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謝風晚是見過秦渝的。
在兩年前,一場酒桌上。對方帶着與小愛豆同選秀綜藝C位出道的情/人,推杯換盞間為其索取交換到不少資源。
那時的裴矜意已經不需要謝風晚操心了。
因而她也從先前的主動轉為被動。
盡管整個夜晚她與對方的交談只有寥寥幾句,但也能從對方的談吐與思維看出,秦渝并不是方才那些人交流時口中所說的只是玩玩。
她很認真,且不在乎別人怎樣看她。
在清楚小愛豆是對方娛樂公司簽約藝人後,謝風晚也有想過與對方再見面場景,但在劇場、對方探班、齊遠放鞭炮種種元素堆積起來的結果是她未曾預料過的。
但現實生活就是遠比想象魔幻。
這些都發生了。
裴矜意見她一直沉默,想了幾秒,問:“緊張?”
“不緊張。”謝風晚答。
“不緊張為什麽不說話?”裴矜意笑。
“我是新人。”謝風晚看都沒看她,垂着眼睑,“我的演技并不足以讓我剛談論完別人的笑話下一秒便面無表情。”
更別說這位‘別人’還是自己名義上的老板。
“……很好的理由。”裴矜意點點頭,“說的不錯。”
話落便鼓了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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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濃厚的響聲遮擋了她的掌聲,謝風晚便并未多在意。
心中甚至還隐約帶了三分腔調地編排起古早劇情。
你拍啊、你拍啊、拍到手廢掉也沒人聽得見。
也察覺到這點的裴矜意很快收了手。
還以為是自己取得勝利的謝風晚直到鞭炮聲将熄,對方剛放下去的手又擡起時才發現那句‘你愛豆永遠是你愛豆’是對的。
并不想社死的她果斷道:“我——”
天公維系了‘愛豆不能道歉’這一規則,尚只是開了個口,秦渝便在副導演吭哧吭哧帶領下推門進了房間。
風與雪撲面而來使謝風晚停頓了言語。
她看向秦渝,對方并未與自己有所視線接觸,自長相到神色一如兩年前毫無變化,就連開口後自帶的嘲諷語氣都與當初別無差異——
一開口。
她說:“知道的是你放鞭炮歡迎,不知道的還以為第四次世界大戰來了。”
血條瞬間降下一半的齊遠:“……秦總,道理我都懂,別這麽不給面子。”
秦渝今天并不是為了嘲諷齊遠而來。
她有明确的目标,因而視線轉換的很快,甚至未給自己與齊遠的話題畫一個句號,便徑自看向眼前,說:“矜意,好久不見。”
肉眼可見的。
裴矜意相較于方才與謝風晚聊天時的态度冷淡了不少,只平靜地叫了一聲“秦總”。
方才還滿心興奮想在正主面前舞□□CP的園林兩人歇了菜。
在她們之前,再三确認自己‘死前’兩人并不相識的謝風晚也在深思。
深思究竟是誰在她死後為兩人架起了一座溝通的橋梁。
外人看來的冷淡,對于秦渝來說卻是不可多得的清閑——
有家室的人總是巴不得他人避嫌避的更明顯一些。
心情很好的她依照原定順序,将問題抛向已經懷疑到楊然并列出123點邏輯的謝風晚上。
“和謝年認識多久了?”
裴矜意清楚地知道,謝年并不希望自己在外人面前與她表現的過于親近,即使裴矜意并不清楚她這樣希冀的原因——
在她看來,另類的親近帶來的好處永遠比困擾多。
但這是對方的希望,每個人都有希望的東西,她沒資格要求對方不這樣希望。
因此,面對秦渝的問題,她也只是中規中矩回答:“有一段時間。”
臨到劇組時還在聽常菁發來語音條、清晰在常菁口中聽見謝風晚眼中與裴矜意關系的常菁點點頭,默認了她将幾天指代一段時間這一可進可退日期的行為。
她并不喜歡在無用的地方多做糾結。
很快,秦渝又抛出了另一個問題。
“怎麽認識的?”
裴矜意一頓,側臉看向謝風晚。
她原意是想與對方在視線交錯間達成一個目的的統一,但對方顯然沒有這一興趣——
她正在用一種奇怪的眼神來回掃視着自己與秦渝。
這種視線使裴矜意有些不适。
并非讨厭對方以至于一切都厭惡的不适。
而是視線用意中夾雜的懷疑。
裴矜意并不喜歡有人懷疑自己,那會讓她想起曾做過的夢裏,記者發布會上,咄咄逼人的記者詢問着夢裏的她難以回答問題後針對答案給出的回饋。
視線、神色,自上到下,處處充滿狐疑,恍若她在編造什麽使世界颠倒的彌天大謊。
不清楚是報複亦或其他情緒。
她給的回答是:“她是我粉絲。”
謝風晚懷疑的視線戛然而止。
餘光中,對方以極快地速度低下了頭。外人眼中害羞的常菁,裴矜意卻感覺出一股避而不及的情緒。
但秦渝與大衆不同,甚至與大衆之外的一小部分人都無相似之處。
她說的是:“粉絲變愛人是吧,這種劇情我看過挺多的,有一說一,很符合你身份。”
裴矜意滿臉“……”尚未表達出來。
自以為懂行的齊遠便先一步道:“這個事情我懂,您放心,我等會就讓運營回應,她們只是朋友——”
這是齊遠與秦渝合作的第一次,但第一次并不代表他在這之前未曾了解過大衆眼中的秦渝,一心向錢的玩一票就走富三代。
他以為自己窺見了對方大清早探班的用意——
擔心熱搜給劇造成影響。
大衆總喜歡在現實尋找現實不會存在的東西,美好人設便是其中之一。
人類對于美好最基本的标準便是完美,這一完美評判是劇外,而非戲內。
簡言之便是,戲內的岑栎可以有殘缺,但戲外飾演岑栎的裴矜意必須是好且符合角色的。
先前便出過不少因戲內人設過于飽滿、以至于演員黑料曝光,因戲移情粉絲大幅度情緒崩潰連上多日熱搜的動蕩場景。
齊遠以為她在意的是這個,繪聲繪色說完前景藍圖,卻見本還因他前半句話點頭并附和“她們是戀人”的秦渝皺起眉,“啧”了一聲。
“別懂這懂那了。”秦渝面無表情地一指雙主演,“她倆的關系,劇組裏懂得都懂,我買的水軍傳遞的網絡通稿也是這種氛圍。你懂不懂不重要,大衆懂就行。”
周遭沉浸在懂的都懂之老懂人2.0劇情時,謝風晚是第一個聽明白的。
“您的意思是……”
或許是用意過于‘沉重’,她說這話時略微有些卡頓與痛苦:“我和裴矜……裴影後炒cp?”
秦渝是先點頭表明她說的對态度後才開始表達自己惡趣味的。
“你不是她粉絲嗎?”她一臉認真,看不出來絲毫挪揄氣息地詢問,“為什麽要叫她裴影後?”
“……”
對裴矜意,因為相識甚至相熟還有那麽一絲恩情,謝風晚可以搶先占據道德高地并在心中肆意吐槽對方的言行舉止。
但對秦渝,對與自己并不想熟如今還是人設該尊重的老板前。
謝風晚只能接着她的話:“我很尊重裴影後。”
“那為什麽不叫前輩,要叫影後呢?”秦渝問。
謝風晚:……
謝風晚沒話說。
想反駁當然是可以反駁的,但這問題很無聊,除去滿足對方惡趣味外沒任何順理成章的理由,與‘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對她毫無吸引力。
“她喜歡這麽叫而已。”并不出乎意料的,裴矜意為她解了圍,“您的意思我清楚了,但是炒CP不只需要我們同意,還有很多外界因素。”
秦渝抓點向來與旁人不同:“你的意思是你同意了?”
“……我沒有這樣說。”裴矜意道。
秦渝并不在意她口是心非後的隐情。
看了眼表,距離前往榕城的飛機還有一小時,她站起身:“在來之前我和楊然聊了聊,你和她闡述的想法是什麽我不在外人面前多加贅述。炒CP在你們兩位的經紀人看來是雙贏行為,我尊重你們決定,但更尊重她們意見。”
簡明易懂些說便是:
你們經紀人都同意了,少叛逆,多聽話。
秦渝離開的速度和她突然到訪的突然程度一樣快。
得知消息後便懷疑裴矜意一直注視對方、以至于察覺到對方在秦渝提及楊然時臉色出現輕微變化的謝風晚正抿唇沉默的下一秒。
經副導演提醒、順明白秦渝這一行為不僅對劇沒影響還會使劇集熱度更上一層樓的齊遠充滿了幹勁。
導演專屬的喇叭被他舉了起來,一句“開工”響徹于整片劇組。
尚未出口的話只能被迫地停于唇邊。
自化妝間出來,齊遠例行講戲,站在裴矜意身邊的謝風晚側臉看了眼身旁人。
好巧不巧。
也與對方看自己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事實上,重生之前的謝風晚也與對方有過許多次類似的偶然對視。即使次數過多,偶然再算不上偶然,她主動開口詢問,得到的答案也只是‘意外’。
謝風晚并沒有深思,只當一切都只是意外。
就連重生後,最初幾次見面的對視,她也都當那是意外。
直到進組。
直到裴矜意喜歡拉長着語調、用岑栎的那種可憐巴巴的、滿眼是好奇的無辜卻又充滿‘嘲弄’視線看她,她才逐漸發現,自己也會在不經意間與對方有所視線相觸,且每次相觸都有着極大目的性——
就像現在。
謝風晚能看見裴矜意對口型問她怎麽了。
但她沒有回應。
如非迫不得已。
謝風晚并不想說讓大衆都不開心的話。
現在俨然不是迫不得已的時機,謝風晚也自然不會用褒義的語氣當衆詢問對方“你的腦子在想什麽”——
身旁的裴矜意唇邊笑意加深,語調拉長吐出溫暖的氣息,詢問的卻還是陳詞濫調。
謝風晚面無表情地在小園端鏡子的幫助下攏了攏頭發,将‘老師眼中好學生典範’的形象維持的很徹底。
劇組人多嘴雜,一片喧鬧。遠處的車站,一聲汽笛響起,車輛緩緩駛向冬日的盡頭。
霧氣蒸騰,有風起,雪自枝頭垂下,光照入窗棂。
窗邊的兩人分明是在鏡頭外,卻像是戲裏劇外交換了人生——
看不透,也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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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遲來的聖誕快樂。
晚上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