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歸途的天使

第46章

火焰光照四方，黑森林的衛兵塞利從樹梢上揚眉觀看，值此人心惶惶之際，千萬不要有什麽殘餘的半獸人軍隊來襲才好。

君主失蹤已有一個多月，衛隊長希林德派出了大批人手四處搜尋都不見陛下的蹤跡，大臣們也惶然不知所以然，派去伊錫利恩萊格拉斯殿下處的信使是十多天前出發的，但兩地相距遙遠，殿下一時也趕不回來。而且這事兒實在太過古怪，雖說陛下一向英明果斷，做事的手法有時比較詭秘，但從未有過不告而別的事情，而今他一去多日，竟完全抛下了王國不管，萊格拉斯殿下在魔戒大戰後也執意不肯回家，令人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無計可施之下，大臣們共同磋商國務，下令衛隊長加強防衛，尤其是南方臨近從前的魔都，各處關卡的防衛都增強了差不多一倍。

他從樹上跳下，飛馬前去報告。

戰鬥還在進行着，一艘大船迎頭撞上了小船，幾乎将它攔腰劈為兩半，克羅傑裏安低聲對瑟蘭迪爾說：“你快點跳船，從水下逃。”

他從東方客商手上買來的火藥果然有效，對方損失慘重，河面煙火騰升，直沖氣空，有好幾艘船的帆或者甲板着了火，但火藥的數量畢竟太少，而阿納米斯派出的手下都是博命的死士，象黑壓壓的螞蟻般湧過來，他們開始了肉搏戰，對方的攻擊使他們不停後退，安墨爾背部已經負傷，而瑟蘭迪爾固執地不肯趁他們苦戰之機逃走，克羅傑裏安又氣又急，偏偏勸不動他。三人都是骁勇之士，兇狠異常，雖然敵人人多勢衆，還是難免要吃大虧。

輕易地躲過對手的利劍，一刀下砍，砍碎了那人的髋骨，順便飛腳踢落了一個正要跳上小船的家夥，再一個回肘，擊中後方偷襲者的肋骨，克羅傑裏安輕松地解決了三個敵人，轉頭一看，瑟蘭迪爾靈活的身姿穿梭在劍影刀光中，确是綽綽有餘，安墨爾也忍着傷勢打發了幾個敵人，而腳下的小舟卻在漸漸沉沒。他利喝一聲，騰身一躍，帶頭攻上敵船。敵人料不到他膽大至此，一時手忙腳亂，克羅傑裏安長笑一聲，刀勢兇猛無倫，深紮進對面那人的胸膛，又拖過旁邊一人的鼻子下方，切掉了那人的下颌，在空中旋轉一周，劈斷了左側敵人的肩膀。瑟蘭迪爾和安墨爾緊随于後，一左一右，不但為他斷後，更砍翻了不知幾多人。

殺伐聲翻搖颠倒，不少人心生怯意，但覺這三個魔星氣如驚虹，刀劍舞動開來雪光霍霍，叫人見了只感到嗖嗖發冷，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地後退以避讓，就在此時，密林中箭簇聲聲，朝着克羅傑裏安和安墨爾傾瀉，埋伏在兩岸的敵人也趕來了。

側頭閃過兩支鐵箭，同時扭身避開三支箭，克羅傑裏安意識到對方這次竟然對自己的行蹤了如指掌，怎麽可能，難道是安墨爾出賣了他？！但陷于浴血苦戰的安墨爾又不象奸細。

他無暇多想，低喝一聲：“跳！”

他一拉瑟蘭迪爾，安墨爾應聲跟随，三人齊齊撲入水中。

水中竟也埋伏了好幾個刺客，黑色的緊身衣，只露出寒光閃閃的眼睛，手中扣着一柄柄短劍，象章魚般滑溜而靈活地圍聚在旁，猛然間他們已置身于包圍圈中。他們借着水勢與對方生死相搏，只要闖過此關，便能借水而遁。幸喜他們三個都谙識水性，與身穿水靠的伏擊者鬥得難分難解。

是生是死，端看這一瞬。

情勢雖如此危急，瑟蘭迪爾心中仍泛起奇異的熟悉感，黑暗幽深的水底，旋轉的搏鬥，一身黑衣的敵手，在在都令他神志昏亂，好象何時何地有過這般往事。

遠遠的，似有無數回憶纏繞着他。

一團團黑影夾着偶爾閃現的劍光向他刺來。

他本能地還擊，擋開對手的打擊，捅入那人的肚腸，忽然肩頭一痛，一柄短劍劃破了皮肉，他用力一搗，那垂死反擊的家夥才松了手。尚幸他的傷不是在致命處，且入肉甚淺。

安墨爾的動作已經慢了下來，身上又中了好幾劍，只是咬牙硬挺罷了。

克羅傑裏安雖在搏鬥之中，也始終衛護着瑟蘭迪爾，他意識到精靈王有些不對勁，也意識到問題何在，奈何不能幫他，如果闖過這道包圍線，他們就能進入黑森林區域的河道，諒這些人也不敢随意追來。他愈加不顧性命，拼盡全力，務要除去障礙。

短如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已消滅了五個潛伏者，闖出了包圍，三人立即朝上游游去，眼看希望在即，弓弦聲動，一把從所未見的強弓飛射出了一支勁矢。

格拉斯心不甘情不願，可還是射出了最強的一箭，他暗自希望克羅傑裏安能帶着精靈逃走，親眼目睹過那精靈幸福模樣的他根本沒有殺意，但他畢竟是佩多家族重金禮聘的高手，不可能完全不出力。

不過，他暗中留了一手，沒有正中那個殺手的心髒。

克羅傑裏安的胸口被射穿了，他難以置信，這個箭手竟能在黑夜裏射穿水下的目标？

他的腦海裏掠過了一個名字，可沒有時間去想。

他想抱住身邊的精靈，但卻沒了氣力，眼看着精靈哀恸的臉象蒙上了一層層輕紗，越來越遠，越來越暗，他想呼喚精靈，卻感到冰涼的河水湧入，胸臆間劇痛難當。

哦！不，你死也不能落到他們手上，那不是你能承受的，也不是任何人能承受的。原諒我！

他拼盡最後的力氣舉刀砍向精靈。

精靈因吃驚而瞪大的眼睛，依然神光爍爍。

河水仿佛停止了流動。

他微笑着，看着刀鋒一點點接近他至愛的人兒。

不要害怕，我帶你逃脫他們的魔爪！

一張大網罩了下來，安墨爾本能地推開克羅傑裏安。

精靈被緊緊地縛住了，他瘋狂地掙紮，可毫無用處，而安墨爾只認命地閉上了眼。

——如果你要為他而死的話，克羅傑裏安，我就為你死吧！

一個聲音響起來：“克羅傑裏安還沒撈上來，快點！不管死活都得要！”

自己和精靈被拖曳着，繩子深深地嵌在了胳臂裏。

那些人給精靈喂下迷藥，立即将精靈放進了一個箱子裏。

然後是羽箭破空聲，嗖嗖地裂開夜空，衆多發光的精靈戰士出現在不遠處。

“黑森林的邊界豈容你們撒野？還不快滾？”領頭的精靈武士喝道。

他們好美，好聖潔，可還是比不上身邊的這個金發精靈，突然想到可以向他們呼救，求他們救救精靈，救救克羅傑裏安，但安墨爾剛要張嘴，頭就被一柄利器敲響了。

他最後聽見的話是：“我們無意冒犯貴國，這只是家族的內部事務……”

頭領若無其事地蓋上了蓋子。格拉斯擔憂地望了一眼精靈，易容後的藥水盡管掩蓋了那種驚人的麗質，但秀逸颀長的身段和領口下的玉色胸脯還是引起了不少人垂涎，如果不是阿納米斯的信函中明說要讓這個精靈完好無損的送到他面前，恐怕這幫人很快就會化身為野獸。

格拉斯自認不是君子，但他閱人無數，從未見過如此接近神界的美貌，那絕對絕對不是人類的邪欲所應當亵渎的。

看着他們把他放進準備好的箱子，格拉斯回過身，握緊了手中的弓弦，但覺得，一顆心苦澀無比。

他深深明了精靈即将遭遇的命運。

當黑森林精靈士兵出現時，他知道只要一開口便能改變金發精靈的命運，可他不敢，想起握在阿納米斯手上的家人，他動也沒動，甚至連那口箱子也沒有多看一眼。

頭領恭敬地再次鞠躬表示歉意，帶領衆人跳上還未受損的那艘大船，迅速揚帆而去。

格拉斯汗沁背心，他幾乎以為自己會不顧一切地叫破實情，雖然他不知道這個金發精靈的身份，但他知道這幫精靈一定會勇于解救自己的同胞，而現在，他們卻眼睜睜看着他們帶走了他。

當船向岡多方向航去，格拉斯的眼中浮現出痛苦和自責，他呆呆地看着群星閃爍的夜空，首次認清自己的無用。

精靈們望着遠去的船，不禁松了口氣。如今的形勢下，和人類發生沖突并不明智，至于他們帶走的那個男人和那口箱子，反正和精靈無關。由得他們去吧！

他們沿路搜尋，看還有沒有人類的殘黨，還好那些人帶走了屍體和傷員，但滿地的血跡和河面上的腥味與焦臭味仍令他們皺眉不已，看來這幾天就會有好幾具屍體會浮出來了。讨厭的人類！

河邊茂密的長草處，竟然躺着一個濕淋淋的男人，右胸被利箭貫穿，鮮血流了滿胸，塞利以為他死了，嘆口氣，這幫人類，丢給他一個麻煩哩！他正想叫同伴來幫忙挖坑埋葬，突然聽見了一聲輕到極點的呻吟。

塞利不可思議地瞧着他，還真是強悍的生命力呢！

要不要救他呢？瞧他的傷勢，若沒有精靈以福分相救，恐怕很快就會一命嗚呼吧！可是，從剛才那些人的樣子來看，救了他也許只是給黑森林帶來麻煩而已。算了，把他弄回去，是生是死，看他小子的造化吧！

他低下頭，正要拖起那個男人，忽然他全身都震動了。

他沒有聽錯，那人呼喚的是：“瑟蘭……迪……爾……”

這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