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甩黑鍋 天生就會克人
溫明瀾臉色像是石灰刷的牆, 白中摻着灰,灰裏帶着青,青灰青灰的, 沒有一點血色。
她渾身顫抖, 說不出話。
看到孟悅如失望的,不耐煩的眼神, 她冰涼的心越發痛苦,疼得一陣一陣痙攣。
疼得她不禁彎下腰, 捂住心口。
溫蘇蘇輕笑, “你這算西施捧心, 還是東施效颦?”
“還是東施效颦吧, 畢竟你是個普普通通的冒牌貨。”
說完,她握着水杯往樓上走。
溫江誠喊她:“你不等爺爺嗎?”
“爺爺?”溫蘇蘇頓了頓, 回頭,慢悠悠笑起來,“爺爺本來就不會來呀, 我沒給他打電話。剛才騙你的。”
她十分乖巧懂事,“爺爺年紀大了, 還是別讓他老人家操心。”
“我和你們不一樣, 我孝順, 一般不必要的情況下, 不會打擾他的。”
溫江誠臉色微涼。
孟悅如發怒, “你敢騙人!”
“是啊, 我騙人。”溫蘇蘇笑着聳肩, “那又怎麽樣?”
她心平氣和看着孟悅如憋屈的臉,心情越發舒暢,扶着樓梯扶手, 慢慢上樓。
樓下,孟悅如臉色陡變。
她拿溫蘇蘇沒法子,便不悅地瞪溫明瀾一眼,“糊塗!我養你這麽大,是讓你給我惹麻煩的?”
溫明瀾咬着下唇,“媽媽,我錯了……”
她擡手去扯孟悅如的衣袖,眼淚汪汪地望着她,顫聲說,“媽媽,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媽媽,你原諒我。”
孟悅如只冷冰冰看她一眼,給她四個字,“好自為之。”
說完,拂袖離去。
孟悅如過于冷漠無情,竟是半分情分都不講,說走就走,一點不搭理溫明瀾。
溫明瀾茫然無措站在那兒,空蕩蕩的客廳裏,唯有她一個人。
管家和保姆們都在邊上小心翼翼觑着客廳的情況,卻無一人上前來安慰她。
溫明瀾知道,這些人一定是對她生出不滿。他們也一樣,以為她給溫蘇蘇投毒,想殺了溫蘇蘇。
沒有一個人相信,那真的只是幾顆安眠藥。
她只是想要溫蘇蘇睡過明天的競賽,拿不到獎,僅此而已。
可是,沒有人願意相信她。
在他們眼裏,或許她就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他們口口聲聲最愛她卻連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肯給她。
溫明瀾心底不由得升起一絲埋怨。
她怨恨孟悅如。孟悅如口口聲聲最愛她,最喜歡她,拿她當心肝寶貝。
可她從來沒有真的信任她,也從來沒有将她放在心上。就像溫蘇蘇說的,她只是孟悅如一件精美華麗的“展覽品”,一旦失去展覽的價值,她就會瞬間翻臉。
她也怨恨溫江誠。十五年來,她一直乖巧懂事,在溫江誠膝下承歡,拿他當親生爸爸看待。
可在溫江誠眼裏,她永遠比不上他的親生女兒。哪怕溫蘇蘇忤逆,反叛,對他冷嘲熱諷,他也一直拿她當女兒。
她最怨恨的,是溫蘇蘇。
如果……如果溫蘇蘇沒有回來,如果世界上沒有溫蘇蘇,那麽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爸爸還是她的爸爸,媽媽還是她的媽媽……
溫明瀾茫然無措倒在沙發上。
心裏空蕩蕩的,像破了一個大洞,冷風飕飕往裏灌。
她已經無暇去考慮,她很快就要被遷出戶口,将不是溫家的女兒。
不論是溫明瀾還是李明瀾,如果無法挽回孟悅如的心,這個家早晚沒有她的立足之地。
在溫家,媽媽才是最要緊的……
無論如何,都要挽回媽媽的心,繼續在溫家留下去。
她寧可死,也不願去溫蘇蘇口中的“鄉下”。
她望着手腕,輕輕咬牙。
溫明瀾如幽靈般,晃悠着上樓,進了房間。
半小時後。
張阿姨準備好晚飯,保姆挨個去喊家裏的主人吃飯。
溫蘇蘇和溫江誠夫婦陸續下樓。
然而溫明瀾的房間,卻遲遲沒有回應。
過了一會兒,孟悅如皺眉,“瀾瀾怎麽還不下來?”
溫蘇蘇不由得感慨。
孟悅如的愛與恨,都太廉價了。
要是擱在前幾天,溫明瀾那邊沒反應,她早就一口一個心肝寶貝兒的喊着,去哄溫明瀾。
結果今兒溫明瀾只是做錯了事情,就大翻臉啊。
果然。
親生的,她不愛。
不是親生的,她也不愛。
她就愛她自己。
溫蘇蘇慢悠悠說:“您還是上去看看吧,說不定是一時想不開,在鬧自殺呢?”
孟悅如瞪她:“你狗嘴裏能不能吐出幾句好聽的。”
溫蘇蘇托腮,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她,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孟悅如頓了頓,沒跟她說話。
起身上樓,去敲溫明瀾的房門,敲不開後,她好半天才找到備用鑰匙,把房門打開。
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樓下,溫蘇蘇微微皺眉。
孟悅如推開門,看見屋內的情景,猛然尖叫:“啊……”
她好似見到了恐怖的事情,聲音裏全是慌張和害怕,恐懼從尖叫中毫無遺漏地傳過來。
溫江誠一怔,匆匆擡腳上樓,溫蘇蘇緊随其後。
看見溫明瀾房內的情況,溫江誠倒抽一口冷氣,對樓下管家喊:“給醫生打電話!快點!”
屋內,一派兇殺案現場。
溫明瀾坐在單人沙發上,人已經暈過去,手腕上一道長長的傷口,滴答滴答流着血。
地上,已經聚集了一小灘血跡。
溫蘇蘇看着,什麽話都沒說。
沒有恐懼,也沒有同情。
她驀然想起前世。
有一次,她也差點死掉。
不是自己割腕,是被溫明瀾“失手”推在門口的臺階上,額角破了一個口子,流了好多血。
比溫明瀾現在流的,要多一點。
那天孟悅如的反應,好像還不如現在。
她只是嫌棄地撇撇嘴,避開三米遠,生怕溫蘇蘇的血,弄髒她新買的裙子。
讓人喊了醫生後,再也沒管過她。
溫蘇蘇靠在欄杆上,環胸冷笑,“你的心肝寶貝自殺,你還不去看看,人死沒死?”
孟悅如沒去,只回頭瞪着溫蘇蘇,跟她争吵,“你有沒有一點同情心?”
“瀾瀾都這樣了,你還冷嘲熱諷?”
“同情心是什麽東西?”溫蘇蘇茫然擡眸,一派無辜,“sorry,我這個人見識短淺,不知道呢。”
“要不,您給解釋解釋?”
孟悅如一梗。
溫江誠皺眉:“都住口!”
溫蘇蘇看着溫明瀾仍舊起伏規律的心口,心知人死不了,便擡腳下樓。
沒再給眼神。
只要人不死,就行。
她與溫明瀾的仇怨,不該現在就拿出結果。應該等日後有足夠的能力和權限,用合理合法的途徑去解決。
溫明瀾是生是死,應當有律法來宣判。
她沒有那個資格。
溫明瀾也沒有。
空氣中飄着血腥味兒,惹得人食欲全無,
溫蘇蘇沒吃晚飯,直接回了房間。
醫生很快過來溫家,為溫明瀾止血急救。好在溫明瀾不懂醫學,力氣又小,并未割到大動脈,很快就止住了血。
第二天一早,她悠悠醒過來。
她嘴唇幹裂,卻顧不得要水,張口就喊:“媽媽……”
脆弱無比。
守着她的保姆見狀,連忙喂她喝了一杯溫水,邊喂邊問:“好些了沒有。”
溫明瀾太虛弱,乃至于沒有眼淚,睜着漆黑的眼睛看保姆,又呢喃一聲:“媽媽……”
保姆看着她這虛弱無比的模樣,心微微發軟,輕嘆一聲,“我去喊夫人。”
明瀾小姐昨天做錯事情,不該給蘇蘇小姐下毒。可她也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女,小孩子家家的,一時想不開,走錯路也是有的。
他們不該因此,就全盤否定她這個人。
保姆去喊孟悅如。
溫明瀾被子下的手,緊緊抓着床單,期盼地望着房門。
這短暫的幾分鐘,像過去很久很久,那般漫長。
所幸,孟悅如還是過來了。
她的身影一出現在房間門口,溫明瀾眼淚便傾瀉而下,落了滿臉。
“媽媽……”
她聲音嘶啞,哀傷不已,又喚一聲,“媽媽。”
孟悅如在她床邊坐下。
溫明瀾去夠她的手,哭道:“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溫明瀾柔弱如斯,全心全意信任着她,眼裏心裏,唯有媽媽。
就好像,媽媽就是她的全世界。
孟悅如輕輕嘆口氣,心略微發軟,摸摸溫明瀾的腦袋,“好好養身體。”
“以前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別再提了。”
溫明瀾眼淚決堤,止也止不住。
“我……”她哽咽着,“我昨天,讓您失望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腦子裏糊糊塗塗的,做出那種事情。我知道自己做錯事情,讓蘇蘇對我們不滿……”
“媽媽怪我,是應該的。”
“媽媽。”她虛弱地喊,“對不起。”
孟悅如眼神一閃,突兀地沉下臉。
她語氣輕飄飄地:“這事不提了。”
“你放心,哪怕你戶口不在燕城,媽媽也不會讓人欺負你。”
她眼底掠過一絲清光。
驀然想起很久之前,那個老師傅說過的話。
“這個孩子,在娘胎中,就會克人。”
“等長大後功力大成,身邊無論是親朋還是仇敵,無一人能幸免。”
“不信,你就等着看。”
若是如此。
瀾瀾的反常,就有了解釋。
全是溫蘇蘇的錯。
她天生就是個克人的怪胎,明瀾和她一起上學,一起吃住,所以受影響最深。
這才一個月,就渾渾噩噩,不受自己控制。
下毒。
自殺。
樁樁件件,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
那麽溫柔高貴的瀾瀾,變成這個模樣,本就奇怪。
如今想來,唯有玄學二字,能做解釋。
那些神鬼莫測的手段,将人變成另外一個模樣,再尋常不過。
霎那間,孟悅如給溫明瀾最近所有的反常和錯漏,找到合适的借口。
心情瞬間就舒暢了。
不是她的教育出了錯。
全是因為溫蘇蘇。
孟悅如遮住眼底的陰翳,給溫明瀾拉了拉被子,安撫地拍拍她。
“放心,媽媽不會怪你。”
“等你養好身體,還是媽媽的好孩子。”
溫明瀾眼睛一彎,完好無損的那只手,反握住孟悅如的。
孟悅如看着她,恢複以往的慈母模樣,溫柔如水地笑笑,“睡吧,媽媽守着你。”
溫明瀾對她甜甜一笑,軟軟撒嬌,“媽媽,瀾瀾餓了。”
孟悅如去給她催吃的。
沒有看到,身後溫明瀾的眼睛裏,有一絲陰冷。
她之前隐隐約約聽到過爸爸媽媽吵架。媽媽不喜蘇蘇,是因為覺得她是個“怪胎”。
她想要洗白自己,就只能利用溫蘇蘇。
将黑鍋,全部套在溫蘇蘇頭上。
溫明瀾感受着手腕上傳來的劇痛,眼底寒意森森。
經過這場自殺,想來沒有人再會懷疑她。
這就是所謂的,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