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白天不可以
林思渡的注意力全在那份策劃案上,也沒聽進去幾個字,圍巾被顧淮扒拉開,他覺得有些冷,伸手在顧淮手背上打了一下。
“放開。”他說。
顧淮毛手毛腳地松開了,把他系得整整齊齊的圍巾弄得不太對稱,林思渡放下了手裏的文件,對着後視鏡,一點點地調整好,收拾出一個幹淨整齊的自己,這才安心地坐着。
車內在放一支節奏很快的當代粵語歌,林思渡努力聽了幾句,沒有聽懂,趁着顧淮在開車,他把音樂換成了傳統的民樂。
顧淮跟着早高峰的車流,耳邊是二胡和唢吶的滋兒哇亂叫,太陽穴邊的青筋蹦了一根又一根,怒氣值逐漸增長,終于在等紅綠燈的時候,他把歌換成了一首最近流行的rap。
快節奏的音樂和叽哩哇啦的人聲,讓林思渡覺得腦袋裏有500個小人在亂跑,吵得他難受,他悄悄白了顧淮一眼,給顧淮換了個戰鬥民族民歌。
顧淮:“……?”
“你皮癢嗎?”顧淮忍無可忍地問。
“……你聽的歌。”林思渡的聲音輕得像新雪,像是揮一揮手就能被打散,“都好土。”
“這點我不認啊。”顧淮毫不留情地說,“你比我小不少歲吧,聽的都是哪個年代的歌啊,誰說我土都行,你說不行。”
林思渡的手指在自己的圍巾上捏了捏,不跟顧淮吵架,顧淮說他土說了十來句,他就回了一個字“哦”。
似乎相比于言語上的争執,他這種類似于消極抵抗的态度對顧淮更有效。
“……我土。”顧淮沒撐過半分鐘,就惡言惡語地給人認了錯,主動把車載音樂切成了餘音缭繞的古筝曲,夾着空靈的木魚聲,感覺手裏的方向盤瞬間都變成了大佛珠,六根似乎都清淨了幾分鐘。
林思渡形狀優美的脖子枕着車座的靠枕,微微仰着頭,眯着眼睛假寐,看起來像是滿意至極。
顧淮高配的車載音響完全沒派上用場,黑色賓利在一衆社畜的車流中平靜佛系地開。
“這是……你家公司?”林思渡睜眼看見了車窗外熟悉的街景,“你今天要來這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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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點東西,馬上下來。”顧淮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在這兒等我。”
“我下去透透氣。”林思渡推開自己那一側的車門,跟着下去。
顧家集團大樓的附近,有一片濱海公園,冬天的早晨,空氣裏揉了霧,樹梢上挂着水珠。林思渡多走了幾步,在路燈下的長凳上坐下來,把圍巾往下拉了一些,呼吸了兩口室外的新鮮空氣。
戶外有些冷,他把半只手掌掩在羽絨服的袖子裏,只留了指尖在外面,捧着手機,看昨天的彩票號碼。
一毛錢都沒有中。
顧淮對他買彩票的愛好嗤之以鼻,噴過不止一回,但偶爾林思渡忘了看開獎,顧淮會随手截圖給他看。
彩票群裏有人中了兩萬塊。
林思渡坐着思考了一會兒,這兩萬塊要是給他,他能怎麽花。
“林思渡?”他頭頂的方向傳來了一個聲音。
林思渡擡頭,眼前站着好幾天沒有見到的紀楓。
“你好。”他打招呼。
“冬天房間裏悶,我下來買個咖啡順便透透氣,沒想到竟然會在公司樓下遇見你。”紀楓很開心,把手中的一杯咖啡遞給他,“要喝嗎?我買了兩杯,給你一杯暖暖手。”
“……不用。”林思渡剛想說自己不喝這個,對方已經客氣地把其中的一杯塞給了他。
“這麽冷的天氣,你怎麽在這裏啊?”紀楓上次不小心弄傷了他的手,一直都很抱歉,卻又約不出他來道歉,“附近有簡餐店,我們去坐會兒?好幾天沒見到你了。”
“不用,謝謝。”林思渡說,“我在等人。”
被燙傷的事情,于他而言,只是工傷罷了,他對紀楓看待如常,只是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麽時候,已經悄悄地跟紀楓拉開了距離。
“等人?”紀楓問,“你在我們公司樓下,能等誰啊,我應該認識吧,我幫你問問?”
“他等我呢。”顧淮從不遠處走過來,手指上拎着車鑰匙轉着玩,看了看紀楓,又看了看林思渡捧在手裏的咖啡杯。
“你們……”紀楓心裏怪異的感覺再一次被加強了。
他明明記得不久以前,在他的生日會上,林思渡還很忌憚害怕顧淮,不願意跟顧淮多說話,可是現在,這兩個人已經關系好到一起行動了嗎?
好像有什麽事情,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忽略了。
明明是他,先認識林思渡的啊。
林思渡就像是個乖巧的優等生學弟,讓幹什麽就幹什麽,雖然刻板固執了一些,但卻能幫他很多忙,能聽他抱怨顧淮和家裏,是個安靜的傾聽者。
他一直都覺得這一切理所當然,可是林思渡開始頻繁地出現在顧淮的身邊時,他終于沒來由地有些慌和失落。
這種突如其來的驚慌感,讓他幾乎無法維持面上的彬彬有禮。
“弟弟,我們先走了。”顧淮神色松散地打了個招呼,不動聲色地踢了踢林思渡的腳尖。
“……哦。”林思渡站起來,跟着顧淮離開。
顧淮放慢了步速,沒回頭,但等了他幾步。
“我要扔掉嗎?”林思渡問。
顧淮:“什麽?”
林思渡捧出了手裏紀楓遞過來的那杯咖啡:“……這個。”
林思渡在樓下坐一小會兒,就能遇上紀楓這件事,顧淮原本是有些介意的,結果——
他被遞到面前的咖啡杯逗笑了。
“我介意你就扔掉嗎?”顧淮問。
林思渡拐了個90度的彎兒,往不可回收垃圾的方向走,被顧淮抓着羽絨服的帽子一把拎了回去。
“我倒不至于那麽介意吧?”顧淮笑着問,“我在你心裏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嗎?”
林思渡:“……”
顧淮:“……”
“別扔。”顧淮憤怒地說,“不喝給我喝,別浪費了。”
因為先前林思渡說悶,車窗還沒有全落,他彎腰過去,給林思渡把安全帶扣好,還沒離開的紀楓剛好在車窗外,看到了這一幕,面上的神情有些錯愕。
林思渡對咖啡的興趣不大,因為貧血容易頭暈,這類飲料他很少喝,所以他把咖啡放到了一邊,留給顧淮。
緩了兩三天,他對胡蘿蔔汁的愛好有些故态複萌,擰開了顧淮放在車上的一瓶就開始小口地喝,嘴巴沾了帶着水光的胡蘿蔔紅,濕漉漉的,讓顧淮想起來之前伸手去碾揉時,那種宛如脂粉的溫和觸感。
但顧淮現在不能動手去捏那張好看的嘴巴,一般這種時候,林思渡都會冷冷地讓他先去洗手。
他逐漸摸清了林思渡的一些習慣。
林思渡性子冷,但不是所有時候都不給抱不給親,只要顧淮把自己收拾得幹淨整齊點,在适當的時間貼貼,林思渡基本都不會拒絕。
林思渡只知道顧淮把車開得像龜,不知道顧淮腦袋裏裝了點什麽。
他的手機屏幕上,有紀楓剛剛發來的消息。
[紀楓]:學弟,我想問一下,你跟我哥哥是……
[紀楓]:可能有點冒昧啊,我想問問你們兩個現在是什麽關系?
“這種問題……我應該怎麽回?”林思渡請教了顧淮。
顧淮心裏那麽點兒介意散得幹幹淨淨,心裏晴朗得半朵白雲都飄不進去,得意洋洋道:“什麽關系?跟他說你現在是他嫂子。”
林思渡:“……”
林思渡:“…………”
“滾。”他微微紅着臉,極其小聲地說。
[與渡]:戀愛。
紀楓那邊“正在輸入”的字樣出現了又消失,最終沒有再回複了。
顧淮極少聽他罵人,餘光瞥見他低垂着的頭和微紅的臉頰,四肢百骸都覺得舒服。
“再罵幾句我聽聽看?”顧淮問,“你罵人怎麽這麽帶感。”
林思渡拿看傻子的目光看他。
“回的什麽呢?”過了一會兒,顧淮把車在自己公司樓下停好,小肚雞腸地問,“我想看看。”
林思渡把手機屏幕給顧淮看。
顧淮嘴上說着要看,卻連餘光都沒掃過來,領着人往公司樓上走。
以前他總不安,心情懸于一線,擔心自己好不容易騙出來的獵物,重新縮回原來的窩裏,現在他終于知道,求而不得的時候,最不安穩。
今天這邊有工作,林思渡剛來,就套了身工作用的白大褂,去技術部那邊給顧淮幫忙。他來過幾次這邊,用的身份是顧淮邀請的機構老師。剛來的時候,這些人還覺得他年齡小,可能是個漂亮草包,但見識過幾次他工作的專業程度後,也就沒人亂說話了。
“粉紫、藍紫、紅紫對比的話,粉紫目前更适合年輕女性時尚市場……”林思渡幫着糾正專業問題,“策劃選材上,單獨标注顏色去選料,不夠嚴謹,珠寶飾品最終呈現的顏色,跟現代切割打磨工藝脫不開關系,針對收藏市場的話,滿紫色毛料的選擇……”
林思渡手上捏着一只B/C貨紫翡镯子玩,這種染色酸洗的手镯,顏色做得十分生硬。
會議室裏的人都散去,顧淮過來,起身勾走了他手上的臨時玩具,揚手扔進了門邊的垃圾桶裏。
林思渡盤了半個上午的玩具被扔,緩慢地擡頭,剔透的淺棕色眼睛淡淡地看着顧淮。
“你自己還是做鑒定的,這種東西酸洗出來的,玩久了對身體不好,自己不清楚嗎?”顧淮說了他幾句,“扔了就扔了,你別背着我偷偷去撿啊。”
林思渡淡淡地哦了聲,對翻垃圾桶這件事表示極其不屑,随後取下了自己左手腕上的小葉紫檀珠串,放在手心裏接着盤。
他最近抽空在寫自己的項目論文,剔除了不少無效數據,跑了個程序進行了簡單的數字建模後,開始寫開篇的引言和綜述部分。
于是顧淮就發現,他寫論文的時候,并不像平時那麽安靜,喜歡在手裏放點什麽玩,有時候是珠串,有時候是小核桃,叮叮當當的,滿屋子都是細碎的聲音。
顧淮一眼掃過去,在引言裏看見了挺熟悉的一句話,想了想,是自己在校期間發表過的一篇關于鑒賞的論文,林思渡做了引用,還在句末的括號裏标注了他的名字和論文發表年份。
他的嘴角無可避免地彎了許多。
林思渡大概是卡了思路,抱着電腦,房間裏都是盤珠子的叮當聲。
他半個上午都泡在了技術部那邊白打工,現在又抱着電腦忙自己的項目論文,像好員工,又像優等生,乖巧專注,似乎不受任何打擾。
顧淮上學的時候就不會安分的好學生,瞧着林思渡這麽專注,他就想給人添添亂。
林思渡剛往電腦上敲了一行字,顧淮那雙不安分的手又把他的衣服扯開,帶着點涼風,探進了他的衣服裏邊,在他早晨被弄疼了的地方安撫般地輕輕揉了揉。
林思渡冷着臉,刻意忽視顧淮的幹擾,接着寫論文。
顧淮的手又一路往下,停在了他小腹的位置,鬧得他有些走神,他伸手拍開了顧淮,但很快對方又纏了上來。
“現在是白天。”他提醒,“不可以。”
作者有話說:
謝謝能不能給我留個名字的貓薄荷x2,謝謝跳崖的小醜、水獺保護者的貓薄荷,謝謝甜寵就是墜吊的魚糧x6,謝謝Mags、青花魚_jaq6k4l4hpl、藍粉團子、顧十六的笛子、江慕晚mu、青花魚_7zrqduunaei、顧十六的笛子、缪裏、慕汐ww、青唐、在了在了、顧十六的笛子、青花魚4a2fqjsl71m、小哲好辣、姜雲升ing、跳崖的小醜、一缸氯仿、荒廢投影的魚糧,謝謝投喂,謝謝追文。
毛球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