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前世今生
聽說忘川河的盡頭是灌愁海。
阿吉羅鼓着圓圓的腮幫子，向着忘川河的下游盡頭張往。
他坐在忘川岸邊，雙手撐在岸邊的土地上，雙腳浸在忘川河水裏，時不時地踢一下，腳上便揚起無數螢火般閃耀着綠色光芒的水珠。
修羅道戰神之王弁天的兒子天生勇猛。兩歲便能赤手空拳打散惡鬼的魂魄，四歲便能彎弓射中離人峰頂食屍隼的眼睛。
現在他六歲了，父王已經給自己定制好了黃金的小盔甲，阿吉羅盼着過了生日就能穿上它上競技場。
六歲的阿吉羅，依然長着一張嬰兒肥未蛻的臉。
皮膚黝黑，臉蛋圓鼓鼓的，一雙濃黑卻線條精致的眉毛，一雙又黑又圓的大眼睛，圓圓的小鼻頭，和圓圓的像賭氣一般撅起的嘴巴。手臂，身軀，雙腿都是圓滾滾的十分結實。
他裹着一件虎皮馬甲，卷起鲛魚皮制的褲子，用雙腳在忘川河裏戲着水。
那忘川河水面，像夜一樣沉寂深幽，水流緩緩卻無聲無息。每一滴水都散發着綠色的光芒，水面上光波點點，如夢似幻。
那忘川河的水面，終年飄蕩着灰色的雲霧，阿吉羅常常盯着它們看，看久了，真的會恍惚，似乎能忘記前塵往事。
阿吉羅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吆喝:”哦嗬……”
阿吉羅回頭一看，是一個垂髫女孩，雪白的一張圓臉，細長的鳳凰眼。
她穿着棕黑色的兕皮的馬甲和短裙，和兕皮制的短靴，背着一個小小的雕花弓，腰系一個鲛魚皮的箭囊，騎在一頭白色巨獸的背上，歪着腦袋沖着阿吉羅招手。
她身下那頭巨獸，一身雪白的長毛，烏黑溜圓的眼睛，和鼻子，獅子一般的闊口，脖子上挂着一個巨大的銀制鈴铛，這個鈴铛在這巨獸走路的時候，不會響。
這是家住離人坡的羅剎女炎。
阿吉羅站起身，沖着炎跑過去說:“我也想乘一下谛聽。”
炎俯下身子對着谛聽獸的耳朵低語了幾句。
谛聽便溫順地跪伏在地下，炎向着阿吉羅伸出右手，阿吉羅一個縱身，跳上谛聽的後背，從炎的背後摟住了她的腰。
坐在谛聽雪白柔軟的背上，就仿佛乘着白雲上下起伏。
谛聽載着炎和阿吉羅穿過一片紅的像火一樣的曼珠沙華，沾了一身的苦澀香氣和曼珠沙華花瓣上的露珠，那露珠叫做——離人淚。
炎拍拍谛聽，谛聽停下了腳步，炎拉着阿吉羅跳下了谛聽的後背，牽着阿吉羅的手在曼珠沙華田裏瘋跑起來。
跑累了，兩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阿吉羅轉身仔細打量身邊的曼珠沙華花朵，鮮紅而堅韌，他用雙手折下一朵最紅的曼珠沙華，小心翼翼地簪在了炎的鬓邊。
這時候，披散着長發，穿着黃金盔甲，象一頭雄獅一樣的父親走了過來。
他向阿吉羅伸出手，牽着阿吉羅的手向着忘川河上的奈何橋走去。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羊皮卷，塞進阿吉羅的懷裏，牽着阿吉羅的手上了奈何橋，逆着人流走着。
朱立安忽然驚醒，他下意識用手摸了摸懷裏，什麽也沒有，只摸到自己光滑的皮膚。
擡頭看看窗外，夜空幽藍，一彎奶油黃的上弦月輕輕巧巧地偎在樹梢。
朱立安輕輕下了床，赤腳走到客廳。
炎的房間門沒有關，半開着。
朱立安透過門縫，看見炎正在雙盤打坐修煉。
月光下的她，臉瑩白如玉，無喜無悲。
顯然她已經完全入定。
她的身體周圍開始慢慢地散發出淡淡的紅色光暈。
那光暈在她身周不停的流轉，變幻形狀，仿佛模具裏的鋼水，在努力适應模具的形狀。
漸漸地那光越來越強，慢慢地穩定了自己的形态，一點點的向炎的後背和頭頂延伸，形成了一個清晰的圖案，那紅色的光焰在暗夜裏分外奪目。
朱立安定睛一看，那光焰竟然是一只火紅的展開雙翅的鳳凰。
朱立安想起了忘川河畔的皮膚黝黑的阿吉羅和長着鳳凰眼的炎。
他呆呆伫立着，淚流滿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