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黃昏西下,寧郁将被子都撈出來放在陽臺上曬,然後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陽光下畫畫。樓上不斷傳來“咚咚咚”的聲音,到了他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寧郁算了算,已經有大半個小時了。
他微微擰眉。
最終還是放下筆走了出去,樓上的門開着,裏面有幾個工人模樣的人走了出來,還有一個樣貌很不錯的青年。
他将工人們送走才轉過頭對寧郁微微颔首,寧郁看着他搭在門把手上的那只,骨節分明,白皙如玉的手,脫口而出道,“要我幫忙嗎?”
青年愣了愣,表情微微驚訝,到最後對寧郁微微一笑,“不用,謝謝。”
寧郁眨眨眼,幹巴巴的笑了一下。
秦抒沒立即進去,他微抿了一下唇,“剛剛……是不是打擾到你了?抱歉……”
“沒,沒事!沒事……”說着,寧郁還擺了擺手。
可實際上,他那副畫已經毀了。
寧郁畫畫講感覺,只限一次,中途被打斷的話,感覺就全沒了。
秦抒笑了一下,問道:“那就好,你叫什麽名字?”
“寧郁!”
“我叫秦抒,很高興能認識你。”
秦抒伸出那只本來在門把手上的手。
寧郁低頭,就能看見這只漂亮的手,一陣陣的心動。
“哦,哦……我,我也很高興來着……”寧郁咽了下口水,潤了潤幹澀的喉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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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遲遲沒有與秦抒握手。
秦抒顫了下眼睫毛,将手往寧郁面前送了送。
寧郁這才回過神來,連忙交出手和秦抒握了兩下。
唉呀媽呀,這手感真好。
他收回手時心想。
“再見。”寧郁擡起頭,看着秦抒眼睛裏明晃晃的笑意,愣了愣的點了點頭。
秦抒關門前,朝寧郁露出了一個微笑。
寧郁愣了一下,遲鈍地回笑。
呆坐回小板凳,他看着只畫了線稿的畫紙發了大半個小時的愣。
玄關突然傳來了聲響,寧郁回神,走出陽臺,玄關處的女人正在換鞋,聽見拖鞋的踢踏聲擡起頭,對寧郁溫柔一笑,“寧寧,餓不餓?”
她換好鞋,從拿起剛剛放在小桌子上的黑袋子,似乎有點兒沉,女人掂量了兩下,邊走進來邊說:“媽媽今天給你買了蝦哦~”
寧郁笑了下,從她手裏接過袋子,說:“謝謝媽媽。”
寧媽媽笑得更是溫柔,她湊過來,親吻了下寧郁的臉頰,又把袋子接了過去,“不用你動手,等你爸回來。”
她将鮮蝦放進清洗池裏,推着寧郁進了琴房,一如既往地,寧媽媽提起小提琴,輕輕地放在肩頭,寧郁坐到鋼琴前。
母子兩個合奏一曲,停下時,一打開門就聞到了濃烈的香味。寧爸爸端着菜走出廚房,對他們笑了下,“吃飯吧。”
寧媽媽沒立即去洗手,她小跑過去,摟着愛人的脖子,親吻了愛人的臉頰,
“歡迎回來,謝謝老公!”這才進洗手間。
吃飯時,寧家并沒有食不言的事,寧媽媽為寧郁剝着蝦,一臉甜蜜地問,“寶寶今天有沒有畫畫呀?”
寧郁對媽媽對自己的稱呼很無奈,想到那副畫,心情有那麽丁點兒不好。
“沒有。”
寧媽媽将蝦肉放進寧郁的小碟子裏,又把香氣四溢的爆炒鮮蝦往他那裏推了推,安慰道,“沒事兒,感覺這東西畢竟是強不來的,反正我們寶寶天賦異禀……哼哼……一幅畫畫價值千金呢……”
寧媽媽是個優秀的音樂家,寧郁作為他的兒子,藝術細胞自然不賴,他十七歲的時候舉辦了第一場畫展,在藝術壇引起不小的轟動,被稱為美術壇的“寶藏男孩”。
“寶藏男孩”吃完了飯,現在坐在月光底下攤屍。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微微張着嘴,看着月亮,眼睛一眨不眨。
寧媽媽坐在身旁泡茶,他的視線不知什麽時候就轉移到媽媽的手上了,心思更是飄了三米遠的樓上。
那手可真好看啊。
寧爸爸處理完一些公司的事走出來,寧媽媽順手就遞給他一杯清茶,寧爸爸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溫和地伸出大手,輕輕撫了撫寧媽媽的長發。
另一邊,秦抒忙活了一整天,這會兒才終于把新房整頓好。
他這會兒癱在沙發上喘氣。
“咚咚——”
秦抒哀怨地嘆了口氣,拖起疲憊的身子去開門。
“當當當當!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嗎?”
帥氣陽光的青年背着手,站在門前,笑得像個小孩子。
秦抒微微一笑,“你已經二十九歲,不是小孩子了。”
任風:“你真的舍得嗎?我們兩個青梅竹馬欸……”
秦抒轉身的腳步一頓,定定地看着他,反問:“……青梅?”
“……竹馬?”
“……你?”
任風:“……我還是瘋掉吧。”
秦抒微笑,“我也這麽想。”
任風:“……你已經不是我最親愛的人了。”
“哦。”秦抒無所謂地應了一聲,走到他背後,把那瓶珍貴的拉菲一把搶了過來。
任風:“……你把我酒還給我。”
秦抒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覆水難收,不懂嗎?”
任風張嘴想解釋。
“你語文體育老師教的?”
任風沉默許久,“……我要告你媽媽。”
秦抒絆了一下,閉了嘴。
兩個人同樣心塞地,坐在沙發上,幹掉了一瓶酒。
第二天目眩頭暈,只感覺昏天黑地。
秦抒勉強爬起來,他揉了揉頭發,将地上死豬一樣的任風踢到一邊,進洗手間洗漱。
然後走到仍然死豬的面前,狠狠拍了兩下對方的臉頰。
死豬嘩的一下就坐了起來。
張口就罵,“去你妹的秦老叔,誰跟你在一起誰得心肌梗塞……”
“呵。”
死豬終于清醒,用他的卡姿蘭大眼睛凝望着秦抒,“對不起,我錯了。”
秦抒目視前方,“超市,去不去?”
任風懊惱地抓抓頭,聽他這話不由一愣,“……我記得你是程序員?”
不是死宅嗎?
秦抒站起來,居高而視。
他緩緩掀唇,“我是死人嗎?”
不用吃東西嗎?
任風差點脫口而出:百分之八十了。
任風:“……對不起。”
他趕緊收拾好了和秦抒一起出了門,電梯下了一層,突然停了下來。
秦抒擡眼,就看見了穿着奶牛睡衣的寧郁。
寧郁總是一抓住機會就待在家裏,皮膚很白,黑頭發,不知道怎麽地,秦抒覺得他有點兒像一頭小奶牛……
小奶牛手裏拎着一個黑色的垃圾袋,袋子看起來很鼓,應該是要丢到樓下去。
秦抒垂下眼簾想了想,作為新鄰居,應該表示一下善意。
所以,他對小奶牛輕輕一笑,用一種任風從沒聽過的語氣說:“要我幫你嗎?”
其實小奶牛還沒怎麽睡醒,有點蒙,愣愣地應了一聲。
秦抒伸出手,接過袋子,蜜色的手和黑色的袋子差別很大,小奶牛一下就被迷的神魂颠倒,“你的手好好看啊……”
秦抒愣了一下,下意識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他的手确實不錯,從前別人誇他時,任風總之旁邊說:這叫“程序猿的手”。
“謝謝……”秦抒對寧郁笑了一下。
寧郁迷迷瞪瞪地走進來,站在他旁邊盯着他垂在身側的手一眨都不帶眨的。
秦抒蜷了蜷手指,不知怎麽的,有點兒緊張。
任風在旁邊看着,想問一問寧郁:垃圾都給秦老叔了,你為什麽還進來啊?
但他和寧郁畢竟是陌生人,也不好說出口。
只好撓了撓頭作罷。
等下了樓,寧郁終于清醒。
“……”
天啊,他都幹了什麽啊?!
秦抒将垃圾袋往垃圾桶裏潇灑一扔,對他溫柔一笑,轉身走人。
任風:“……”
他和秦抒走了好久,任風才艱難地問:“……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秦抒對他粲然一笑,一口白牙陰森可怖,“當然是你了。”
任風:……他感受到自己收到了某種含蓄的逼迫。
“……是我……”
“為什麽我們不開車?”
秦抒這個人一向吹毛求疵,明明小區附近有24小時便利店,卻死要出來到自己以前常去的店去。
最重要的是,不開車。 任風:“咱能不能對超市寬容一點?”
秦抒:“不能。”
任風:“……”
半個小時後,任風癱在超市門口。
秦抒慢慢悠悠的,臉不紅,氣不喘,拉了個手推車進去慢條斯理地挑選商品。
“老叔……”
“老叔……給我帶瓶蘇打呀……”
秦抒頭都沒轉。
又是半個小時,秦抒輕輕松松的提着一大袋戰利品走出來。
任風正蹲在超市門口的石柱上玩兒手機,一看他出來,立馬蹦了下來,跑過來興高采烈地看着他。
秦抒從塑料袋裏拎出一瓶蘇打水,任風即刻拿了過去,還感嘆地“啊”了一聲。
秦抒的嘴角不可見地抽搐了兩下。
任風涼快了,哥們兒好地摟過秦抒的脖子,拍着胸脯“嘭嘭”響地說,“今兒早上的事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你啦!”
“……”秦抒默默拿開他的手,拯救了自己的脖子。
任風锲而不舍,又橫了上來。
秦抒:“……這位先生,請你放過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