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情詩的貓

第59章 九次完美謝幕

樓梯間有片刻的安靜。

厚重的門簾将外間網吧的吵鬧隔離, 只能模模糊糊的聽見一片熱鬧。

洛葭輕輕撇着目光，沒有去看陸子彥。

他伸手過來，在她怔愣中将她扶着她站起來，“別坐這裏了, 地上太涼。”

洛葭略松了一口氣, 他沒有問太多, 不然, 無論是說謊還是坦白，她都沒有心理準備。

她任由陸子彥拉着自己站起來。

但是長久坐着, 膝蓋被凍得有一些發僵，她站起來後一時沒站穩，朝着臺階下後仰踉跄。

好在陸子彥的手還沒有松開, 立即順勢将她拽了回來，她這才幸免于難。

她在慌慌張張的慣力牽引下撞到他的胸膛。

撞得鼻尖生疼。

她下意識揉着鼻子，而後發覺到自己還在半倚在他身上，她連忙後退，一邊揉着鼻子，一邊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已經放開了扶着她的手, 手指仍因擔心後怕而僵硬着。

聽到她忽然道歉，回問道：“什麽？”

“就是剛剛……”她小幅度擡頭，看着他的胸膛, 雖然是個意外, 但總歸是占了一點便宜。

聞言, 他語氣平淡，“你沒事就好。”

洛葭沒再說話，只是不經意擡頭時, 看到他的眉間微皺，不像往常那樣總是冷靜。

她後知後覺，“剛剛吓到你了？”

陸子彥向她輕瞥過來，視線一眼掃向她身後的樓梯，剛剛如果後仰跌落下去，受傷都是輕的。

“你說呢。”

洛葭在他簡短的三個字裏聽到一點僵硬的無可奈何。

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定，她擡頭盯着他眼裏的那點無奈，忽然沒忍住笑了起來。

陸子彥察覺，低頭看過來，“笑什麽。”

“沒。”洛葭收回視線，低着頭仍然在笑，心中的郁悶也消散了很多。

“心情變好了？”

“一點點。”

“本來還有話想跟你說。”

“啊？”洛葭又擡頭，撞上他略帶促狹的眼，遲疑着，還是沒忍住好奇問道：“什麽話？”

已經走到了他的房間門口，他推開門，一邊說道：“你告訴我，我就告訴你。”

“……”

她撇頭，“幼稚。”

沒料到的是，陸子彥居然一手輕輕扣在她的頭頂，将她的腦袋轉回來面對他。

洛葭因他的這個舉動而詫異得頭腦空白。

恍然的四目相對，洛葭在他漆黑的眼裏看到笑意，他說道：“真不交換？”

他微微俯着身，清淡又随意，那雙眼睛漆黑，卻很好看。

洛葭抿了抿唇，心跳突兀，還是沒有抵抗，坦誠道：“你緊張的樣子還蠻好笑的。”

似乎是她的回答讓他意外，洛葭在他的眼睛裏看到片刻的怔愣，而後他低笑道：“好笑嗎。”

她斜開視線，含糊道：“反正我覺得好笑。”

頓了頓，她連忙把自己的話題岔開，用理直氣壯的語氣說：“該你了，你有什麽話想跟我說。”

他放開了扣在她發頂的手，語氣又如往常般低淡認真，“也沒什麽，只是回應你剛剛說的那些話，你孤獨的時候可以找我，什麽時候都可以，開心的事可以告訴我，不開心的事也可以找我。”

“哦……”

她跟在陸子彥旁邊，進了他的房間，看到他收拾好的行李箱。

想到他等會兒就要回江城了，他的假期真的好短，而她的寒假還有十多天。

要好長時間都見不了面。

陸子彥腳步停頓，看着她低垂的眼，在她旁邊站定，“在不開心什麽？”

“沒。”她下意識反駁後，把話題帶了過去，“你是不是等會兒就要走了？”

“原本是這樣打算。”

“原本？”

陸子彥還沒答她。

桌上他的手機振動，他接起來，房間裏很安靜，陸放又向來嗓門大，洛葭可以聽見陸放在電話裏叫他下來了，車到了。

陸子彥淡聲道：“等會兒再走。”

陸放：“啊？你還有事？”

“嗯。”

他電話挂斷，順手把手機揣進大衣口袋，而後對她說道：“走吧，我陪你出去一趟。”

洛葭連忙問：“去哪？”

“今天出門的時候不是跟媽媽有一點不愉快嗎。”

“……嗯。”她雖然沒提，但是一來就滿臉的難過，估計陸子彥自己也猜到了。

雖然出門的時候，爸爸在她和媽媽之間遞了個臺階，但是媽媽一定還是心情很不好。

她向來嘴笨又不愛說話，回家之後，還不知道要該怎麽跟媽媽溝通，她怕媽媽又因為這個不理她。

洛葭擔憂地問陸子彥，“怎麽辦，我回家之後要怎麽跟媽媽說？”

“借此機會把心裏的話都告訴媽媽吧，心平氣和的好好溝通一次。讓媽媽知道你的想法，不管結果如何，起碼讓媽媽知道你很愛她，也需要她的理解。”

他語氣一如既往平淡，給人一種冷靜的溫和感，不由讓人聽得進去。

她點着頭。

但她從小就怕媽媽，怕媽媽生氣，也怕媽媽難過，再加上她向來嘴笨不會說話。

她遲疑着，“可是我要怎麽開口……”

“所以，我們現在去買一束花。”

“什麽？”

陸子彥陪着她下了樓梯，說道：“回家的時候送給媽媽，道歉也好，好好談一談也好，讓媽媽別太介意你說的話，也表達一下你的愛意。”

洛葭沒有給別人送過東西，因為她沒有什麽朋友，爸爸媽媽也不是什麽浪漫的人，逢年過節很少做什麽儀式感的事。

但是她有預感，這好像會是個不錯的主意。

不管怎麽說，希望媽媽不要因為她今天說的話而心有芥蒂。

她猶疑道：“這附近有花店嗎？”

“有，不遠。”

她想到陸放剛才的電話，慢半拍反應過來，“你說的有事，是陪我去買花？”

陸子彥低垂的眼睫帶了點笑，“是。”

她忽然心跳混亂，連忙說道：“我可以自己去的，不用耽誤你的時間。”

“算不上耽誤。”

“不是說車已經到了嗎？”

剛好下樓梯，陸放在前臺見他出來，開口正好就是說車的事：“我開回來給你停後面停車場了，順便給你加了油。”

陸放把車鑰匙丢給他。

陸子彥接過，“謝謝。”

洛葭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是自己開車去？”

陸子彥眼帶淺淡笑意，“不然呢。”

“……”

她還以為陸子彥跟自己回學校一樣坐長途車，也是，陸子彥會開車，她又不會。

而後又聽他說道：“就算不是，也會先陪你。”

洛葭心跳突兀慌亂，頭也不敢擡，直愣愣盯着腳下的水泥地面發呆。

也是在這個時候忽然厭棄自己的嘴笨和怯懦。

混亂之中，她想到了開學沒多久就能跟班上都混得開的同學，想到在新生晚會上主持的學姐，想到在辯論賽上一點也不露怯的室友。

然後，是幾次開口都不知道該說什麽的自己。

從網吧出來，難得的見了晴的下午。

洛葭方才來的路上悶着頭，都沒有顧得上天氣，此時才看見地面上灑着一片片明亮的陽光，像是金色燦爛的未來。

身邊的陸子彥安靜，像他一如既往給她的感覺，他的存在感冷淡，但是無論什麽時候，她的軟弱不安，都有回應。

“陸子彥……”

她開口時，聽到自己的聲音細若蚊蠅。

就像現在這樣，她一開口，他就會微側頭認真聽，“什麽？”

金色的光線映着他的瞳孔，将他一雙漆黑的眼描繪成淺淡，眼睫細細密密，看她的目光溫和耐心。

“沒什麽，就是覺得，認識你挺幸運的。”她扯了個笑，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以前有了煩惱的時候只能自己悶着，難過的時候偷偷躲在被子裏哭，第二天若無其事繼續上學，也沒有人在意我在想什麽，所以我一直都覺得很孤獨。”

他溫和的笑着，揉了揉她的頭發。

眼瞳的顏色因淡金色的陽光而顯得略淺，有淡的笑意，“我剛剛說你孤獨的時候可以找我，你不高興什麽？”

“……”洛葭抿着唇，小聲開口：“也不能叫不高興，只是覺得有一點點不現實。”

“什麽不現實。”

“……你說的話。”

他低眼看着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洛葭沒敢去看他，藏在袖子裏的手心暗自捏得很緊，這次卻誠懇說道：“畢竟你也有你的生活，我一直打擾你也不合适。”

“我不會覺得打擾。”

“就算現在不會覺得……以後也會。”

陸子彥沉默看着她，重複道：“以後？”

“就是……就是說。”

她斷斷續續的遲疑還沒有說完。

陸子彥頭一次打斷她的話，冷淡又篤定，“以後也不會。”

她低着頭，沒吭聲，仍不安的失落着。

就算他現在不會覺得打擾，以後他有了自己喜歡的人，那她也不能再這樣抓着他不放了吧。

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

難得見了晴的天氣，金色鋪滿了巷子，天氣已經漸漸回溫，拂過臉頰的風也不像之前那樣冷冽。

她低垂着頭的視線偷偷看着旁邊陸子彥的影子，在那片金色的光芒裏拉下颀長的剪影，與她的影子并列一起。

那一刻她有一點貪念的想着。

如果他可以永遠像現在這樣在自己身邊，那該有多好。

“你有沒有想過——”

在安靜而又溫和的風裏，他淡聲開口，尾聲拖着的懶懶聲調，勾着洛葭好奇地看向他。

他眼尾淡笑，與此時落在他眉骨的光線一樣柔和明亮，“給我一個讓我只屬于你的機會。”

淡金色的光線，散在風裏，溫柔地從她耳邊拂過。

洛葭驀然睜大眼睛，愣愣看着他。

“那樣，你就有立場無條件的打擾我了。”他腳步停下，側過身，面對着她。

寬闊修長的身影站在光線散落的明亮裏，他的輪廓冷淡，皮膚是近冷的白，看她的目光卻柔和又溫熱。

見她呆愣愣着，陸子彥微微俯身，與她靠近了一點距離，于是她更看得清他眼睛裏有漂亮的倒影。

他仍然對她微笑着，“給我一個機會吧，葭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