上謝年頹廢厭世中夾雜些許......清高的表情。
“是。”她聲音很淡。
“改變是好事。”江醫生沒再看她,只這樣提了句,又問起了其他。大多都很日常,謝風晚起初還很認真的态度也因為閑聊稍稍松懈些許。
直到提及“遲沅”時,謝風晚頓住了話題:“換一個吧。”
江醫生明顯有些意外,卻尊重她。
按照流程,這之後本該是預定好的檢查,但因為飛機時間,謝風晚想提出更改,熟料低頭看了眼手機消息、像是有了什麽急事的江醫生主動加快了聊天,并以一句抱歉作為對話結尾,穿好大衣匆匆離開。
自由的謝風晚在護士幫忙下拿了藥,付錢後将單子拍了個照,發給秦渝。
-報銷。
秦渝回了個“?”,給她轉了兩倍藥錢,想法溢于言表:多吃點藥。
謝風晚退了回去,秦渝發了個‘謝謝老板’的表情包。
她有些想笑,還是繃住了,覺得還是得嚴肅點。
謝風晚以為這是很尋常的一天,一如她夢境中的最後一場巡演一般,平凡、沒有任何色彩,等過了幾天、幾月、幾年,便會逐步消失在記憶洪流中,只留尾巴尖讓她看見,夢不夢的見純看老天是否賞臉。
直到謝風晚像先前一般在等待時側了臉,視線下意識瞥向夢裏那女生所在的同一方向。
......她看見了裴矜意。
女人戴着口罩、一副沒有興趣被人認出來的樣式,極為冷淡地與同她熟稔的護士打過招呼,在她視線追随下,向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謝風晚在一瞬間了然裴矜意口中“病”的意義,腦內不斷回旋着與她相關的片場相處片段,停留在原地三秒,啧了一聲的她覺得女人就是麻煩,臉上卻沒有任何‘嫌棄’意味地摒棄多月來一再釀造的執着,向她背影走去。
最後一次,她在心裏發誓:絕對是最後一次。
聊得開就聊開,聊不開大家就好聚好散。
裴矜意推開門時,謝風晚還在思索開門偷聽是不是太明目張膽了些,直到離近了些,看清門縫、也能極清晰聽見門內聲音的她:!
明目張膽就是她自己。
這不是裴矜意精神最為痛苦的一段時間,卻是因無止休事端無法休息致使身軀最苦痛的日子。她走進辦公室,因為本能而放松時,正閱讀的陳醫生合上書,摘下眼鏡,笑着看她,沒有任何芥蒂。
但愧疚感時常長存于心的裴矜意則做不到全然坦誠,她再次與對方道歉,女人給予的回複與上次一樣,像是并不在意,裴矜意道了謝。
陳醫生為她倒了茶,不燙,溫熱,視線落在她身上也很柔和,詢問她再來找她心理咨詢的目的是什麽。
裴矜意捏茶杯的手一頓,極慢地喝了一口,等到溫水順下讓她感覺喉嚨沒那麽幹澀,唇略動,被注視又讓她不清楚該怎樣回複。
陳醫生了然于心地換過話題,是相關于她自身事業。有關她退圈傳聞在網絡沸沸揚揚流傳着,陳醫生就算不常上網但也多少能聽見一些,話題敏感,裴矜意大多朋友都不會提及,此時還是幾月來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詢問。煩悶略微降下一些,她說:“有這個打算。”
“……是嗎?”陳醫生說,“那考慮過退圈之後做什麽嗎?”
“之前有想過開店。”裴矜意說,“想了想還是算了。麻煩。”
“如果比較有興趣,可以嘗試嘗試。”陳醫生說話很慢條斯理,像是告別時的叮囑,“盡量因為不想做而不做,而不是因為附屬品去放棄,改變是一件好事。”
裴矜意想起她與楊然說過同樣的話,那時對方的沉默如今理解來無非是另一種質疑,質疑她的改變只是原地踏步,和世間許多以為自己在改變、實則總被困在圈內踏不處一步的人相同。
她猶豫了一會,沒有附和對方,只問:“怎樣确認自己的改變是有意義的?”
一聲震動音,使謝風晚脫離思考。她低頭看了眼手機,是下屬說那位今天過生日的千金來了公司,想找她,此時正坐在會客室裏,帶着禮物一副嬌羞。
謝風晚:…………
她打字讓下屬穩住對方,待會給她回電,摁滅屏幕,倚着牆,想起裴矜意方才的問題——怎樣确認自己的改變是有意義的。
她覺得自己與裴矜意一樣茫然,但茫然的卻更為清晰:如何定義改變與有意義。
陳醫生給予的回答略有些深度,謝風晚沒怎麽聽明白,聲音有點失真。
屏幕一個勁亮起,是千金有些不太care她助理的說法,想與她電話通話親自聊。謝風晚有些不耐煩,想先離開一會敷衍過對方再回來偷聽,卻又因室內長久的沉默而懷疑她剛走兩人便會結束聊天。
猶豫就會敗北,幸運女神眷顧了她,輸的是裴矜意。
逐漸變換氛圍的室內,裴矜意輕吐了口氣,低聲道:“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謝風晚瞬間僵住,不自覺側臉,想靠近聽得清楚一些。
陳醫生身體明顯一僵,想起上一次對方給予的答複,她心內感慨,面上卻還是保持和氣地問:“是……謝年小姐嗎?”
女人自身不自覺帶上的憐憫被裴矜意明顯注意到,她笑了一聲,覺得自己将給出的答案也略有些荒謬。
但她還是說了,因為對方的職業——
那意味着,在她與她的談話中,無論說出口的東西多麽離經叛道,對方都只會以為是心理作祟,而非事實。
“我和你說她像謝風晚,是我說錯了。”
指尖摩挲過瓷杯邊緣,裴矜意展露了近日來第一個笑容。她說:“她不是像,是‘是’。”
“她是謝年,有着謝風晚靈魂的謝年。”
“Thisisourrevival——”
電話鈴響的有些不合時宜,同一時間看向另一側的不止只有裴矜意。
陳醫生将門半開,下意識看室內的謝風晚與她視線一撞,夢境與現實再次重合,驟然想起高挑背影的她:…………
連帶那些巡演角落視線一同被想起來的,是高中時她與對方的幾次交流。細枝末節在一瞬間湧入腦內,謝風晚略覺荒謬地笑了。她籲了口氣,對明顯因為她臉怔住的陳醫生解釋道:“我是謝年,這位裴影後的……”
“替身女友。”
陳醫生離開後,辦公室內卻與先前沒有變化,連沉寂都因為謝風晚的到來被延長了些許,獨留雨後熱烈的陽光被折射于桌面,烙下一層金。
謝風晚喝了口茶,頭一回這樣放肆地讓視線黏在裴矜意臉上。女人并不閃避,又像是清楚已經退無可退,在最初的緊繃後,身體逐漸放松了下來,與她一起喝茶,只在謝風晚茶杯空時為她倒滿。
一時間光陰像是倒退回過去,幾年前,對方與她報喜時某幾次兩人也曾這樣對坐喝茶,一派祥和。
謝風晚看了眼即将漫過杯沿的茶水,很淡地問:“怎麽發現的?”
視線之外,裴矜意身體明顯一僵,又在短暫僵硬後低聲答:“只是猜測。”
她變得很乖,和以前一樣,說什麽都附和,神色也同樣被僞裝成了柔和的、無害的。謝風晚撐着下巴,側過那樣露骨的眼神,看向窗外,聲音略有些含糊:“那你猜的不錯。”
裴矜意覺得這是一種諷刺,沒有說話。她清楚自己錯的離譜,卻又不知道該怎樣補救——她向來不喜歡關心她人的感情,自然而然也不會學習情感中的話術。
越說越錯,她并不願意兩人的感情再因一場雪愈發冰凍。
許久,謝風晚才打破了沉寂。
“我死了大概有一年時間。”她看着暖陽,略眯了眯眼,聲音很懶散,卻讓裴矜意注意力一瞬間聚集于她身上,很認真地聽,“但我只有幾天的印象。”
“幾天裏大部分時間都是黑的。”謝風晚說,“......唯幾亮起,我看見的都是......來追悼我的親戚朋友。”
“我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完了我自己的追悼會。”
裴矜意并沒有與她的親朋一同參加,因而只做傾聽狀,想做一個無聲的樹洞,容納謝風晚的情緒。直到女人說“我也看見了你”,這才一愣地看她。
謝風晚覺得話有點難以啓齒,卻還是說了。
“我對你的病一無所知。”她說,“但是我看見你為我獻花、還為我流眼淚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被你半強迫着演戲還沒有翻臉?”
裴矜意一頓。
“哭的人很多,但都不誠心。”謝風晚說,“你對我的意義和她們不一樣,從我片場見到你的第一次,我和你搭話,我開始幫你,讓你各種資源都多多少少有我的手筆開始,你就變成了......”
“我的另類私有物。”
女人視線重新移回了裴矜意的臉上,裴矜意卻沒感覺明明粘稠如戀人情話的稱謂有多麽甜蜜。她從未認為自己是幸運的人,自然而然也不會相信被喜歡會降臨在她身上。她今天第一次也直視對方,相似的瞳孔後住着同一個靈魂,給她的感覺也與以前的一樣。
無波無瀾,永遠不會有多的給予她人私人的感情,也不會有她。
于謝風晚而言,所謂的私有物,與貓、與狗沒有區別。這也是裴矜意之所以同明鈞醉後聊及理想型時,會與對方說馴服的關鍵。
裴矜意從沒想過馴服謝風晚,因為她站的太高。她有獨屬于她的驕傲與翅膀,沒有任何人能擊碎她的堅持,也沒人能有資格讓她低下頭。
但自己卻不一樣。
自幼扭曲的家庭環境使她壓抑、自卑,于她而言,謝風晚的存在便是上天贈予她的最大的善意,自然而然的,對光源的渴求會使她控制分寸接近對方,想要逃避的心又會讓她産生被對方撿回家的奢望。那不僅意味着她不用去面對不想面對的一切,也能緊跟光源。
.......她想被她馴服,只是謝風晚不需要而已。
裴矜意明顯察覺到自己的心理變化,她低下頭,不想讓自己略有些陰翳的視線被謝風晚看見,但女人卻沒有給她任何緩沖時間:“我以前覺得我這樣的想法很過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
知道什麽她沒有說,緊随其後的,是突兀的詢問。
“你喜歡我?”
這是兩人明面上首次談及這一話題,不是以什麽身份,只是純粹的裴矜意與謝風晚。
裴矜意說:“是。”
“什麽時候開始?”
“……高中。”
“為什麽喜歡我?”謝風晚問。
幾個問題緊密聯系着,給裴矜意一種無端的壓迫感,語氣沒有戾氣,在下意識覺得無後續的她聽來卻像刀刃一般正在割裂她最後的□□。
……但謝風晚本身就是給予她傘的人,就算割裂,也只是物歸原主。
“你幫過我。”
謝風晚像是開始思索,視線卻沒有收回落向別處,裴矜意剛升起她在透過自己想他人的念頭,下一瞬便想起自己先前也是這樣看她的。
登時,未曾多表現的沮喪都被突然發現的‘記仇’性格而沖淡不少。
“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謝風晚從回憶脫離,回答裴矜意時,對方視線仍有些躲閃,卻又沒先前那樣低沉了。想了想,她又問:“那你不和我表白?我是說以前。”
“我給你遞過情書。”裴矜意道,“很久以前。”
謝風晚高中時期也算半個校園風流人物,情書足以堆滿行李箱,起初還會因為珍惜心意看,後來則因為忙碌感謝後拒收。除去朋友轉交會看,多數時間就算在抽屜看見,也會被她帶回家再丢——
青春期感情大多都是發洩與仰望,沒有純粹的喜歡與高尚的愛,那段時間,謝風晚一度将自己标榜為樹洞,歸其緣由為信很雜,不乏情書名義地誇罵她,更甚于,謝風晚還見過關于家庭的隐私話題。
某些時候,越去逼自己回憶起什麽,就越難想起。
謝風晚選擇誠實:“我記不得了。”
“沒關系。”裴矜意這樣說着,卻還是很失落的狀态。
謝風晚心軟了三秒,就在話語都要一改方向關心起裴矜意時,她打了個問號,問:“那你之後為什麽不告白?”
“……因為我不敢。”
也不配。
問號增加,變成了三個。
“你不敢和我表白,卻敢讓我和你演同性題材?”謝風晚說,“你自抛自扣玩的的确可以,人設都被你安排齊全了。”
裴矜意皺着眉,想為她貿然舉動再次道歉,卻見身前女人嘆了口氣,以一副‘能怎麽辦?’的無奈表情對她說:“別說對不起,我不想聽。”
她看了眼表,一點。
“我兩點的航班。”謝風晚道,“給你五分鐘時間時間表白,最後一次。”
四個字被她咬了重音。
死水終于有了些許波動,風吹過窗棂,枝頭盡力攀向更高的地方,暖光倒映着一切,如同一面明鏡。
“……”
“我喜歡你很久了。”裴矜意說。
一通表白超過了謝風晚限定的五分鐘時間,盡管本人沒提出意見,但車內長久的緘默卻還是使裴矜意有些不安。車輛在加速,她隐約有是謝風晚發消息給司機的作用——
她偷看着女人的臉色,鮮有的,謝風晚正擰着眉,一副思考的狀态。這又讓裴矜意安了安心,至少這證明對方的确在認真對待她的感情,一時間,是否同意都往後靠了靠。
直到車輛抵達,世間喧嚣猛然沖散所有沉寂,裴矜意送謝風晚過安檢口,想起以前在角落看她的自己,突然又因遙遠距離感在內心升起畏懼——
她們本該沒有任何交集的。
像是學生時期,即使兩人同樣成績優異、排名相靠、學校活動會碰面,但班級、愛好、原生家庭與社交圈帶來不同致使的巨大鴻溝永遠無法被最簡單的‘優秀’填補。
直到對方擡頭,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謝風晚戴着口罩,是曾也給過自己的同款。與工作人員交流的她像是笑了,一衆偷看裏,只有她眼睛彎彎的,像月亮。
裴矜意情緒逐漸平靜些許,也對她笑了笑。謝風晚很滿意,給她雙手比了個心心,與先前發送的表情包一致。
即使謝風晚做動作與笑的時間遠比不上與工作人員交流,可在那之後好久,裴矜意都沒從驚喜感中回過神來。
她買了下一趟飛榕城的機票,等待時沒來由地想起自己之所以報考中戲的最大原因。
不是愛好,不是為了錢。不是為了改變階層與人生,只是裴矜意純粹希望那位站在臺上耀眼的姑娘能看見她。
為了謝風晚不低頭,她願意努力往上爬。
為她,也只為她。
一聲震動,思緒如戛然而止的風。
裴矜意解鎖手機,微信只有謝風晚一個人的聊天框。
-那就試試吧。
裴矜意回:[試多久?]
[對方正在輸入中]顯現約莫十秒,裴矜意最終收到的,卻是一條十餘秒的語音。
“你想試多久就試多久。”回答之後,是明顯的停頓。許久,謝風晚才又道,“雖然有點太晚了,但還是想和你說一句。”
“謝謝你的喜歡。”
“¥#%——”
最後一句聲音太輕,直到裴矜意循環播放了一路語音,才在航班将落地時聽清那兩個字——
“愛你。”
半小時後,裴矜意重新連上網的手機刷新着幾小時前的聊天記錄。謝風晚在那之後又發了一遍比心心的表情包,并貼心地加了一句‘上班快樂哦’,裴矜意籲了口氣,給她撥去電話,幾個瞬息間,對方接了。
“喂?”謝風晚聲音有點悶。
“想見你。”裴矜意說。
“?”謝風晚頂着問號,“高貴的裴影後,擡起你的頭,看看電子屏下邊那個美麗的你的新女朋友。”
她依照對方說的,看向那一處。
視線猝然撞上,一如當日在關西。
裴矜意看着她的眼睛,這才想到,對方的确也曾像她一樣、在角落看過自己的。
痛苦或許不能共享,愛卻可以。
“今天是十三月。”她使用亂碼小號在早就不被謝風晚閱讀的私信頁面裏寫,“我愛你。”
熟料,女人秒回訊息。
【風聲好大你說什麽我聽不見】:想要土味情話還是誠心的?
裴矜意默然半晌,選擇兩個都要,随心意做事的獨-裁主卻只給了她一個回答——
“我也愛你。”謝風晚回,“不只限獨屬裴矜意圓夢的十三月,還有風聲好大你說什麽我聽不見、小花小花永遠強大、矜風玉露是真的三號現任博主未來的每一天。”
裴矜意盯了許久屏幕,才回了一句“嗯”。有點冷淡,謝風晚很不滿意她上班第一天便這樣冷淡雇主,又在她下一句“不是你先提替身女友?”而惱羞成怒。
對話框被表情包填實,謝風晚的桌面壁紙變回了以前那幾只貓。風順着縫隙鑽進車內,不過短暫看了眼窗外夜色的她再将視線挪回至屏幕,裴矜意便發了個躺倒求rua的小貓表情包主動求和了。
女人!
謝風晚發了幾個搓貓貓臉的表情,以一句冷酷的[霸總馬上到家]結束對話。
門開,家還是那個家,人還是那個人,連新鮮玫瑰的盛放程度相較起上一次都沒減少些許。已經開始琢磨退休賣花的謝風晚再見到花,第一想法是店家如何做到雲雲,好幾條後才輪到‘裴矜意在表白’一點。
“行啦。”
謝風晚收了花,有點臉紅,親了她一下,臉紅的便成了裴矜意、
謝風晚:!
城市燈火不熄,靠窗的裴矜意面容不變,只是這回她的腿上坐了個喝醉酒攬她脖子親她的漂亮女人。
“你要是早說你喜歡我,我八百年前就把你潛了。”謝風晚迷迷瞪瞪看着她,開始胡說八道。
“你要是早回頭看我,我同樣也會這樣做。”裴矜意說。
謝風晚問號還沒打出來,唇便被輕貼了貼。
謝風晚:!!!!!!!!!
心跳驟然加快,謝風晚:“你別逼我!”
“我怎麽逼你了?”裴矜意問。
謝風晚想不出來答案,換了個方式罵:“你勾引我。”
裴矜意半摟着她,幫她順發絲,蹭她的脖頸,在她耳邊說話,受不了親昵的金主臉便又紅了。
晚風拂過,枝葉搖動。
——白月光替身上位後·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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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根據大綱結局是停在[試一試]那的,但沒什麽打END的靈感,就繼續往下加。寫了土味,也寫了貼貼,雖然我想了一句很好很BKing的完結語因為沒地方放被我删了,可總體還是很滿意的。希望大家也可以喜歡這個結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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