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韶華不複》作者:遇鹿
簡介
柳路霖在最意氣風發的年紀成了獨孤銘的階下囚,逃出生天後卻無可救藥地愛上了獨孤銘。
楔子
每到清明時節,南方諸地都是細雨紛紛,臨安西子湖畔此時卻是櫻花飛舞。自城隍閣遠眺,入目皆是連綿數裏的淡粉,櫻花遮蓋了西子湖大片的景色,也隐秘了那座臨水而築的園林宅邸。
那園林宅邸似乎是近年來才新築的,當地的百姓也只聽聞是一位權貴的私宅。臨安有不少這樣的私宅,百姓也僅僅感慨這位權貴出手闊綽,将宅邸修得如此精致,卻也是見怪不怪了。
然而鮮少有人知曉,那座私宅其實當朝唯一一位異姓親王特地命人修築的牢籠。在那華美的牢籠之中,囚禁着的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翩翩俊公子。
這位異姓親王說來也神秘,不知從何時起,他便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京城,甚至還與朝臣一同上朝。
坊間多有他的傳聞,其中最為人所熟知的便是猜測那位異姓親王可能是鮮卑一族的後裔。說來也巧,那位親王的姓氏也正好是北魏八大貴族之一的獨孤氏。
也不知那年在北方戰亂之中發生了什麽,據說那位來路不詳的親王在皇帝禦駕親征時突然歸降于大明王朝,并被封為恒親王。在令朝廷惶恐不安的同時,竟深得皇帝信任。他在京城的親王府華麗大氣不說,甚至連在江南的宅邸也占盡了天時地利,手上掌握着的權利也比皇帝血脈相連的親王要多得多。
就在江南的宅邸落成的同一年,京城也發生了一件大事,吏部尚書柳延之的長子柳路霖在與友人外出踏青時意外失蹤了。柳氏一族想盡各種辦法,委托友人和官場上那些彎彎繞繞的關系,甚至尋求江湖人士的幫助,可奈何柳路霖卻似人間蒸發一般,毫無蹤跡可尋。
無奈之下,吏部尚書只得向皇帝委婉地提及此事,皇帝雖然安撫了柳尚書,派人仔細尋找過,但仍是毫無收獲。
多年過去,長子依舊音信全無,連屍骨都未曾發現,最後柳尚書只得認命,不再派人刻意搜尋。
長子失蹤,幼子體弱,朝廷裏流傳着名門柳氏一族落沒的傳言。恒親王卻如魚得水一般,不僅朝廷之上有了威信,在民間也不乏仰慕之人,之後更是抱得美人歸。不過恒親王從未将那美人帶到人前,而是一直将人養在西子湖畔的宅邸之中。
日子過得潇灑風流,卻成了某些肮髒念想的溫床。若不是後來恒親王起了不該有的心思,讓人有了可乘之機,或許他還能将那位美人長久地留在身邊。
壹
在西子湖畔的那座宅邸中,被細雨打落的櫻花鋪了一地,屋檐上也是一片淡粉,從遠處看過去,恰巧與周遭的景物融合在一起。
端着茶托穿過長長的回廊,蕭林遠遠的便看見亭子裏那一月白色的身影,無可奈何地嘆了嘆氣後又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亭中,柳路霖獨自一人站在那兒望着遠處斷橋模糊的影子出神。微風卷着櫻花瓣四散飄落,有些落在湖中,泛起點點漣漪,有些落在他肩上,順着衣袖飄落在地上。
此時雖已開春,但清明時節的江南細雨不斷。不過在亭中站了片刻,柳路霖的衣擺就被回濺的雨滴打濕,暈出深深淺淺的痕跡。放在往常,即便只是被水打濕了袖子,柳路霖都會盡早換下衣裳,可今日他卻無動于衷,任由濕漉漉的衣裳貼在身上。
陰雨連綿,風裏帶着幾分涼意。蕭林見他衣衫單薄,便招了招手,讓跟在身後的侍衛去取了披風,自己則端着茶托進了屋。輕輕地将茶碗放在石桌上,卻不想瓷器與大理石相碰發出的清脆聲響還是驚動了正在游神的人。
被驚擾而回過神的柳路霖只是随意地瞥了蕭林一眼,不等蕭林出聲又一言不發地回過頭,望着亭外的景色出神。
蕭林早已習慣柳路霖這般态度,被冷眼無視也不見半分難堪,依舊畢恭畢敬地行禮,道一聲:“柳公子。”
柳路霖應了一聲,微弱的聲音瞬間被雨聲淹沒,消失得無影無蹤。蕭林看着柳路霖身上的衣裳被雨水打濕了大半,也知他對江南潮濕的氣候有些不适應,這樣折騰定會着涼。
親王離開前曾命他好好照顧柳路霖,蕭林正尋思着如何勸柳路霖坐下喝碗姜茶驅寒,先前被差遣的侍衛已取了披風回來了。
接過侍衛遞來的披風,手指卻在絨毛之間摸到了一張紙條。将紙條小心展開,待看清紙上的內容後,蕭林又若無其事地将它收進了衣袖之中。
蕭林将披風展開,無聲地靠近自顧自出神的人,小心地将披風披在柳路霖身上,“殿下明日巳時便回來了,您今日早些休息吧。”
察覺到柳路霖的身子僵了一下,蕭林系好了披風的帶子便迅速地退到了一旁。柳路霖瞥了眼他身後持刀侍衛,藏在披風下的手緊緊地攥着,指甲嵌入皮肉的刺痛感迫使他清醒。
坐在石凳上,柳路霖才感覺到被雨打濕的衣袖貼在身上的不适感。面前的茶還散着熱氣,伸手将茶蓋拿起,白瓷碗裏盛着的是褚色的茶水,看起來格外濃稠,空氣中飄着淡淡的姜味。
天色漸暗,風裏夾雜着幾分刺骨的涼意,蕭林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石柱邊。又坐了一會,興許是實在冷得厲害,柳路霖才端起茶碗仰頭飲盡,末了又重重地放在石桌上,甩袖而去。
“啪”的一聲脆響在寂靜之中格外的清晰,卻無人反應。柳路霖走後,蕭林才慢條斯理地收拾起來。白瓷碗被柳路霖這麽一放,已經出現了細細的裂紋,從碗底蔓延至上。
這碗雖不是價值連城,但依舊價格昂貴,蕭林卻不心疼。柳路霖先前摔碎的名貴瓷器不計其數,如今不過是出現裂紋罷了。近來柳路霖的脾氣已收斂了不少,想來怕是已經認命,只是屈于人下心有不甘,借此宣洩不滿。
柳路霖回了房後就無聲無息了,蕭林暗暗觀察了半個時辰,确認無異樣便也回房休息了,卻不知柳路霖因為他那一句無心之言,竟是一夜無眠。
放空思緒在床上躺了許久,柳路霖才發覺自己睡意全無,卻因着明日不得不伺候那人,只得逼着自己入睡,沒成想一閉眼又回想起初嘗人事之時,頓時夢魇纏身。
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小半個時辰,腦海之中的景象依舊揮之不去。柳路霖自夢魇中掙紮出,單手撐着身體慢慢地坐起,臉色蒼白地喘息着,那喘息聲中帶着幾分難以言說的痛苦。待到呼吸稍微平緩後,他才環着手臂抱膝而坐,将臉埋在雙膝之間,一直坐到了天亮。
柳路霖心中默默算着被囚禁的時日,才發現自己已經被獨孤銘關在這兒圈養了一年之久。時間過得如此之快,他竟毫無知覺,只顧着頹廢度日。
回想兩年前,他也是鮮衣怒馬,玩世不恭,靠着才華與家世在京城博得一席之位。在一次外出游玩時,他無意中結識了獨孤銘,當時攀談一番只覺對方也是性情中人,不想竟是那位兇名遠揚的恒親王。
母親當年曾因美貌名動京城,自己雖為男子,母親的美貌倒也繼承了幾分。古有紅顏禍水,未曾聽說過藍顏禍水。誰又能想到他竟會因這容貌而被剪羽折翼,成了恒親王的禁脔,被迫委身于他。
坐了一夜,柳路霖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他初被擄來時,恒親王曾客客氣氣地同他商量那事,只是他心高氣傲,不甘受此折辱,才變成如今這般,被人監禁,毫無自由可言。
他不甘心,卻無力反抗,如今不免有些絕望。
清晨的天空微微泛着白,還未完全亮起,更夫還提着銅鑼走在街上,臨安城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城門之下幾人僵持着,一人騎在黑色駿馬之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城門守衛。城門守衛顫顫巍巍地行了禮:“親王殿下。”
馬上的人連一個眼神都未施舍給他,扯了缰繩冷聲道:“開門。”
守衛們相視一眼,最後為首的那個守衛沖城門上揮了揮手,城門應聲開起。早已等得不耐煩的人一甩缰繩,駿馬嘶鳴一聲,四蹄發力,絕塵而去。
自三月起,獨孤銘就受皇命外出處理公事。他許久未歸,柳路霖倒是清閑,遠在洛陽的獨孤銘卻是朝思暮想,夜夜難眠,恨不得将人帶在身邊。臨近清明時,将所有雜事處理完,獨孤銘便快馬加鞭地趕回臨安的宅邸。
獨孤銘一路策馬疾行,吓得宅邸裏的仆從四下避讓,一直到了柳路霖的院子門前,他才翻身下馬,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