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距離感
林思渡說完這句後,就沒再擡頭看過顧淮,似乎手裏的石頭要比顧淮有意思很多。
雖然不喜歡顧淮這個人,但他對工作都是一視同仁,他依次給石頭标號,在紙上簡寫優點和瑕疵。
他寫字的速度不慢,字卻是很端正的瘦金體,瘦而不倒,帶着有風骨的古韻。
顧淮的目光飄在林思渡手腕壓着的那張紙上,這人明明是挺古板挺守舊的性子,長得卻那麽招人。
“這種的就算了吧。”林思渡在三色燈上按了兩下,“起貨之後不會太好看……顧先生,你在聽嗎?”
“嗯。”顧淮的雙手撐在桌沿上,俯身去看林思渡指的地方。
這樣兩人的距離就又有些近了,林思渡微微低頭,烏黑碎發從顧淮的臉側擦過,帶着若有若無的桂花味。
“就這些。”林思渡在寫好的鑒定意見下簽了自己和機構的名字,禮貌地說,“我還有工作,先離開了。”
他推門離開,沒過多久又輕輕扣門進來。
“怎麽了?”顧淮靠在沙發上,神情放松。
“鑒定費用,找我們機構支付就好。”林思渡走了。
顧淮把桌上林思渡留下的簡易報告夾進了合同裏,眼睛的顏色深邃漆黑。等到他再次經過展廳時,林思渡已經回到了玻璃展室內,安靜地站着,像個沒有感情的木頭娃娃。
“忙完了沒?”朋友谷忱給顧淮打電話,“馬場這邊的人給你弄了匹新馬,我看着不錯,就是難馴,你來試試?”
“等着,我簽倆合同,這就來。”顧淮把玩着車鑰匙。
他喜歡一切熱烈活潑的事物,林思渡太清冷,也太讓人有距離感了,這樣的林思渡,眼睛應該容不下任何人。
他也沒多喜歡,強扭的瓜不甜,他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貼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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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會在上午11點結束,半個小時後,顧淮開車出來,在十字路口等紅燈時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思渡提着甜品店的小盒子,在挑一束藍色的捧花,花束的白色絲帶搭在他修長的手指上。
看起來沒什麽煙火氣的林思渡竟然也喜歡這些東西,顧淮意味不明地輕笑了聲,紅燈結束已經有幾秒了,後車鳴笛催促,黑色賓利慢慢地駛入了車流之中。
下午沒有工作,林思渡去找紀楓了。
紀楓大他三歲,在讀研,有時候論文遇到了問題,會喊他去幫忙。
林思渡坐在電腦前,指尖搭在電腦鍵盤上,快速切換電腦上的數據,很多學生在畢業時都很頭疼的數據分析,在他這裏卻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紀楓,你收集的數據不太好。”林思渡說,“你以電商和現代珠寶銷售為選題,數據抽樣應該更均勻一些,性別、年齡層、甚至收入水平都需要兼顧。”
“至于數據分析。”他在分析軟件上點了幾下,輸入一段簡易代碼,“這樣算會快一些,最後建模就可以。”
電腦停頓了幾秒,吐出一段最終結果分析。
這種數據分析很多學生要花大半個月的時間去做,但林思渡只需要半小時。
紀楓正要去複制分析結果,林思渡卻伸手關了數據頁,認真地說:“不難的,你自己算。”
紀楓笑着搖了搖頭。
時間還早,兩人聊起了別的話題。
“你最近很忙嗎?”林思渡問。
“忙啊。”紀楓愁眉苦臉,“我爸想把公司的一部分工作交給我,我哥顧淮,就是上次吃飯你見過的那個,他壓根就不允許別人插手他的工作,我和我媽的好幾版設計都被他給否了。”
“為什麽?”
“我搞不懂他,對公司的控制欲吧。”紀楓說,“我總覺得他看不慣我,他這人太強勢了,不管做什麽都會壓人一頭,我覺得他讨厭我,從小到大,我看中了什麽,他都會捷足先登,不過他對別人好像也這樣,争強好勝,事事都要搶先。”
林思渡看他懊惱的樣子,覺得好笑,嘴角微微地彎了一下。
顧淮花了一個下午,把那匹價值百萬的賽馬給收拾得服服帖帖,晚上家裏長輩叫他回本家,他又一車開到了小莊園門口。
“叫你回來一趟還真不容易。”顧老爺子哼了一聲,“成天都不知道在哪裏瘋。”
“我也就那幾個愛好,您心裏不清楚嗎?”顧淮毫不客氣地說,“下次有事說事,吃飯不用特地叫我。”
他轉身回自己房間換衣服,抽開腰間黑色皮帶,金屬皮帶扣發出了咔噠一聲脆響,落在深色床單上。
走廊裏傳來小孩的吵鬧聲,顧淮換好衣服出門,瞧見紀楓蹲在不遠處的地毯上,喂小侄子蛋糕吃,蛋糕的包裝盒看起來有些眼熟。
他的心跳慢了一拍,看見紀楓房間的桌子上插着一束藍色小花,花枝上還繞着一段似曾相識的白絲帶。
顧淮的眼皮跳了一下,臉色冷到了極致。
新的一周,林思渡的工作終于走上了正軌,鑒定機構的工作很忙,但好事是,這段時間他都沒再見到顧淮。
客廳裏的電視讓房間裏的氛圍熱鬧了一些:“新一天的彩票號碼是3986 2……”
林思渡把口袋裏的彩票折成了千紙鶴,随手扔進了垃圾桶裏。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聲,是來自銀行的短信提示。
是顧淮向鑒定機構支付的那筆鑒定費到賬了,是按機構最高級別鑒定師的身份計價的。
林思渡想了想,只留了很少的一部分,把剩下的直接轉給了另一個賬戶,備注是“還錢”。
對方很快返回來一條消息:照你這速度,得還到什麽時候?
“我已經工作了,我會盡快。”林思渡回複。
“本金是快還完了,你媽當年借高利貸補償員工工資的時候,應該也考慮到利息了吧?”對方說。
“這是你嗎?”對方發來了一張照片,拍的是站在展廳裏的林思渡。
“幾年前我就說了,你這孩子長大了肯定會很好看,可惜是男生,但也沒關系,有人喜歡你這種。”對方說,“你爸早跑了,你媽還錢那麽難,你別做珠寶鑒定了,要不要考慮點別的工作?就你這張臉,想還完錢簡直不要太容易。”
林思渡有些厭倦地把手機翻過來放在桌子上,不再理會。
他去洗了臉,冰冷的水流沾到臉上,讓他覺得舒服清醒了很多。
時間還早,他也沒什麽困意,索性坐到電腦前,開了c站的直播。
臨市機場,剛從洛杉矶回來的顧淮興致不高地坐在車裏,旁邊是同樣剛下飛機順便蹭車的朋友谷忱。
“顧大少爺,他們周日去南城玩賭石,你去不去?”谷忱問。
“不去。”顧淮盯着手機屏幕上跌停的一支股票,“對概率游戲沒興趣。”
他無所事事地從收藏夾裏拎了個界面,找到收藏的網址點進去。
直播間是空的,黑乎乎的一片,似乎在那天過後,林思渡就再也沒開過直播。
“你在看什麽?”顧淮朝朋友的方向看過去。
“你又沒興趣。”谷忱半閉着眼睛說,“上次那個小主播的直播間啊……”
小主播?
林思渡?
顧淮看了看自己的手機,又看了看朋友的。
直播間的網址變了,他只收藏了先前的網址,難怪他刷了好幾次什麽都沒看到。
林思渡在畫畫,直播屏幕分成了兩個,左邊是一張寶石切面結構圖,右邊則是人像。
彈幕比主播熱情。
[對不起,我是這個專業的,白天上課玩了一整天手機,晚上在直播間認真聽講。]
[前面的你不是一個人……]
[主播上次是不是去了展會,我看到照片了,好像是你。]
“……再從這裏到這裏。”林思渡手中的鉛筆勾了一條線,“這樣就是心形切工……”
他擡頭看了一眼彈幕,微微停頓了一下。
[肩膀上那是什麽?]
有人這麽問。
林思渡放下筆,dragon感覺到他的動作,往他鎖骨的位置移動了一點。
“它是一只紅眼鷹蜥,名字是dragon。”林思渡手指撫摸着小動物深色溫暖的背甲,“因為它長得有點像《馴龍高手》裏的夜煞,不過它是個膽小鬼。”
顧淮剛把手機從谷忱那邊要過來,一低頭就看見了林思渡手背上的東西。
深褐色、皺巴巴、橘紅色眼睛的醜陋爬行動物,溫順地貼在林思渡細白幹淨的鎖骨上,又沿着遞過來的指尖攀爬了過去。
“确實很難養。”林思渡回答彈幕的問題,“所以很少讓它出來。”
“看不出來,他怎麽養這種東西。”谷忱詫異地看了眼顧淮,“我記得你讨厭這玩意兒?”
“嗯。”顧淮莫名有些口幹舌燥,抓起旁邊的礦泉水一飲而盡。
作者有話說:
謝謝從安安安安安、nofo的貓薄荷,謝謝藍精靈大使的魚糧x3,謝謝蜜柑柑、榴蓮炖豬心、甜寵就是墜吊、青花魚k48h8qdp21h的魚糧,謝謝投喂,毛球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