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聽你安排
“他這人有點自作多情,自認為跟我有過節。”和那兩人擦肩而過,走出幾步後,顧淮輕蔑地說,“但我是真不記得有哪些地方得罪過他。”
林思渡:“……”
他不太認同顧淮的說法,就憑顧淮剛才那兩句輕描淡寫的話,就足夠讓對方血壓升高,記上大半輩子的仇了。
他現在算是知道了,顧淮這人就是有事說事的直白性子,喜歡什麽讨厭什麽都藏不住話,不管結果什麽樣,總之人是痛快的。
“他看不慣我,所以跟着為難你。”顧淮說。
林思渡一直沒說話,他倒也不介意,自顧自地解釋。
顧淮繼續說:“這種做點小生意發財的大老板,本身沒什麽審美,來這種場合就是為了彰顯自己的身份,別人買什麽,他就跟什麽,完事了以後到處炫耀,我真怕他明天又跟我擡價。”
林思渡只是聽他說,兩人進了電梯,電梯門內是一面反光鏡,林思渡看着鏡子裏并排站着的兩個人,一個白襯衫穿得規矩整齊,另一個西裝搭在肩膀上,平時淩厲的單眼皮耷拉着,帶着點倦懶。
相比于他的清瘦單薄,顧淮的肩膀比他寬闊許多,個子也高出了一大截,眉眼之間有種成熟男人的矜貴和驕傲感。
“林老師,接下來想去哪裏?”顧淮開口問。
“我是顧先生的臨時助理,去哪裏都聽您的安排。”林思渡規矩地回答。
顧淮似乎是來了精神,擡了點眼睛,偏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從鏡子裏瞧見了對方忽然變得玩味的目光,林思渡又補充了一句:“……與工作相關的。”
顧淮嘴角彎起點輕松的弧度,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我還有個會要開,在這邊的分公司,你和我一起過去?”顧淮問。
“嗯,可以。”林思渡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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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的車停在拍賣會附近的停車場,林思渡得知是顧淮開車帶他過去的時候,臉色和唇色都忽然白了一下,站在原地不肯上前。
顧淮看見他的反應,又後悔又覺得好笑,揚聲說:“怕什麽,我開兩輪和四輪的是兩種風格。”
他說是這麽說,林思渡卻不信,還沉浸在上次坐機車的反胃感中。
這車的車标林思渡不認識,但車型在他眼中看來就有點奇形怪狀。顧淮和他說着話,突然“咦”了聲,繞着車走了半圈,從後輪前邊拎出了一只橘色的野貓。
胖貓被人拎着後頸皮,咧嘴敷衍地喵了幾聲。
“天這麽熱還藏車底下取暖,遇上別人給你壓成貓餅。”顧淮一松手,貓撒丫子溜了。
副駕駛位的門自動打開,林思渡猶豫了一下坐進去,顧淮低頭要幫他扣安全帶,他卻微微偏過頭避開了。
顧淮的手停在半空中,嘴角的笑還挂着,眼睛裏的光有些暗淡。
“抱歉,我對貓毛有點過敏。”林思渡說。
顧淮去洗手回來的時候,林思渡正靠在副駕駛位上閉目養神,睫毛在他的眼睛上彎出好看的弧度,薄薄的扇形陰影中,眼尾一顆小淚痣讓這張臉生動了許多,他的脖子上挂着珠寶鑒定師的工作牌,膝蓋上攤開着一本寫了一半的筆記。
明明身體素質那麽差,貧血,多走幾步會頭暈,還對很多常見的東西過敏,這樣的林思渡,偏偏專業能力極強,即便顧淮對他抱有旖旎的心思,也不得不承認林思渡在珠寶鑒定上的能力,值得起他向機構開出的價格。
“林思渡,你身體那麽差,嬌氣成那樣,怎麽長大的?”顧淮這次沒有飙車,他把這輛世界聞名的超跑開出了兒童搖搖車的速度,再帶點戲谑和開玩笑的意思找林思渡聊天。
林思渡從車窗外收回目光,慢慢地轉到顧淮那邊:“習慣了。”
不是“沒什麽”,而是“習慣了”。
他是早産的小孩,先天發育不好,小時候很長一段時間都在醫院住院,每天穿着病號服無事可做,只能看看地方電視臺的珠寶鑒定節目。
“還好。”林思渡說。
他的目光從顧淮歪着的領帶上掃了過去,那麽漂亮的領帶扣,配着顧淮這種松散的系法,太可惜了。
“那我可比你厲害多了。”顧淮嗤笑,“我小時候摔骨折,也沒覺得疼,拖着胳膊三四天,家裏阿姨才發現我不對勁。”
林思渡有點不可思議地看他,他原先以為,顧淮這樣性格的人,必然是家裏寵得沒邊,衣來張口飯來伸手給慣出來的,但聽顧淮的話,似乎又不是那麽回事。
二十多分鐘的車程顧淮開了一整個小時,這次林思渡沒有怨言,而是靠在副駕駛位上昏昏欲睡。感覺到車停下來的時候,林思渡睜開眼睛醒來,感覺顧淮好像盯着自己看了很久。
跟老板一起出差,在老板的車上睡着,這并不是一件敬業的事。
“對不起。”林思渡道歉。
“不要緊。”顧淮的眼睛深邃,藏着深不見底的思緒。
脆弱與堅韌,軟硬不吃與毫無防備,這些分明對立的特質反複出現在林思渡的身上,同他的最初印象不一致,林思渡并不是呆板而無聊的。
這家公司是顧淮的懷宇藝術珠寶在x特區的分公司,兩人一起走近公司大門的時候,一層的員工紛紛向林思渡的方向投過去目光。
顧淮接觸的很多都是成熟且有所成就的商業人士,林思渡的年齡小,臉長得漂亮,站在顧淮的身邊時,總有人往歪的地方想。
“我把上午的會開完。”顧淮招手叫來一名經理,“去把近三個月的原材料成本記錄調出來。”
“你幫我審審。”顧淮說。
衆人看了林思渡的目光忽然從暧昧不清變成了同情。
三個月的記錄啊,太可憐了,年級這麽小,長得這麽讨人喜歡,就要被老板壓榨。
林思渡倒是不介意,顧淮這種公事公辦的态度他很喜歡,就一天的相處來看,在工作上他很樂意和顧淮合作。
“等一下。”林思渡叫住了顧淮。
“怎麽?”顧淮止住腳步,“需要什麽?”
林思渡微冷的眼睛平靜地看着顧淮,手指搭在顧淮先前松開的領帶上輕輕地一牽,把顧淮的領結推回了原來的位置。
“帶我去辦公的地方。”他對顧淮叫來的那位經理說。
顧淮站在原地,伸手碰了下自己那條被扶正了的領帶,隔着薄薄的布料,心口的位置,還停留着林思渡的手指搭過來時的觸感。
林思渡借用了顧淮在這座城市的辦公位,180度視角的大落窗外,是擁擠城市的車水馬龍,他還沒來得及點開電子文件,手機屏幕亮了亮,顯示有一條新消息。
[H.G]:你不需要看完,累了就休息,旁邊的隔間裏有床。
[與渡]:不需要休息。
[H.G]:我不是那種壓榨人的老板。
這次林思渡沒有再回複了。
會議室裏的員工覺得大老板的臉色好像晴轉多雲了,沒有敢吭聲。
顧淮向來都覺得林思渡惜字如金,這種特質好像再次體現在了微信聊天上,兩人的微信對話從來就沒有占滿過一整頁。
“繼續。”顧淮擡了下頭,“上個季度的銷售額彙報,接着說。”
會議又戰戰兢兢地繼續了下去。
林思渡在看顧淮扔給他的那些數據,這算是懷宇的商業機密,經理過來拷數據的時候不放心地看了他好幾眼,多次叮囑他洩密的嚴重性。
當初這公司邀請他的時候,他就很好奇,懷宇的設計在國內并不讨喜,但營業額卻很驚人。
現在看來,顧淮他們的主要客戶在海外。
能把翡翠、和田玉、南紅這些符合國人傳統審美的珠寶,以新潮前衛的設計賣給外國人,顧淮的想法并不是他先前所認為的那樣離經叛道。
他專注地核對原材料與價格,沒注意看時間,也沒注意到顧淮什麽時候按開玻璃門走了進來。
“林思渡,你的藥吃了嗎?”顧淮問他,“治療貧血的那幾個。”
“不記得。”林思渡工作的時候懶得理人,随便回答了幾個字敷衍顧淮。
玻璃杯遞到了他的嘴邊,壓着他的嘴唇,玻璃的涼和水汽的溫熱讓他眨了下眼睛,顧淮伸手合上了他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彎腰看他的眼睛。
“先吃掉。”顧淮說,“最近工作很多,你要是忽然暈倒了,我還得抱着你,我嫌麻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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