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沒教養 你懂我的意思吧
她眼底含着深濃的哀傷, 泫然欲泣,雙眸泛紅,就那樣靜靜望着孟悅如。
眼睛裏有着期待的光芒。
孟悅如張了張嘴, 怎麽都說不出“你也是我女兒”這六個字。
溫蘇蘇剛回來那天, 她還能說出口。
可經過這段時間相處,她早就把溫蘇蘇是做仇人, 視為應該打擊的對象。
此刻再讓她說這種話,她張不開那個嘴。
孟悅如沉默許久。
溫蘇蘇眼底的光芒逐漸黯淡。
她輕聲說:“我明白了。”
溫爺爺心疼地看向她:“蘇蘇……”
溫蘇蘇低頭苦笑, “沒事的。”
“爺爺不要為了這個責怪媽媽, 這不是她的錯。人和人的緣分本就奇妙, 我和媽媽天生沒有母女緣, 所以才會一出生就被人抱走。”,
“這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不怪她……”
話雖如此,她卻抑制不住眼底的淚光,低着頭慢慢抽噎, 可憐又無辜。
她仰起頭,用眼光潋滟的眸子看着孟悅如, 又看向溫明瀾, “可是媽媽, 我到底哪裏不如明瀾, 為什麽你對我如此厭惡?”
孟悅如臉色一涼, 沒有說話。
哪裏不如明瀾?瀾瀾是她親手帶大的孩子, 靜心教養, 每個手指甲都按着她的審美長成。
溫蘇蘇憑什麽和瀾瀾比?
她不過是個,是個天生不詳的怪物……
孟悅如及時打住思路,垂眸說:“你也說了, 人和人的緣分,本就奇怪。”
溫蘇蘇點頭:“這樣啊……”
她深深嘆息一聲,聲音柔軟,“我懂了。”
客廳內寂靜無聲。後花園裏的蟬鳴聲傳來去,聒噪得很。
溫蘇蘇拉住溫爺爺的手臂:“爺爺,算了。既然沒有緣分 ,就不用強求。我們不要為了這種事情生氣。”
她說着,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溫爺爺臉色猝然一黑,越發冷厲,眼神如利箭,射/向孟悅如。
孟悅如抖了抖。
當着溫蘇蘇的面,溫爺爺只問了一句:“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孟悅如嘴唇微顫。
“你以後別為此後悔。”溫爺爺說,“你回去吧,明天老老實實在家守着。我不想看到蘇蘇再被人欺負。”
他眼神冷厲:“日後若再生出這樣的事兒,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他說完,直接命令管家趕人。
“把夫人送出去!”
孟悅如不走,揚聲反問:“我不喜歡她,她為何不反省自己的錯,憑什麽全将過錯推到我頭上?”
“難道她處處頂撞我,就沒有錯嗎?”
“就憑她才十五歲!”溫爺爺拿拐杖敲了敲地板,臉色越發難看,“十五歲的孩子,就算犯了法也是家長負責!”
“你作為她媽媽,卻把責任推給未成年的女兒,你……你們孟家養的好女兒!”
他想罵孟悅如不要臉。
可是作為公爹,兒子又不在跟前,拿這種話罵兒媳婦,不太合适。
溫爺爺憋的不舒坦,擡手怒道:“還不把人送出去!”
門外天色已經漆黑。
管家上前,請孟悅如和溫明瀾離開。
孟悅如不想走。
這樣漆黑的深夜,她摸黑跑一趟接溫蘇蘇,若是沒有接到人,反而被趕出溫家老宅。
她丢不起這樣的人。
孟悅如想說什麽。
可溫蘇蘇卻低了頭,聲音輕飄飄的,“媽媽,夜深了,您回去吧。”
孟悅如望着夜色,悚然一驚。
是,夜深了。
溫江誠不在家,若她一個人賴在老宅不走,像什麽樣子?
孟悅如不得已,只能離開。
深夜,溫蘇蘇躺在床上,安穩地她睡了一覺。
被溫爺爺敲打過,孟悅如很是消停了幾天,每天老老實實的,只當溫蘇蘇不存在,卻也沒有再為難她。
這幾天,溫蘇蘇活的很舒心。
直到周五這天,溫蘇蘇和溫明瀾月考。
這是她們升上高中之後,第一次正式月考。
以前考過的兩次,一次開學摸底,一次月中檢測,溫明瀾都穩居百名內。
但這次月考比較正式,意義格外不同。
清晨,餐桌上。
孟悅如往溫明瀾的書包上挂了個護身符,笑說:“這個你拿着,保佑我們寶貝超常發揮。”
她的慈母心此刻被發揮的淋漓盡致:“以前你哥哥上學時,每天都帶着我為他求的護身符,現在給你一個。”
溫明瀾乖巧不已,“謝謝媽媽。”
她擡眸看溫蘇蘇一眼。
溫蘇蘇波瀾不驚,慢慢喝着粥,眉眼絲毫未動,好似全然不在乎。
溫明瀾心下哂笑。
裝的倒挺像。
她摸着護身符,彎唇一笑,抱住孟悅如的手臂,輕聲問:“媽媽,有蘇蘇的嗎?”
孟悅如臉色一冷。
她沒有去看溫蘇蘇,只對溫明瀾說:“瀾瀾你哪都好,就是太心善。人家拿你當仇人看,你倒是處處惦記着她!”
“你這樣,讓我怎麽放心?”
溫明瀾低着頭,軟聲說:“蘇蘇她是妹妹……”
一旁,溫蘇蘇噗嗤一笑。
她擡眼瞅着孟悅如,忍不住嘲笑:“你可真是瞎的厲害。”
“就這低級小綠茶,還特麽心善?我快不認識心善這倆字兒了!”
“蘇蘇……”溫明瀾咬着下唇.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你也不能這樣侮辱人啊。我們是姐妹,就不能和平共處嗎?”
溫蘇蘇面無表情地翻了個白眼。
“可以。”她淡淡開口,“等我十八歲能獨立提起訴訟的時候,把你親爹親媽送進監獄,我會跟你和解的。”
“畢竟……”她輕輕一笑,十足嘲諷,“你也是這件事情的受害者。”
“受害者”三個字,她加重了語氣。嘲諷的意味兒,越發濃厚 。
溫明瀾臉色瞬間蒼白。
她磕磕絆絆說:“你、你怎麽能這樣?”
溫蘇蘇也感到好奇,“我為什麽不能這樣?”
“他們再不好,也把你養到這麽大……”
“所以呢!”
“養育之恩,百世難還……你恨他們,以後不來往就好,為什麽、為什麽非要把人送進監獄?”
溫明瀾心慌的厲害。
她也不曉得自己在慌什麽,卻只覺得心髒都被攥緊了,一抽一抽的緊張。
溫蘇蘇嗤笑一聲。
“好特麽的養育之恩!”
“我把你殺了,再把你埋了,你是不是還得謝我斂骨之恩?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我?”
“這、這怎麽能一樣?”
“這有什麽不一樣?”溫蘇蘇輕笑,眼神卻冰冷,沒有一絲感情。
“溫明瀾,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我不該說你是綠茶婊,我低估你了,你是聖母婊加綠茶婊加白蓮婊的結合體嘛。”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懂聖母。”
溫蘇蘇已經吃完了飯。
她靠在溫明瀾身邊,聲音清淡:“你盡管放心,我早晚會去告的,這些人,一個也別想跑。”
溫明瀾失魂落魄。
溫蘇蘇滿意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她的目光,輕輕掠過孟悅如。
含着無盡笑意:“媽媽,您一定也想看到仇人被判刑。”
孟悅如手微微一抖。
溫蘇蘇沒有注意,她已經背着書包,離開了。
燕京一高今天月考,昨天就已經分好了考場。按照高考模式,每個考場三十人,國際班實驗班和平行班混合考試,座位座號全靠抽簽。
溫蘇蘇被分在第八考場17號。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溫明瀾也在第八考場,只不過她是1號,坐在門邊的位置上。
溫蘇蘇一進門看見她,當即就笑了。
她低頭看着溫明瀾,眼角帶笑:“明瀾姐姐今天要好好考啊。”
她壓低聲音,只有兩個人能聽到,“不然,你作為罪犯的女兒,就無路可走啦。”
溫明瀾臉色煞白,像塗了一層石灰,看不出絲毫血色。
溫蘇蘇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慢悠悠擦着桌子,心情愉悅。
溫明瀾心慌意亂,下意識追随着她的身影。
而溫蘇蘇,只對她一笑。
上課鈴響起,監考老師拿着試卷進教室。
第一門考的是語文,拿到試卷後,溫蘇蘇低頭翻看着,越看越平靜。
修仙界二百年,她看過不少古籍功法,每一本都晦澀難懂,如今古文閱讀這方面,對她來說,沒有任何難度。
至于其他部分,她記憶力驚人,靈臺清明,理解起來也越發熟練,那些做題的技巧和套路都非常簡單,并不會被魔障迷了眼。
比較難的……
是作文。
溫蘇蘇悠悠嘆了口氣,看着作文題目。
“結合材料內容含義完成寫作任務,題材任選,詩歌除外。”
她盯着那一大段材料,很快看出其中立意,卻一時不知道怎麽動筆。
這篇文章的立意是“愛”。
愛。
早八百年就被她抛棄在角落裏的東西,怎麽寫呢?
她的心,慢慢糾結起來。
已經是秋天了,窗外有大雁飛過,在空中排成“人”字型,黑壓壓的。
一只母雁身後,跟着一只雛雁,它還會時不時回頭看看自己的孩子。
雖然是鳥,卻比有的人強多了。
溫蘇蘇垂眸,很快有了想法。
這世上最常見的愛,是父母對子女的愛,她不曾經歷過,卻可以想象。
溫蘇蘇寫完作文後,時間還剩了半個小時,她放下筆,趴在桌子上睡了。
第一排的溫明瀾下意識回頭,看到溫蘇蘇的姿勢,輕輕松了口氣。
果然,這個鄉下回來的丫頭,學習成績就是不好。
今天的試卷是難了點,可她竟然直接放棄,的确是匪夷所思。
是她多心了,不該擔心溫蘇蘇其實是個學霸,一天天把自己擔心的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畢竟,鄉下的教學水平怎麽能跟燕城比?他們的第一名到了燕城,也只能是寂寂無名,泯然衆人。
何況溫蘇蘇本就平平無奇。
溫明瀾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剛考第一門,語文就放棄了,等考到其他科目時,她能怎麽樣?
不出溫明瀾所料,接下來每一科,溫蘇蘇都會提前趴下睡覺。
有時候提前半小時,有時候提前二十分鐘,沒有一次認真考完。
燕京一高的考試采取3+2的模式,因為他們高一沒有分科,所以考的是語數外+文綜+理綜。
這麽多科目,足足考了兩天才考完,以至于周六沒有休息。
周日這天,溫江誠沒有上班。
他坐在沙發上問兩個女兒:“月考怎麽樣?”
溫蘇蘇懶洋洋倒在沙發上,“不怎樣!”
溫明瀾乖巧坐着,雙膝并攏,雙手放在膝蓋上,是名門淑女的姿态,溫柔說:“我覺得自己考的不錯,不出意外的話,能進百名榜。”
溫江誠點了點頭。
“不錯。”
孟悅如心情愉悅,笑着說:“我們瀾瀾就是優秀。”
她目光瞥向溫蘇蘇:“不像有的人,學習不好還不知道努力,單只會在家裏氣人,不知道養她做什麽!”
溫蘇蘇接口:“是啊,養我是沒什麽用,但你們還得繼續養,是不是更生氣了?”
“你生氣也沒辦法,這就是你的命!”
孟悅如果然很生氣,怒道:“早知道就不該生你!”
“我也覺得你們不該生我,誰讓你們生的?”溫蘇蘇格外不解,惆悵地嘆了口氣,“關鍵這事兒總不能怪我吧?”
“不怪你還能怪誰?”
“難道是我逼你們上的床?還是我逼你們不戴套?”她冷笑,“你們生我之前也沒問我,現在倒怪起我來了!”
這話一出,別說孟悅如,就連溫江誠的臉都黑了。
他憋着氣,皺眉斥責:“小小年紀,胡說八道什麽!”
“這種話……是你們小姑娘能說的嗎?”
孟悅如氣得臉色青青白白,指責溫蘇蘇說不出話,只狠狠喘息着。
污言穢語!這種污言穢語,她怎麽能說出口?她怎麽敢說出口?她……
下意識看向溫明瀾。溫明瀾已經羞紅了臉,捂着耳朵不敢聽,低着頭不說話。
孟悅如心氣稍平。
這才是名門淑女該有的樣子,這種話聽了都嫌棄髒耳朵,而不該大肆宣揚。
孟悅如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你看哪個小姑娘像你一樣,嘴裏不幹不淨的!”
溫蘇蘇不怎麽在意。
“我覺得還好吧,以前在村裏,他們總是聚衆看片兒,不算什麽。”溫蘇蘇慢悠悠說,“而且我今年十五歲,我初中同學都有當媽的了。”
“我說幾句,應該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
她笑吟吟看着孟悅如,将她的斥責全部堵回去,“畢竟,我沒爹沒媽沒教養。”
溫江誠倏然沉默了。
他頓了片刻,很快下定決心,“我會給你請家庭教師,教你貴族禮儀。這種話,以後不許再說了。”
“你們不再将你們的不檢點污蔑到我頭上,我肯定不會再說,這還不是你們逼的?”
她輕笑一聲,看着孟悅如,“你明白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