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當時就傻了。
腦海裏不斷回放着他剛才說的那句話,張着嘴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我我……還還還沒同意……你你什麽意思?”
一輛送外賣的電瓶車從我身後飛快駛過來,他一把把我拉到身後,皺了皺眉,一邊拉着我的手腕過馬路,一邊雲淡風輕地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說呢?當然是要追你的意思。”
哦,原來是要追我。
等等,他他他他說要追我??
這男的居然要追我?!
想不到啊,我這輩子頭一次被人追,對象竟然是個基佬……
哦,不對,我現在也是個基佬了。
多麽悲傷。
我沉浸在剛才發生的魔幻般的劇情中,直到車快開到酒店了才反應過來,摸了摸口袋裏燙手山芋一般的會員卡,我有點拿人手短的心虛,同時又有點不解:“你為什麽給我充冰淇淋會員卡?”
“你不是喜歡嗎?”
他轉頭看我一眼,理所當然道:“我在追你,當然要投其所好,把你喜歡的東西送給你。”
“……當然,你要是喜歡我就最好了。”
我發現自己的臉在發燙。
靠!什麽花言巧語!真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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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仿佛有幾十個小人在打群架,亂成了一鍋粥,完全不知道該想些什麽,直到車停在了酒店附近,也沒能理出頭緒來。
他解開安全帶下車,走到我這一頭,俯下身敲敲窗戶:“你打算在裏面呆一晚上?”
我手忙腳亂地開門下車,出來的時候還撞到了額頭,痛得我龇牙咧嘴的,腦子都清醒了三分。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額頭,我頓時跟被燙到了似的彈開,倒退兩步警惕地望着他。
他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麽,而是問道:“今晚去我那兒嗎?”
盡管他的表情看起來一本正經,但這句話實在很難不讓人想歪,再加上他十幾分鐘前剛剛說要追我,使得我立刻聯想到了不太好的東西。
比如,被捅那啥。
我渾身一抖,禁不住又退了兩步,瘋狂搖頭表示抗拒。
他倒是沒有勉強,也可能是因為結束了金錢關系所以沒了要挾的籌碼,總之他居然用了一種我難以想象的溫和語氣道:“回去注意安全,記得拿冰塊敷一下額頭。”
他越是這個态度我就越覺得慌,巴不得立刻逃之夭夭,跑到一個他看不見的地方發洩一下內心的抓狂。
他站在原地目送我離開,我勉力維持鎮定快步走到街口,轉過一個彎脫離了他的視線後,立馬在原地蹬了一圈,沖路邊拴着的一條狗叽裏呱啦吼了一通,才覺得心裏稍稍輕松了一些。
我叫了輛車,等待的過程中和路邊那只面相無辜的阿拉斯加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心底的煩躁慢慢緩了下去,開始努力理清幾分鐘前發生的事,同時思考解決辦法。
回到寝室裏,我當機立斷撥通了發小的電話。
……
“所以,那個大一放話要追你?”
“對。”
“還送了你一張兩千多的會員卡?”
“沒錯。”
“……天啊,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麽好的事……”
我:“……好你個頭啊!我又不喜歡他!怎麽能答應!”
“那你喜歡錢嗎?”
“傻子才不喜歡,怎麽了?”
“那不就得了,多簡單的事啊,”她推理道,“既然他有錢,你又喜歡錢,那你愛屋及烏不就喜歡他了嗎?”
聽起來還怪有道理的。
我深深地沉默了。
這個女人到底哪來這麽多奇奇怪怪的歪理?
我心累地嘆了口氣,打算中止這場走向奇怪的對話。
她在那頭自顧自接着道:“而且他喜歡你,不就行了嗎。”
我說:“誰說他喜歡我了?我跟他滿打滿算也才認識了一禮拜,有這麽随便的喜歡嗎?”
她道:“那他不喜歡你為什麽還要追你?”
“我要是知道還用得着來問你嗎?!”
發小在那頭沉默了許久,大概是陷入了深思,再度開口時終于恢複了一本正經的語氣,道:“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奇怪,小夏你雖然長得可愛,可聽你的說法那個人明明又帥又有錢,這樣的天菜沒必要揪着你不放。”
“仔細想了想,大概有以下幾種可能。”
“第一,他是真的喜歡你,而且是一見鐘情,所以才處心積慮地想辦法挖坑引誘你變彎。”
我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你在編小說嗎?”
“行吧,就當這個不太可能,”她繼續,“第二,他不喜歡你,說要追你只是想玩玩,畢竟這種有錢人的心思都挺奇怪的。”
雖然非常不願意承認,但我卻還是覺得這個說法有點可能,一時間心情居然有些說不出的低落。
“當然,還有第三種可能……”發小突然壓低了聲音神秘道,“根據我多年看脆皮鴨的經驗,一般這種莫名其妙的強取豪奪和追求攻勢,百分之八十都是替身梗。”
“替……替什麽?”
“替身,意思就是渣攻心裏有個無法忘懷的藍顏知己,愛而不得,因此退而求其次,找了一個有些相似之處的人,也就是可憐的小受,來做白月光的替身。”
我:“……”
大概是我太久沒有回應,她在電話那頭讪讪地笑了一下,道:“哈哈,開個玩笑開個玩笑,這種事情在現實裏确實不太可能,我就随便腦補一下,你別在意。”
不知道為什麽,和發小的一番分析和讨論,不僅沒能讓我茅塞頓開,反而更加心塞了。
晚上我再次失眠,到了半夜才勉勉強強入睡,夢裏也依舊不安穩,久違的狐貍精又一次出現了,這次是在那家冰淇淋店門口,他手裏舉着一個粉色的草莓冰淇淋,朝我走過來。我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手裏的甜筒,正要伸手去接,他卻突然把我推開,徑直走向了我身後。
我一轉頭,發現後面居然站着另一個“夏植”!長得和我一個樣!他拿走了本該屬于我的草莓冰淇淋,還沖着我笑的酒窩深深的,比狐貍精還可惡!
這個古怪的夢害得我第二天一早上都深思恍惚,連寫志願者工作總結表的時候,都下意識在簽名欄裏填上了“沈昳”兩個字,搞的學姐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我渾渾噩噩了大半天,始作俑者反倒是神采奕奕的,感冒過了一晚上就好了,一大早準時到了會場,西裝還換了一套,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搞的在場的幾個妹子春心蕩漾地偷拍了不少照片。
啧,昨天還說要追人呢,今天又來無差別攻擊了,真不要臉!
心裏暗自罵得起勁,但我依舊躲了他一早上,直到中午的時候才悄悄跑回去,結果正撞見他和學姐站在一起說話,兩個人臉上都帶着笑意,看起來氣氛很是愉悅。
我撇了撇嘴就要繞路離開,卻被學姐叫住了,只好耷拉着頭慢騰騰挪過去,問:“什麽事呀?”
“沈同學要請我們志願者吃飯,小夏你幫着負責一下,統計一下到場的人數,我去通知大家一聲。”
這人怎麽突然這麽好?良心發現要請大家吃飯?
我雖然心裏疑惑,但學姐交代的任務不能推脫,只好去找了今天的簽到冊出來,坐在桌邊默默地統計人頭,盡力不去管站在旁邊的人。
他一只手搭在我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撐在桌子上,俯身看我數數,好像在看什麽娛樂節目似的,我頂着頭上強烈的目光勉強完成任務,擡頭看他,粗聲粗氣地問道:“吃什麽?”
他拿出手機點開外賣軟件擺到我面前:“自己點吧,想吃什麽都行。”
哼!那我就不客氣了!不把你點破産我就不姓夏!
我低頭噼裏啪啦翻菜單的時候,因為太起勁不小心把手機碰翻了,我急忙一通亂抓勉強在落地前接在了手裏,翻開卻發現剛才不知道胡亂點到了什麽地方,頁面上赫然彈出了相冊。
我沒有窺探別人隐私的興趣,正打算關掉,卻突然掃到頁面上一張眼熟的照片,沒忍住點了一下。
照片放大,這……這不是我嗎!
雖然上面只拍了半張臉的特寫,但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一時間心頭劇震,伸出手指往後翻了幾張,剩下的也都差不多,拍的都不是全臉,鏡頭對準的無一不是同一個部位——
酒窩。
怎麽回事?這人是變态嗎?酒窩癖?
我心亂如麻,呆呆地擡起頭,正好看見那人又和學姐站在門邊上聊天,他不知說了句什麽,學姐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露出臉頰上兩個形狀漂亮的酒窩。
我靠!這家夥什麽時候跟學姐關系這麽好了?連女生都不放過?
而且學姐也有酒窩。
兩個。
……我只有一個。
鬼使神差的,我的腦海裏又開始回放昨天和發小打電話時,對方發表的那番“替身言論”,連同昨晚的夢一起,我感覺自己徹底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怪圈。
我搞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麽,又想要什麽,我只知道,我一點也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