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滿足不了你
林思渡微涼的指尖被抓着按在了顧淮的脖頸上,被顧淮的體溫燙得微微瑟縮了一下,指尖觸到了對方有力的心跳。
他有些用力地去掙動手腕,這點力氣在顧淮的面前卻根本不夠看,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從顧淮鎖骨往上的位置劃過去,留下了一道半指長的白痕。
“嘶……”還挺疼,顧淮往右側偏了偏頭,“林老師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嗎?”
林思渡抽回了自己的手,抱着胡蘿蔔汁,繞開顧淮,遠遠地在深綠色的路牌下站着。
恰逢南城的長街上有風經過,他烏黑的碎發輕動,眸光冷得像松間的雪,出塵寥落,偏偏蔥白指尖上有一抹被燙出的淺粉,淡淡的,像遙遠雪山晨曦時經停的紅雲,被風一吹就散了。
“我們回去,好不好?”顧淮說,“我不鬧你了。”
明明只看了一眼,他就想把林思渡那只手按在自己鎖骨往下的位置,但他不敢,怕碰碎了,也怕吓跑了。
顧淮這麽多年來,喜怒哀樂都是暢快地過,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小心翼翼地揣摩着。
“你想今天回去?”顧淮問,“反正我們的目的地相同,都是回A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我讓他們訂票。”
“不用。”林思渡說,“到這裏吧。”
“為什麽?”顧淮聽出他一語雙關,“我們對這行是有共同話題的,你不想再跟我聊聊嗎?”
“顧淮,我為什麽要在休息的時間聊工作?”林思渡反問。
牙尖嘴利如顧淮,一時間竟然啞口無言。
林思渡其實有些走神。
顧淮又在騙他,這個人明明對爬寵警惕到全身每個細胞都在抗拒,今天在車上那會兒卻跟他說dragon可愛,說爬寵可愛。
盡管剛才他還想再摸一會兒那只粉嫩的可愛小動物,但因為顧淮,他還是盡早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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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很不喜歡對方以刻意安排的方式來靠近他,他很不喜歡手段和心機,但他這次對顧淮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介意,他對這樣的自己有點困惑和不滿。
谷忱在忙別的事,叫了司機把車開過來接他倆。
“走吧。”顧淮給他拉開車門,看着他坐進去,忽然問,“我能跟你一起坐後排嗎?”
“……為什麽不可以?”林思渡擡眼看他。
但很快他就後悔了,沒去副駕駛位的顧淮挨着他坐下了,大半個身體都闖進了他的安全區內,車在路口轉彎時,因為慣性,顧淮身體的重量有一小部分壓在了他的身上,他壓了下嘴角,把胡蘿蔔汁瓶子上的配料表來回讀了好幾遍。
“看看這個。”一只手在他面前攤開,掌心裏躺着兩顆南紅珠。
“你挑的?”職業使然,林思渡取走珠子,“很正的顏色,質地透光好,很水靈,是品質很高的櫻桃紅。”
他的手指從圓潤的珠子身上撫過去,拈着一抹璀璨的櫻桃紅,顧淮則在想被他碰過的南紅珠應該也帶上了桂花甜味。
“難得啊,我的眼光得到了林老師的認可,14mm,摸出來了嗎?跟你那串珠子一個大小,”顧淮靠近他,“之前說,你的手串配南紅好看,這是給你買的,你喜歡嗎?”
林思渡拈着櫻桃紅珠子的手略微停頓,到底搖搖頭,把珠子放回了顧淮的手心裏。
顧淮挑眉看他。
“喜歡,但是不能收。”林思渡說。
顧淮的單眼皮跳了一下,眸光下壓,嘴角卻還維持着笑:“為什麽不能收?”
“因為禮物的意義不明确。”林思渡說。
“只是覺得它很襯你的膚色。”顧淮說,“這樣也不能收下嗎?”
林思渡輕輕地搖頭。
“這麽倔?我只是想送你個禮物。”顧淮柔聲誘哄着。
“顧淮。”林思渡說,“你跟我,都清楚你是什麽意思。”
顧淮輕笑了聲,臉色沉下去,費心思經營着的溫和外殼岌岌可危,嘴角的笑意變得松散放肆起來:“那你說,我對你什麽意思?”
林思渡的手指攥了下袖口,轉頭看窗外。
顧淮久違地找回了點欺負人的惡劣和痛快感覺,幾乎是貼在他耳邊,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對,你那麽聰明,一直都知道我喜歡你。”
顧淮靠得那麽近,聲音又壓得很低,說出的每個字都帶着低音炮的質感沖撞在他的耳膜上:“那你是不是也很清楚,我想和你上床。”
林思渡後背顫了一下,嘴角抿成線,伸出一只手,指尖輕抵在顧淮心口的位置,把顧淮往車座的另一邊推了推。
顧淮說話時的氣流貼着他的耳畔飄過去,燙得他耳尖灼熱,他轉過來,背對着顧淮,閉上後再睜開的眼瞳一片清明,聲音清寒:“你裝不下去了?”
“你不都識破我了嗎?”顧淮扯着嘴角笑,“我再跟你裝,多虛僞。”
既然林思渡什麽都明白,他忽然也很想沒什麽耐心地把自己的旖旎心思全剖開來給他看,讓他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喜歡他,到底想存了多少想把他從雲端拉進人間的惡劣想法。
可是,明明這只是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他其實更想把人圈在自己的地盤上,陽光雨露供着,精心呵護養着,不讓風吹日曬。
告白的話有那麽多,他偏偏挑了最惡劣的那一句。
車在林思渡寄存行李的休息區附近停下,剛自己玩了一圈的谷忱迎過來,正要打招呼,發現這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好像又不怎麽對勁了,比股市還多變。
能跟顧淮長時間打交道的都是聰明人,谷忱無奈地沖顧淮笑了笑,示意自己先走了。
林思渡的行李箱就放在屋子角落裏,沒有什麽特點的黑色行李箱,顧淮卻能一眼認出來。
給黃教授買的那兩只翡翠镯子有些過度包裝,盒子上系了段很長的紅絲帶,打了個林思渡看不懂的結,他扯了好幾次沒有弄開,顧淮就抱臂在一旁看着他,兩個人都不說話。
在林思渡想找把剪刀的時候,一只手伸過來,找到其中紅絲帶的一段一牽,絲帶散開,層層疊疊落在了顧淮的手心裏。
“謝謝。”林思渡說。
“不謝。”顧淮抓着絲帶的一端抖開,“簡單。”
林思渡低頭把镯子收進旅行箱裏,站起來等眼前的黑色塊消失,看見顧淮倚靠在牆邊,玩那一段紅色絲帶。
顧淮打了個結讓絲帶閉合,套在雙手指根處,手指簡單翻動兩下,雙手遞到他面前:“看,小烏龜。”
他的聲音還是挑釁的,眼睛裏卻閃過了幾分小心。
林思渡停住腳步,淡漠瞥了眼:“不像。”
“怎麽不像,要我說,你來玩你根本弄不出來這種。”顧淮邊嘲邊換了個花樣,“喏,降落傘。”
這種小朋友的把戲,顧淮卻玩得這麽熟練,兩只大手攀着“降落傘”舉到他眼前時,他忍不住伸手撥了一下紅色的絲帶。
“挑旁邊那兩根,能換個形狀。”顧淮大聲指揮。
林思渡不聽指揮,絲帶軟趴趴地散開在他雙手的五指和手腕上。
“笨。”顧淮得意地說,“我就說沒那麽簡單吧。”
手上的紅絲帶還沾了對方的體溫,顧淮伸手一拉,絲帶柔韌地纏在了林思渡的手腕,貼着他腕內雪白的皮膚,一點點收緊。
“林老師。”顧淮說,“今天下午從南城往A市的航班只有三小時後的一架,天意要你跟我一起走了。”
林思渡的手指緊了緊:“我……”
手機的振動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我要接電話。”林思渡說。
“去。”顧淮松手。
這是一條來自于學校實驗室的視頻請求,因為有論文合作,林思渡在畢業後和導師的實驗室也一直保持着聯系。
“學弟你好。”視頻那邊是個穿着白大褂的女生,“下周校慶的邀請函我遞送到了你的郵箱裏,你記得查收一下。”
“好的。”林思渡說。
“校慶當天,有珠寶鑒定系的公開課,你可以以畢業生身份來旁聽嗎?給我們撐一下場面。”
“可以。”
“剛好。”女生把鏡頭對着實驗儀器給他看,“你畢業前沒做完的那個項目,可以過來收尾了。話說,大一最近有個新進來的傻蛋違規使用了懷宇藝術珠寶的商用鑒賞成果被追究了,院內最近抓學術抓得特別嚴格,大家都在頭疼呢。”
“會去的。”林思渡說。
他接視頻電話的時候戴了耳機,顧淮聽不見那邊說了什麽,只能看見屏幕裏有一個女生,而林思渡一直在做肯定回答,幹脆利落。
一種不服和不悅的焦躁感,忽然就占據了他情緒的主導地位。
為什麽林思渡今天反複拒絕他,對別人卻很有耐心。
“你回來,論壇的圖樓又要更新了。”實驗室裏的學姐和林思渡熟悉,開了點玩笑。
“最好不要。”林思渡斷開了視頻電話,開始想自己的行程。
顧淮說的沒錯,他如果想今天從這座小城市返回A市,就只有一架航班可以選擇,或者,他可以繞去旁邊的城市。
如果是聽顧淮的提議,選顧淮乘的航班的話,他得糾結一下頭等艙和經濟艙的價格。
他是個坐不起頭等艙的窮苦珠寶鑒定師。
站着有些累,他推着行李箱,與門邊抱臂站着的顧淮擦肩而過,想去院子裏的石凳上坐着猶豫一下,卻沒注意他從顧淮身邊走過時,顧淮瞬間差到極點的臉色。
“林思渡,你就那麽讨厭我嗎?”顧淮以為他要走,質問。
林思渡微微睜大的眼睛有一瞬間的迷茫,卻沒有反駁。
顧淮認定了他不願意和自己一起回去:“跟我一同回去都不願意?”
“你在生氣。”林思渡篤定地說。
“不然呢?”顧淮嘲笑道,“追你怎麽就那麽難,我說什麽你都拒絕。”
林思渡不知道他怎麽又發那麽大的火,怔了好久。
但看着顧淮這樣子,他反倒是覺得輕松了些,他寧願顧淮放肆地對他說些難聽話,也不願意看顧淮裝出一副溫柔的樣子欺騙他,一步步誘導他往陷阱中踩。
“那你不要追。”林思渡眼睛更加清澈,“顧淮,你不要喜歡我。”
他認真地提建議,跟他平日工作時的神情沒什麽兩樣,顧淮覺得好笑又生氣,一腳磕在行李箱的滾輪上,撥開林思渡的行李箱。
黑色的行李箱被滾輪帶着劃開,那一瞬間,林思渡覺得自己仿佛被孤立了,少了個能支撐自己的東西。
顧淮突然靠近他,他以為顧淮又要向上次那樣對待他,往後退了一小步,卻被顧淮拉過來,緊緊抱進了懷裏。
對方的氣息再一次撲面而來,他被顧淮壓得很緊,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修長手指無意識地彎曲着,抓着顧淮的手臂,摸索着一路往上。
冰涼的小紫檀珠子磕在了顧淮的後頸上,涼涼的,林思渡那點可以忽略不計的掙紮像是在點火,顧淮剛這麽想,後腦勺的頭發就被林思渡狠扯了一下,掙得他忽然後仰,頸間喉結滾動了一下。
“嗯……林思渡。”顧淮吃痛地松開了按着他後背的手,改為捏着他的臉頰逼他擡頭,“你說你喜歡男人,你跟男人睡過嗎?你到底會不會挑?”
粗糙的指尖壓在林思渡白皙的臉頰上,報複般狠狠地蹭了幾下,刮出了一片薄紅。
林思渡閉上眼睛,不想聽顧淮這種不加掩飾的暗示性意味十足的直白問題。
“我不想睡。”他說,“顧淮,我誰也不想。”
他的情感需求淡到只需要一個念想,從來就沒有想過更進一步,沒成熟也沒長大,顧淮卻專門挑那些成熟的露骨的問題來為難他。
“林思渡。”顧淮抱着一種挑明了的痛快感,放肆地說,“你定的擇偶标準在你自己這裏就過不去,你喜歡個屁的溫柔。”
林思渡眨眨眼睛,像是被他抓在手心裏的漂亮娃娃。
“紀楓滿足不了你。”顧淮殘忍地說,“那種溫室裏長大的乖乖崽頂多給你陪伴,給不了你刺激。林思渡,你對你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你喜歡概率游戲和爬行動物,不管你承不承認,也不管你給自己設了多少規矩,你天生就親近危險的東西,你跟我才是同類。”
作者有話說:
顧總の在逃小玉兔。
謝謝甜寵就是墜吊的魚糧x3,謝謝Wen11、克裏斯克裏斯克裏斯、叽哩咕嚕的柚子、此夜關山、缪裏、蜜柑柑、铍鎂鈣锶鋇的魚糧,謝謝投喂,謝謝追文,毛球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