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降臨
現在關厭已經知道了關鍵線索——神降需要“容器”, 那個容器則是指接受過信徒崇拜的人類。
應該不單單是有稱號的她,戚望淵和時危也一樣危險。
反而因為有稱號, 她才是最安全的那一個——比如在被盯上的時候可以及時命令它們給自己讓路。
不過, 雖然現在線索已經到手了,她卻還在這個“過去”裏。
她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停留在五月四日,也就是求生者們所處日期的十四天以前。
關厭在五月十八號來到這座商場, 并在天臺接到了過去打來的電話, 然後下樓在一樓回到五月四號, 直到現在。
她想給另外兩人打個電話試試看, 但正在翻號碼時, 手機狀态欄卻忽然閃了好幾下。
下一刻,時間變成了10:53分。
關厭一怔, 退到主屏幕,發現日期是5月18。
可是她這裏還是白天, 而且這個時間……不是她接到第一個提醒電話的時候嗎?
随即, 日期跳到5月4日, 時間15:01。
她眼皮一跳, 點開戚望淵的電話,停在撥打頁面上, 繼續盯着時間。
大約四十秒後,時間再次來到10:54分。
與此同時,她直接撥通電話。
嘟嘟的等待音響了幾次,那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是誰?”
“不要讓他們發現你沒有看過月亮!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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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
電話已經挂斷了。
時間也變成了15:03,果然只夠讓她說完一句話。
随後, 她輸入了自己的號碼, 等到時間跳到10:55分時, 立刻按下撥通鍵——
“不要讓他們發現你沒有看過月亮!”
電話斷開之後,時間便再也沒有變化過。
關厭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
她其實也許不用打這個電話,但是……萬一呢?萬一這真的是個無限循環,至少也可以給自己多留一條生路。
甚至說不定如果那一個自己死了,現在這個她就會煙消雲散。
既然有這樣打電話的機會,那照着做也沒什麽不可以。
不久之後,大量警車呼嘯而來,包圍了整個商場,并迅速驅散圍觀人群。
關厭在遠處看了會兒,就打開手機搜索起來。
時危寫下的五個地點中,她負責的是雁歸路和一個名叫“國康苑”的小區。
小區裏有一家三口,兒子才六歲,卻砍死了自己的父母,然後自殺身亡。
具體是哪一戶時危并不清楚,所以她便趁着現在用手機搜搜看。
輸入關鍵字後果然跳出不少剛發布不久的信息,大都是網友自己發上去的,所以沒那麽注重隐私,關厭很容易就找到了具體位置。
她趁着現在出行方便,直接打了輛車趕過去。
國康苑內人聲鼎沸,許多居民都圍在了其中一棟樓下,議論紛紛。
屍體已經被擡走了,但還有一輛警車停在單元樓外。
關厭從人群中擠過去,喊着“我是這裏的住戶,讓我過去一下”,順利走了進去。
然而就在她踏進單元大門的那一瞬間,身後迅速一黑,前方走廊卻亮起了燈——回來了,那個沒有白天的世界。
這突如其來的變換讓她動作頓了一下,随即立刻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是八月十四沒錯。
關厭找到戚望淵的號碼撥了出去。
等待音剛剛響到第二聲,電話就直接接通了。
他率先問道:“剛才你的電話打不通,沒事吧?”
其實分開還沒有多久,她卻感覺自己好久沒有聽見這麽親切的聲音了——雖然他語氣淡淡的一點兒也不親切,但跟那些稀奇古怪的鬼怪比起來還是略勝一籌的。
關厭頓了頓,才說:“我沒事,現在已經來第二個地點了。剛才找到了一些線索……”
她簡略說了一遍,對方一直靜靜聽她說完,才道:“我也查到了這些,手裏有一塊碎片。”
關厭:“你知道還讓我白費口舌?”
戚望淵:“打斷別人不禮貌。”
“你禮貌個鬼,你殺人的時候怎麽不跟人家講禮貌?!”
她氣道:“懶得理你,我給吉娃娃打電話去。”
挂斷的那一刻,她還聽見對方笑了一聲。
……真是欠揍啊。
可是時危的電話沒有接通,打了兩遍都是忙音。
關厭估計他也跟自己一樣回到了過去,便收起手機上樓了。
她直接乘電梯到了五樓,出門左轉就是出事的那家——503。
這一層住戶所有房門全都緊閉着,但從門縫可以看見裏面的燈光,像是都有人。
她正在想怎麽才能進入503,卻聽“咔噠”一聲,那道門自己開了。
伴随着吱呀的推門聲,一個小孩探出頭來,沖她喊道:“姐姐,你終于回來了!”
說話間就已經跑了過來,拉住她的手往屋裏帶,邊走邊說:“媽媽做了你最愛吃的酸菜魚,我們都在等你一起吃飯呢!”
關厭跟着他走進門,快速瞥了他一眼,心想:這就是那個殺了父母又自殺的六歲孩子嗎?
那這邊的碎片應該會比較容易拿到了。
屋內飄來一陣酸菜魚的香味,一個陌生男人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手裏還抓着一大把瓜子,邊看邊嗑,嗑完把瓜子殼直接往地上一扔。
沙發邊已經一地垃圾了,還有一些掉到了縫隙下面,一看就很不好清理。
關厭皺了皺眉,又看見茶幾上亂七八糟的擺着花生米和好幾只酒瓶,到處都是煙蒂,屋裏一大股難聞的煙酒混合味。
男人瞥了她一眼,冷哼道:“你還知道回來?這麽晚去哪兒了,是不是去勾搭男人了?”
關厭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短袖外面套着寬松的長袖衛衣,一條運動長褲,戴着半指手套,臉上還蒙着染了一點血的口罩……
就這副打扮,只要把衛衣兜帽拉上來,就能直接去打劫銀行了。
勾搭個鬼的男人?
“站在那幹什麽,還不快點去幫你媽做飯!看你那樣就來氣,就跟你媽似的,都是沒用的賤貨!整天吃老子的住老子的,連點家務活都幹不好,真不知道你們女人有什麽屁用!”
這一瞬間,關厭切身體會到了戚望淵平時強忍着殺心的艱辛。
“爸爸,你喝酒,喝酒吧!”
眼看着那個男人又要開口,六歲的小男孩雙手抱起茶幾上面的一只酒瓶遞了過去,看起來非常乖巧。
男人瞥了他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腦袋,哼了聲:“還得是我兒子!兒子啊,過來,陪爸爸喝兩口!”
小男孩連忙搖頭:“爸爸,我作業還沒寫完,不可以喝酒!”
關厭意外得挑了下眉——是作業沒寫完不能喝,不是年紀太小不能喝?
她大概明白這個小孩為什麽殺他爸了,那媽媽呢?
廚房裏一直有忙碌的聲音,與客廳之間只隔着一扇薄薄的門,這邊的對話廚房裏不可能聽不見吧。
關厭邊想邊走了過去,推開門看見一個憔悴瘦削的女人側臉。
對方低着頭沒有看她,只是抿了抿嘴角笑着說:“女兒回來啦,怎麽樣,工作還順利嗎?”
不止行為舉止,聲音也很不對勁。
她繞了兩步湊近一看,便看到了女人臉上明顯的淤青,與嘴角破開的新傷。
——原來是個家暴男啊。
懦弱的女人和暴躁的男人,養出了一個被迫過早懂事的兒子。
關厭好像知道該怎麽拿到碎片了。
她沉默着走到刀架前,挑了一把鋒利的尖刀。刀刃磨得很亮,幾乎可以當鏡子照。
女人詫異地問:“你拿刀做什麽?”
關厭笑了一下,左手拿到藏在身後,并舉起食指沖她做了個噓的手勢。
然後走出廚房,關上門,笑眯眯地來到客廳裏。
男人還躺在沙發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電視,肥大的啤酒肚像懷胎十月一樣又高又大。
小男孩坐在斜對面的房間裏寫作業,但其實一直擔憂地看着外面。
關厭與他對視了一眼,停在男人靠在沙發上的腦袋這邊,笑眯眯地埋下頭說:“酒好喝嗎?打女人好玩嗎?”
男人眉頭一皺,仰頭瞪她:“賤貨,老子是不是太久沒打你了?”
他說着就要起身,可喝了酒又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動作明顯不怎麽靈活。
他又肥又短的手指抓着沙發邊緣,摳了好幾下才勉強能往起坐。
但關厭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她猛地一把拽住他的頭發用力往後一扯,便将他腦袋扯到沙發扶手處,稍用點力,他的頭部就仰了起來,露出一截全是肥油的脖子。
男人暴怒着大喊:“你他媽敢對老子動……”
話音未落,一把刀從喉嚨正中央直挺挺的插了下去。
刀子沒有拔出來,連血都沒流多少,人也還活着。
他愣了幾秒才意識到發生什麽,雙手繞着刀刃緊緊捂着脖子,以仰倒的姿勢瞪着關厭,嘴巴開合了好幾次,想說什麽卻沒說出來,倒是吐了幾口血。
他那雙臭腳在沙發上猛蹬了幾下,慢慢的失去了力氣。
關厭第一次覺得殺人這麽痛快——雖然對方根本不是人。
這一家三口都早就死了,哪還有什麽人?
果然,就在男人徹底咽氣的那一刻,房中燈光一閃,呲呲兩聲徹底熄滅了。
酸菜魚的香味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屋子暗到只能看見一點點輪廓。
關厭站在空蕩蕩的沙發前,撿起一絲血跡也沒留下的刀,默默掏出手機打開閃光燈,開始滿屋子尋找第二塊碎片。
半個小時之後,她背着一只藍色兒童書包慢悠悠的走出小區大門,并給戚望淵打了個電話。
一接通她便說道:“我拿到兩塊碎片了,你呢?”
“在忙。”對面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是快速奔跑中的喘息聲……聽起來怪性感的。
關厭老臉一黃:“忙完打給我!”
她趕緊挂斷電話又打給了時危,随後微微皺眉。
依然無法接通。
時危好像是在……天樂地鐵站。
關厭記得那個地方離這裏挺近的,決定過去看看。
時危躲在地鐵站衛生間內,渾身發抖,雙手死死捂着嘴,堵住那止不住溢出喉嚨的恐懼輕顫聲。
他驚恐地縮在角落,仔仔細細注意着外面的一切響動。
“啪嗒——”
水龍頭滴下一滴水,他吓得渾身一顫,連眼淚都忍不住溢了出來。
第一顆淚水滾出時,他強撐着的意志瞬間垮下。
他真的不懂這是為什麽……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而已,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打打游戲吹吹牛逼,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為什麽這個世界要變成這樣?為什麽偏偏讓他活到現在?為什麽……世界都這樣了他還是不想死?
明明外面就是恐怖的存在,只要他開門出去,馬上就可以解脫,可他卻做不到。
他還是想活着,哪怕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了,他也想活着!
拯救世界這種異想天開的事情果然不應該參與……如果他沒有認識那兩個人,現在他一定還躲在自己的秘密基地裏,非常安全地玩貪吃蛇或者俄羅斯方塊。
可是……沒有如果。
“嗒、嗒……”
外面傳來了漸漸接近的腳步聲。
起初是一道,然後越來越多。
它們正在找他,而且,馬上就要找到了。
他根本沒有地方能藏,地鐵出入口也全是那些東西……跑不掉的。
腳步聲越來越密集,也越來越近。
時危的心随着那些聲音,一點點往下沉,最後絕望到失去了所有情緒反應。
或許是因為“賭神”稱號的緣故,關厭運氣很好,在路上找到了一輛能用的電動車。
車主人屍體就在旁邊,所以有鑰匙。
雖然為了找到前往天樂地鐵站的路線而耽擱了一點時間,但趕到目的地也只花了半個多小時。
途中她還給時危打過兩次電話,始終都是無法接通的忙音。
這讓她心裏慢慢有些擔憂起來。
畢竟時危好像根本不記得邀請函的事了,那多半也不會使用任何道具,遇上危險可怎麽辦?
關厭将車騎到了最快,但由于馬路上被汽車堵塞,她只能從上面的人行道通過,地磚硌得車輪一直不斷抖動,她整個人也跟着颠簸,十分難受。
好不容易颠到天樂地鐵站附近,擔心打草驚蛇,她不敢再騎車過去,抛下電動車直接跑了起來。
還隔得有些遠,她就看見了地鐵站明亮的燈光。
然而……似乎有些不對勁。
關厭停下腳步,連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地鐵站外的大片空地上,竟然站着很多“人”。
就像之前她在小區裏見過的那些一樣,他們全部都默默站在那裏擡頭望着天空。
她心裏生出幾分不好的預感。
如果這地方一直是這樣,那時危一開始就沒辦法進到地鐵站裏面去,他會打電話告訴他們進不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失聯。
可這些人如果是後面才來的……她現在也進不去了。
忽然,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
關厭急忙摸出手機按下接聽,躲到身邊建築物後面問:“喂,怎麽樣?”
戚望淵氣息不平地說:“看了眼月亮,差點死。”
“……怎麽回事?”
“這邊有很多人,我被他們抓住了。”頓了頓,他說:“那些舉止怪異的人都是‘至高神’的信徒,那個神要降世,就需要信徒替它找到一個合适的容器——這個你已經知道了。”
關厭從建築牆邊探頭望着地鐵口那邊密密麻麻的人:“那找到之後呢?”
“之後——”
戚望淵說,“就讓容器擡頭看月亮。”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關厭看見,地鐵口的那些人忽然動了。
他們開始用奇怪的方式繞着圈走路,漸漸形成了一個大大的閉環。
當然,在這過程中也一直望着月亮。
“你在哪兒?”戚望淵問。
關厭回神:“天樂地鐵站,外面很多人,我不确定能不能進去,暫時沒辦法找到時……”
她想說,暫時沒辦法找到時危。
可是,她卻已經找到了。
——在那個由很多人形成的閉環大圈中央,有一道身影正在漸漸淩空而起。
他雙臂伸展,擡頭仰望着月亮,一點點浮上半空。
而與此同時,那些看着月亮的人群卻齊刷刷轉過頭,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雖然距離很遠,但關厭一眼就看出來了,那絕對……是時危。
鴨舌帽和口罩已經不知所蹤,他的臉在月光下像是發出了微弱的光芒。
“怎麽了?”戚望淵察覺到不對勁,聲音低沉了許多。
關厭震驚道:“出事了……時危好像變成容器了,你快來!等等……你被迫看月亮的時候是怎麽掙脫的?”
他平靜地說:“我在幻象裏面自殺了三次。”
這樣的答案并不怎麽好。
關厭心裏更加沒底,只能說:“你快來吧,先把碎片用彩信發給我看看,我們四片夠了嗎?”
現在手機無法聯網,只能用這些年幾乎沒人會再使用的彩信了。
“好,我二十分鐘之內就到。”
戚望淵挂斷電話,關厭将手機調成震動模式,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躬下腰躲在綠化帶後面,快速跑向地鐵口方向。
很快一條彩信發了過來,關厭點開一看,眉頭深鎖。
他們手裏現在有四塊碎片,卻還不夠拼出完整的圓形。
如果夠的話就不用去地鐵站了,可惜……
她放回手機,擡頭看了眼那邊。
不知何時,天空中已經降下了一道淡藍色的光束。
它流光溢彩地籠罩着時危整個身體,仿佛在傳遞某種能量。
周圍那些“人”始終不停地轉着圈,像是某種儀式。
——能打斷它嗎?
關厭腳步一頓,剛想試試看,卻發現……
一道淡金色的人形光影,順着那藍色光束從黑暗中緩緩降落,一點點向時危靠近。
距離越近,它就越顯出人類的模樣。漸漸的,化作了一個容貌英俊的黑色長發青年。
它的氣質過于邪惡,關厭只看了一眼,就感覺像是遭遇了這一生最恐怖的事情,飛快偏開了頭。
她的手有些抖,強忍着不适摸出手機打給了戚望淵。
電話接通,她聲音顫抖着問:“你覺得……幻境裏的人……還有別的辦法掙脫嗎?”
戚望淵沉默了一陣,才說:“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沒有害怕的東西——只有像我這樣的人才有可能活着出來。”
關厭的身體開始止不住地抖動,那種來自心底最深處的恐懼,讓她幾乎連站都快要站不穩了。
可她還是又快速掃了一眼那邊,只見那個逐漸清晰起來的“人”,距離時危只剩下不到十米。
“盡量拖延,我會來的。”電話那頭,戚望淵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麽冷靜。
關厭胳膊僵硬地舉着手機,即使它早已經挂斷。
碎片還不夠,邪神卻已經降臨……
一種恐怖的氣息迅速蔓延至附近大片範圍內,被籠罩其中的關厭抖得連牙齒也開始發顫,發出咯咯的輕響。
這是一種……比死亡更加恐怖千百倍的恐懼。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卻怕得想要當場跪地臣服。
可是——不能就這麽算了啊,有什麽道具就用什麽道具吧。
【沒什麽用的木頭珠子x1】
外表看起來是一串佛珠,其實就是串木頭珠子而已。不知道有什麽用,可能某些生物會喜歡它吧。将它送給合适的對象,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道具用出去的那一瞬間,那位身材高瘦的黑發男子轉過頭,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與此同時,關厭“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她不肯向他下跪,将手指放在牙上用力咬了一口,勉強讓自己由下跪挪成了坐下。
然後……
【我是你的白月光啊】
剩餘使用次數:1。
可對指定的單個對象使用,使用後,對方将會把你當成ta心中最深愛的對象,單次持續時間30分鐘。
使用這個道具的那一刻,關厭渾身顫抖的閉上了眼睛,視死如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