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公主 有什麽好處
客廳地板上。
溫明瀾懷裏抱着首飾盒,手心捧着一條鑽石項鏈,手指微弱的顫抖,下唇被咬出血痕。
她聲音很低:“這是媽媽去年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溫明瀾哽咽着說不下去,眼淚越掉越兇。
她沒有抱怨,也沒有責怪溫蘇蘇,僅僅坐在地板上流眼淚。那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砸在項鏈上,水珠和鑽石映出她的身影。
柔弱無辜,令人憐惜。
管家和保姆看着這一幕,心疼她的同時,都對溫蘇蘇生出一股不滿。
他們是看着溫明瀾長大的,對溫明瀾的感情遠遠超過溫家其他人,看她哭的這樣可憐,只覺得心都要碎了。
管家低着頭說:“我跟蘇蘇小姐說她的房間在樓下,但小姐不聽我的,非要樓上這間。”
他語氣很平靜,一點看不出來在撒謊。
保姆看了他一眼,也說:“我剛從房間出來,就看到蘇蘇小姐把這些東西扔下來,還說……”
保姆停住,似乎很難開口說出接下來的話,臉上也浮現一絲為難的情緒,默默低下頭。
孟悅如橫眉:“她說什麽?”
“說、說這些東西是垃圾……”保姆聲音發顫,“讓管家扔出去。”
孟悅如臉色漆黑,盯着那條項鏈,狠狠地吸了幾口氣。
明瀾十四歲生日的時候,她親手定制的項鏈,一顆顆鑽石排列鑲嵌成彎月形,碎鑽四散宛如星空,取名“溫之月”。
寓意她的小公主,是溫家最明亮皎潔的月亮,被無數星辰拱衛擁戴,是她捧在掌心的明珠。
作為一個珠寶設計師,這是她最完美的作品,是她的得意,她的驕傲。
可現在,溫蘇蘇把它摔的坑坑窪窪,鑽石鑲邊掉了好幾個,完美無缺的項鏈瞬間有了瑕疵。
她的心血被人糟蹋了。被一個鄉下來的,愚蠢的村姑糟蹋的不成樣子。那個村姑不僅摔壞了它,還罵它是垃圾……
聽到這話,孟悅如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回過神後,一股子怒氣湧上心頭,燒的她渾身血液沸騰。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設計師能忍受這樣的屈辱,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心血,被人視作垃圾。
孟悅如咬着牙,黑沉的臉如同鍋底:“她現在在哪?”
管家眼底深處一抹得意的輕笑,面上畢恭畢敬的回答:“夫人,蘇蘇小姐還在明瀾小姐的房間裏。”
孟悅如轉身上了電梯,幾步走到房門前,拿着手裏的挎包,狠狠砸向房門。
“砰”的一聲。
天崩地裂,足以證明她的憤怒。
砸完,孟悅如冷冰冰看着房門,等着屋裏的女孩兒出來。
她一定會粗俗不堪,擡着醜陋的臉,狂妄自大的說出讓人發笑的話,比如“一條項鏈而已,我賠給你”。
豪門圈子裏等級森嚴,常有沒見識的東西會說出這種讓人啼笑皆非的話,一時間淪為笑談。這個鄉下丫頭,想來也是這樣。
到時候她就知道,她這種鄉下長大的孩子,跟燕城豪門之間的差距,是怎麽都彌補不上的。
這般想着,孟悅如心氣稍平,好整以暇等着溫蘇蘇出來。
溫明瀾從後面追上來,拉住孟悅如的手臂勸她:“媽媽,算了。蘇蘇剛回家,很多事都不明白,難免做錯事,您不要和她計較,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她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媽媽,項鏈我不要了,房間我也不要了,這些全都給蘇蘇,你千萬不要為了我跟她生氣。”
“不然、不然我也沒臉待下去了。”
溫明瀾說着說着就哽咽了,偏過頭,眼淚如珍珠掉落。
眼角餘光,卻看着孟悅如的反應。
孟悅如擡手給她擦幹眼淚,“這是我家,我讓你住,誰敢讓你走?溫蘇蘇憑什麽跟你比,要是她再鬧事,就讓她滾出去!”
一個鄉下丫頭,她配和明瀾比嗎?
溫明瀾悄悄松了口氣,低着頭站在孟悅如旁邊,不再說話。
眼角卻克制不住的露出點點得意和喜悅。
果然,媽媽最愛的還是她。
孟悅如看着房門,眼神晦暗,冷冰冰開口:“溫蘇蘇,你不要裝死,給我出來!”
“你以為躲在裏面不吭聲,我就拿你沒辦法嗎?”
“你……”
孟悅如威脅了很久。
房間裏,沒有絲毫回響。
越寂靜,越尴尬。
溫明瀾眼神微微一變,上前一步敲響房門,放軟了聲音對裏面說:“蘇蘇你出來吧,我會幫你勸媽媽的,你這樣也不是辦法呀……”
門外如此嘈雜,溫蘇蘇不可能聽不到。
肯定是害怕了,躲在房間裏不敢出門。
溫明瀾勾了勾唇,繼續勸道:“你總要出來吃晚飯吧,蘇蘇……”
然後房間內,溫蘇蘇早就用特殊的技巧屏蔽了五感,就算發生了地震,也叫不醒她。
溫明瀾和孟悅如的話,注定只能喂了狗。
溫蘇蘇一覺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已經黑了,房間內漆黑一片,花園裏的燈光柔和地照在窗臺上。
溫蘇蘇眯了眯眼 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消化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
哦,我回到這個地方,又一次成為凡人溫蘇蘇。
享受一下被窩的餘韻,溫蘇蘇魇足地伸了個懶腰,快樂地眯起眼。
這一覺睡得真爽,神清氣爽,比吸食了最好的靈礦還爽,果然,睡眠是人類不可或缺的快樂。
片刻後,溫蘇蘇起床。
她打開自己的行李箱,看着裏面的衣服,微微皺了皺眉頭。
在修仙界時,她穿的是輕薄無痕的鲛绡,冬暖夏涼的天蠶絲,附上靈力,華光流轉,好看又舒适。
而“窮人溫蘇蘇”所有的衣服,都是二十塊錢的滌綸布料,做工粗糙,還醜。
溫蘇蘇也不委屈自己。
她轉頭打開溫明瀾的衣帽間,從裏面挑了件沒穿過的真絲長裙,摘掉吊牌穿上,踢踏着從溫明深屋裏找的拖鞋,慢悠悠下了樓。
樓下客廳裏,溫江城,孟悅如和溫明瀾一家三口正坐在沙發上,冷着臉耷拉着嘴角一個賽一個嚴肅。
孟悅如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
溫蘇蘇沒理會,慢悠悠走去廚房,問廚娘張阿姨:“有飯嗎?”
“不巧,我們已經吃過了。”孟悅如冷冰冰開口,“難道還想讓長輩等你嗎?你的教養呢?”
溫蘇蘇回頭看她一眼,淡淡回了一句:“我不知道。或許你可以去問問我爸媽,問問他們怎麽教育的孩子!”
她眼神冰冷,沒有感情。
看着孟悅如時,只有冷漠。
對溫蘇蘇來說,前世傷她最深的人,莫過于孟悅如。
每個人從一出生開始,都天然地親近自己的母親,,“媽媽”這兩個字,對孩子來說,就是避風的港灣,是最溫暖的地方。
沒有一個孩子不向往母親,她當然也一樣。
從鄉下回到溫家,她最在意的人就是孟悅如。
在她的幻想中,媽媽應該是愛她的。可能脾氣不太好,會罵她,會教訓她,可也會對她有說不完的愛意。
可現實給她迎頭痛擊。
孟悅如對她沒有愛,只有無盡的冷漠和嫌棄。她只會嫌棄她,辱罵她,看不起她。
從來沒有任何一次,對她有過“愛”這種情緒。
現在想起來,溫蘇蘇的心仍舊鈍鈍的疼。
不過,她已經可以學着不在意了。
孟悅如愣了一下。
她有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脫離她的掌控,朝着未知的方向飛去。
溫蘇蘇看着張阿姨,平靜開口:“我想吃番茄雞蛋面,你給我下一碗,五分鐘後我要看到。”
張阿姨下意識看向孟悅如。
溫蘇蘇輕笑:“媽媽,你想把我餓死嗎?溫家的女兒餓死在家裏,倘若傳出去,一定是一樁天大的新聞,能承包最少一星期的熱搜。”
孟悅如恨恨地瞪着她,咬着後槽牙說 “張阿姨很辛苦,你自己不會做飯嗎?”
“不會。”溫蘇蘇淡淡開口,直視着孟悅如,“不行嗎?”
難道,她就非要會做飯?
孟悅如皺眉:“鄉下孩子哪有不會做飯的。這不是你矯情的地方!”
溫蘇蘇臉色一冷,掏出回來時半路上新買的手機錢,打開錄音機送到孟悅如跟前,“你敢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嗎?”
孟悅如張了張嘴。
她不敢。
溫家做化妝品生意,競争非常激烈,市場上競品無數,如果她看不起鄉下人的話傳出去,會做溫家的生意造成非常大的打擊。
溫蘇蘇不肯拿開手機,孟悅如不肯低頭。
兩個人僵持不下,互相看着對方。一個氣定神閑,一個滿心憋屈。
最終,溫江城皺着眉頭開口。
“一碗面條争什麽争,給她做。”
溫蘇蘇笑了笑,“謝謝爸爸。”
只是,她喊“爸爸”的時候,語氣淡淡的,沒有濡慕。
溫蘇蘇滿意地坐在沙發上,等着自己的番茄雞蛋面,慢慢玩着指甲。
前世碰到這種全家都吃過的情況,溫蘇蘇向來不好意思麻煩張阿姨,都是自己下廚做飯。
她足夠體貼,可最後這份體貼換來的是什麽呢?張阿姨和溫明瀾站在一起,指控她偷了溫明瀾的首飾。
這輩子,她可不在意別人麻煩不麻煩。
她自己高興就行。
溫蘇蘇看着廚房裏忙碌的身影,輕輕笑了笑。
這位張阿姨,以後這樣加班的日子,還多得很。
溫江城并不理會這些小事。
他看了看溫蘇蘇的臉,淡淡詢問:“為什麽摔壞明瀾的項鏈?”
“什麽項鏈?”
“溫之月。”孟悅如眼睛冒火,“那是明瀾的生日禮物,你怎麽能這麽惡毒?弄壞她的項鏈,對你有什麽好處?”
溫明瀾手裏還捧着那條鑽石項鏈。
聞言,眼淚又落了下來去,“蘇蘇,如果我惹你不開心,你沖着我來,為什麽要弄壞我的項鏈……”
她哭着說:“這是媽媽送我的生日禮物!”
溫蘇蘇悠閑道:“沒什麽好處,就是高興。”
“一條項鏈罷了,摔壞就摔壞吧,不要這麽小氣。”溫蘇蘇頓了頓,擡眼看向孟悅如。
她張了張嘴 ,好像很快就要說出那句經典臺詞。
孟悅如的心一陣激動,目光灼灼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