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溫之月 她是故意毀掉的
孟悅如唇角，率先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溫蘇蘇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慢騰騰向後倒在沙發上，笑：“反正，我是不會賠的。”
孟悅如下意識接口：“你賠？你知道多少錢……你說什麽？”
孟悅如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說什麽？不會賠？這樣不要臉的話，是人能夠說出口的嗎？
溫蘇蘇十分好心地重複一遍，“反正，我是不會賠的。”
她眼睛亮晶晶的，帶着燦爛的笑，沒有一絲愧疚。
甚至，還有一絲得意。
孟悅如氣得心口發疼，捂着胸口扶着一旁的架子，閉上眼不去看她。
她怎麽會有這樣的女兒？
這麽的……不要臉。
溫蘇蘇看着她扭曲的臉，驀然想起前世的一件事情。
她回到溫家後 ，第一次跟着孟悅如參加宴會，不會穿那件繁複華麗的禮服，不小心将衣服扯壞了。
那時候，孟悅如就是這幅表情，陰沉着臉，閉着眼睛不看她，滿臉都是厭惡和嫌棄。
她滿心的恐慌和害怕，連連道歉，生怕孟悅如讨厭她，她恨不得給孟悅如跪下，求她原諒她無知的女兒。
那種卑微，慌張，無奈，就如同镌刻在骨子裏，讓她永遠難以忘懷。
後來溫明瀾不小心弄壞衣服時，孟悅如卻絲毫沒有理會那件衣服，只是捧着溫明瀾的手，心疼地揉搓着那一點紅痕。
哪怕溫明瀾那件禮服，比她那件貴得多。
那天，她站在兩個人身邊，不過一米的距離，卻好像隔着千山萬水，怎麽努力都觸摸不到母親的溫度。
孟悅如的差別待遇，像是在淩遲她。
她的心，疼的想要裂開。
溫蘇蘇看着孟悅如，“項鏈壞了，你很生氣嗎？”
孟悅如沒好氣地回答：“廢話！”
溫蘇蘇：“你到底是生氣項鏈壞掉了，還是生氣項鏈被我弄壞？”
“有什麽區別？”
“如果，這個項鏈是溫明瀾弄壞的呢？”溫蘇蘇看着她，慢慢勾起唇角，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直視孟悅如的眼睛，“你還會這樣生氣嗎？”
孟悅如愣住。
下意識說：“明瀾不會。”
意料之中的反應，溫蘇蘇輕輕笑了笑。
在孟悅如心裏，溫明瀾做什麽都是對的，弄壞東西是無心之失，害了人是意外，跟人鬧矛盾是對方的錯，她的小公主永遠純粹無暇。
而溫蘇蘇是她的污點，做的每一件事都讓她生氣憤怒。
如果是前世，她想明白這一點，一定會非常非常痛苦，難過的不能呼吸。
好在兩百年過去，她早已修煉出鋼鐵心髒，不會再痛了。
溫蘇蘇低頭揪着沙發墊子。
幾次呼吸後，心髒傳來的鈍痛漸漸消失。
這個家，本就不屬于她。
她也沒必要再傷心。
只要自己痛快就夠了。
溫蘇蘇不再理會孟悅如。
只是擡起頭笑着看向溫明瀾：“爸爸媽媽都說你溫柔善良，是全家最大度的人，我想你肯定不會怪我的。”
“更不會逼我賠你的項鏈，對不對？”
道德綁架，就是這樣。
只要我沒有道德，你就綁架不了我。溫蘇蘇在修仙界生活兩百年，早就将“仁義道德”四個字扔進了垃圾桶。
弱肉強食的世界，容不得這四個字。
溫蘇蘇不在乎溫家人的看法。不管他們怎麽想，怎麽生氣，都得養着未成年的親生女兒。
溫明瀾則不一樣，她不是溫家的親生女兒，想要在溫家生活下去，就一定要讨好孟悅如和溫江城。
她“溫柔善良”的人設，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崩塌的。
溫明瀾咬着唇，低頭不語。
她沉默的時間太久。
溫蘇蘇笑笑，懶洋洋換了個姿勢，繼續綁架她：“不會吧，難不成你真的想讓我賠？你都那麽有錢了，怎麽還這麽摳門？”
這話是從電視裏學來的。
電視裏頭的極品親戚都是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道德綁架一條龍，把有錢親戚氣個半死。
溫蘇蘇望着溫明瀾的眼睛，倏然一笑，“爸爸媽媽都說你善良，看起來也不過如此……”
“沒有。”溫明瀾驟然打斷她，“我不怪你，也不用你賠。”
“一條項鏈而已，如果這樣能夠讓你高興，我、我也會很開心的。”
她越說聲音越低。
臉上端着溫柔和善的笑容，衣袖下的拳頭緊緊攥在一起，青筋畢露。
孟悅如一口氣沒提上來，眼前發黑。
“溫之月”是她最得意的作品，被損壞後，她的心都碎了，恨不得掐死溫蘇蘇。
可明瀾居然就這麽原諒了她？她怎麽不考慮考慮媽媽的心情？
明瀾還是太善良了。
這麽想的同時，孟悅如心底卻還是升騰起一絲微妙的不悅。
很細微，卻很難忽視。
原來，這個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在意她的心血。
最心愛的女兒，也無法理解她。
此刻溫蘇蘇的大戲，還沒有結束。
“明瀾姐姐果然溫柔善良。”
溫蘇蘇站起來，挽住溫明瀾的手臂，熱情地朝着孟悅如笑，“媽媽果然比那對賤人會教育孩子，你瞧明瀾姐姐，确實比我有教養。”
溫明瀾笑得臉上僵硬不已。
又是“賤人”……
溫蘇蘇明擺着是在羞辱她，可是她沒有任何證據，只能生生忍着，不能表達不滿。
爸爸媽媽再不喜歡溫蘇蘇，她也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在這個家裏，天生就比她腰杆子硬。
她不用怕得罪人，溫明瀾卻不行。
溫明瀾指甲嵌入肉裏，掌心傳來的刺痛，終于讓她穩下心神。
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要和溫蘇蘇保持表面的和諧，不能給她機會把自己排擠出去。等取得她的信任，時間長了，溫蘇蘇未必是她的對手。
畢竟，看溫蘇蘇今天的舉動，的确愚蠢。
只要有耐心，不愁不能弄死她。
溫明瀾笑了笑，柔聲開口：“蘇蘇不要妄自菲薄，這不是你的錯，不懂的慢慢學就好。在家裏你如果有什麽不明白的，都可以來問我。”
溫蘇蘇就笑了。
她松開溫明瀾的手臂，款款回身，身上的真絲長裙劃出流水的波痕，好似流轉的靈氣，突然有種高不可攀的感覺。
溫蘇蘇坐在沙發上。
驟然冷下臉。
“這當然不是我的錯，不會真的有人認為這是我的錯吧？”
她嗤笑一聲，盯着溫明瀾，“這本來就是你親爸親媽的錯，你到我跟前充什麽大尾巴狼？”
溫明瀾還真是沒有x數。
溫蘇蘇沒有教養，不懂規矩，歸根結底是因為溫明瀾的親生父母把她們兩個人調包。
這一切的錯，都是他們的錯。
溫蘇蘇才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
溫明瀾說出這種話，甭管是不是真心實意，至少說明一點她打心眼裏沒覺得自己對不住溫蘇蘇，沒覺得溫蘇蘇是受害者。
溫蘇蘇笑吟吟看着她，“溫明瀾，你是白蓮花還是綠茶婊？”
溫明瀾咬着下唇，戰戰兢兢後退一步，低着頭嗫嚅，“我不是這個意思……蘇蘇你別生氣，都是我不好，我說錯話惹你不高興……”
溫蘇蘇擺了擺手：“我沒生氣。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們就是看不起我。”
“我沒有……”
“不用急着否認，我也沒說什麽。”溫蘇蘇皺了皺眉，不高興地看着她，“我不喜歡有人打斷我說話。”
修仙界兩百年，沒有一個人敢在溫真人跟前插嘴。
這個溫明瀾，真讓人生氣。
溫江城一直沒說話，到這時候，忽然把目光落在兩個女孩身上，微微皺了皺眉頭。
溫明瀾心猛然一跳，咬牙不語。
爸爸的眼神，讓她有點害怕。
溫蘇蘇收回目光。
她嘆了口氣，“算了，我懶得和你計較。項鏈的事情就算過去了，以後別為這個找事就行。”
“你能做到以後不提這個事兒嗎？”
“溫之月”事溫明瀾的私人財産，按理說她應該賠償。
如果不想賠，就只能得到溫明瀾的諒解。
溫明瀾聲音很低，咬着後槽牙吐出一個字，“能。”
溫蘇蘇點了點頭，又看向孟悅如。
這是溫明瀾的東西，溫明瀾已經答應不計較，別人哪還有權利去計較。
孟悅如閉了閉眼，“今天就算了，以後不許這樣。”
溫蘇蘇沒回應，她沒法答應。
今天毀掉這條項鏈，是她故意的。
“溫之月”是孟悅如送給溫明瀾最珍貴的禮物。前世，溫明瀾曾無數次有意無意的在她眼前炫耀，炫耀鑽石的美，炫耀這條項鏈的珍稀，炫耀孟悅如對她的珍愛。
前世，這條項鏈一次一次鞭打着溫蘇蘇的心。
這輩子溫蘇蘇不會再給溫明瀾傷害她的機會。所以，溫明瀾在意的東西，她要一樣一樣的毀掉。
至于以後她還會不會做同樣的事情。
當然會。
溫蘇蘇按上手機的錄音鍵，将音頻文件保存進網盤，心滿意足收回目光。
她扯着嗓門沖廚房喊：“我的番茄雞蛋面呢？”
張阿姨捧着一碗面條放在餐桌上，一板一眼開口：“蘇蘇小姐，面條下好了。”
溫蘇蘇去吃晚飯。
吃完後，站起來就往樓上走，沒有打招呼。
孟悅如想起房間的事情，皺了皺眉頭喊住她：“蘇蘇。”
溫蘇蘇側頭：“什麽事兒？”
“你的房間在樓下，你盡快搬下來，把房間還給明瀾。”
“那不是你的房間，你別胡鬧!”
“還？”溫蘇蘇撫摸着樓梯扶手，慢慢笑出聲，“憑什麽？”
“就憑我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我說什麽就是什麽！”孟悅如有些生氣地看着她，忍不住口出惡言，“你這一身窮酸樣，怎麽配住在二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