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接着忽悠

第7章

七、

過了兩天，杭哲覺出不對勁了。

他給嚴明發消息，約晚上練習，對方會回，說其他話，就不回，說諾亞的事，回，跟自己有關的，不回。

啧，杭哲有些煩躁地摸了摸口袋，才想起來自己戒煙了。他在辦公室走了一圈，吉祥物桌上只有手辦，文案組幾個小姑娘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他也不好去翻人家桌子，最後只能去文案組長那兒，把人家給兒子買的一包軟糖給搜羅走了。

杭哲嚼着軟糖，對着聊天記錄裏一排自言自語沉思，他原本還盤算着把人約出來，現在看來還太早，杭哲又把聊天記錄上下翻了一遍，決定換個思路。

這天下午，領導路過嚴明身旁，見他正在研究招聘會上的宣講資料，正打算指點幾句，突然看到他桌面下方又彈出一個通知。

明明如月要給你發送文件：《通往世界第一ADC的道路》，是否接受？

領導再次欣慰地拍他肩膀：“想考數據分析師？有志氣！”

……數…數據什麽？誰想考？考什麽師？

領導走後，嚴明一臉莫名地點開文件，裏頭洋洋灑灑俨然一篇小論文。文章開頭是一個視頻鏈接，底下是截圖和文字分析。杭哲把這幾天跟嚴明打的每一場都錄了屏，并且用嚴明視角截出不少“還能改進”的片段。

“還能改進”是杭哲的原話，但是嚴明看完文章，覺得這四個字應該改成“錯誤百出”。

大到判斷團戰是否該打，以及打完團後該推塔還是拿龍或是掃蕩野區，小到團戰時的走位、技能銜接順序、對敵人動向和技能的判斷，杭哲都給他詳細加了标注。

誇張點說，大約等于公開處刑現場。

嚴明對着這份沉甸甸的資料，心情有些複雜。他這幾天突然冷淡，其實是有原因的，那天他看完杭哲上傳的視頻，又順着底下的評論找到了對方微博，還有論壇裏那些讨論他身份的帖子。

嚴明把微博從頭翻到尾，從最早的視頻開始，再次确認了一回，這真不是自己想找的人，聲音完全對不上。

所以他不明白對方這麽明裏暗裏撩他是為哪般，他再怎麽自戀也不會認為自己的美貌順着網線就能把人迷倒了，思來想去，最容易解釋的就是，這又是一個到處撒網釣傻子的感情騙子。

不過眼下，嚴明又迷茫了，特喵的這年頭騙子都這麽舍得下血本的嗎，演員要找聯盟第一人，炸個糖衣炮彈還是自己親手搓的。

嚴明得承認，這親手搓出來的炮彈，确實比現成的好使，試問哪個玩射手的沒有世界第一ADC的夢想，哪個玩諸神的又不想同諾亞并肩作戰，享受隊友帶躺的快感。

當晚上線前，嚴明還是把“行刑過程”拿來出又看了一遍，游戲裏下意識地留意了一些細節，杭哲時刻關注他，像老師檢查作業一般不停發送“奈斯”“真棒”。

訓練完，嚴明依舊第一個退出YY。

鐘睿沒急着走，等頻道裏只剩他和杭哲，他立馬開始八卦。

“怎麽回事，嫂子好像不太搭理你啊。”鐘睿跟看戲等劇透似的，“你幹啥了把人氣成這樣？”

“面都沒見着還能幹什麽？”杭哲比他還不解，“幾年沒見，小家夥警惕心強了不少，你有沒有什麽好建議？”

“我上哪兒有建議去，”鐘睿覺得他倆簡直難兄難弟，“我都快自身難保了。”

“你又怎麽了？”杭哲問他。

“老問題，”鐘睿語氣一沉，“銘起總覺得盛世成績不好是我的問題，我就納了悶了，我留那兒他嫌沒他位置，我走了他說我不負責任，他怎麽不說中國足球拿不了世界杯也是我打野的鍋？”

“算了，不說這個了，”鐘睿也煩，“你幫我留意下，有什麽好苗子錄屏發給我，哦對，你前幾天發我的數據分析我給盛世的分析師了，他讓我謝謝你。”

“時間還早，”杭哲看了眼手機，嚴明又沒回他消息，“出來請你吃夜宵？”

“改天吧，我一會得陪他們訓練，”鐘睿覺得自己壓根不算退役選手，“要不星期天晚上吧，我想辦法幫你把嫂子約出來。”

“星期天要幫我姐搬家，晚上得一起吃飯，”杭哲想了想，“周一吧，你行不行，确定能約出來？”

“呵，”鐘睿冷笑，“你記住，永遠不要問一個男人行不行。”

因為這個男人說自己很行的時候，自己心裏也未必有數。

鐘睿這頭吹完牛，緊接着便消失了兩天，他在微博挂了請假條，不少粉絲順着他的推薦摸進了杭哲的直播間，間接替杭哲漲了一波粉。

嚴明也混在直播間裏，聽着杭哲把鍵盤拍得老響，邊打團還得邊解釋諾亞的去向。

“上上上，對方輔助沒大了！——他沒什麽事，就是感冒。”

“這波能打，Q閃控一下哎漂亮！——還好，就是說不出話。”

“可以了，一波！——我啊？輪不到我去看望吧。”

這話一出，彈幕炸了。

【不是說你倆是現實朋友嗎，塑料友情嗎這都不去看？】

【對啊，蹭他熱度的時候怎麽不說輪不到你，真替諾神不值！】

【白蓮花主播，取關了#再見】

【什麽意思？諾亞粉絲就這素質？】

【發生了什麽，誰能告訴我到底在吵什麽？】

【新粉表示有一、、害怕……】

【臉都不露，也不知道醜成什麽鬼樣，不信他真是諾亞親友】

【對啊，沒見諾神發過他照片啊】

【諾亞粉有病？房管呢？出來幹活了！】

【你們才有病吧，臉都看不見還粉，也不怕粉個鐘馗】

右下角彈幕滾得飛快，杭哲停下來看了兩眼，他不會為這種事生氣，但有人撕他粉絲，這就不行。

杭哲随手挑了幾個言辭過分的踢出房間，淡淡道：“說我可以，說我粉絲不行，你們啊，也就是欺負我沒有房管。”

屏幕上方突然開始播報：用戶 小明就不滾 送出一枚超級火箭，恭喜 小明就不滾 成為本直播間SVIP用戶。

SVIP用戶專屬的聊天框讓這位用戶接下來的話顯得霸氣十足——

“現在你有了。”

新上任的房管手速飛快，連踢人帶封IP，不一會兒，彈幕清淨了，沒有陰陽怪氣互相diss，也沒有人再提諾亞，大家很和諧地你一言我一語，腦補出一個霸道粉絲俏主播的故事。

杭哲又播了兩局，還心情很好地回應了粉絲點播，嘗試了奶媽打野和五射手日天的陣容。一下播，他便給嚴明發消息。

嚴明看到明明如月發來的“是你嗎”，非常想來一套否認三連。天曉得他為什麽看得好好的，小手一抖，就替自己領了個房管來當。

大概替人出頭這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會上瘾的。

嚴明：報答你給的資料。

杭哲：行，我答應見面了。

嚴明：哈？？？

杭哲：平臺規矩，粉絲送火箭，就是想見面。

……哪來的不正經平臺，舉報了。

嚴明：想多了，我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杭哲：你……對別人也是這樣嗎？

嚴明：我只對蠢貨這樣！他們罵你你不會怼回去？明天我給你寫個怼人三十八式，你拿回去練練再出來混吧。

杭哲：你陪我練？

嚴明：對不起，嘴強王者，你高攀不起。

這點波折又替論壇賺了不少流量，當天晚上，諾亞粉和月哥粉在論壇互掐，好事之人八卦今晚這房管什麽來頭，有人又把前幾天的月神牆頭那張帖子頂了起來，群衆們騎牆看帖，吃了一條街的瓜，紛紛表示有點撐。

這場風波的源頭，第二天便發了微博，一張照片，配字：我月哥，帥炸天。

照片是一張背影，隐約能看出身材不錯，身高腿長，一身T恤大褲衩，腳下踩着人字拖，嚴明在這條微博下評論：就差手裏拿個垃圾袋了。還被人贊成了熱門。

杭哲也轉發了那條微博，他在圖片上拉了幾條線，寫上兩行公式，最終得出結論：此人身高一米八五。

正主都出來說話了，諾亞粉絲也不敢再作妖，承認錯誤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假裝失憶這樣子，反正隔着網絡，誰也不知道上一秒是誰黑了你，而你又黑了誰。

周五晚，鐘睿依舊沒上線，杭哲打電話問他用不用探望。

“不用，”鐘睿聲音沙啞，“我在挂水，你過來幹坐着多無聊。”

“董銘起在陪你嗎？你要是一個人我現在就過去。”要是他在，杭哲還是識趣點別出現。

“他在訓練，”鐘睿咳了兩聲，突然提高嗓門喊了聲“阿特”，“哎我看到阿特了，他難道也生病了，行了，我讓他陪我會兒，你別過來了，明晚打完比賽，我想辦法把嫂子約出來，放心！”

“先操心你自己吧，”杭哲回道，“明天白天我去看你，想吃什麽你跟我說。”

“成。”鐘睿挂了電話，擡頭發現阿特正皺着眉看他。

“你怎麽不戴口罩。”阿特表情嚴肅，約莫是話少氣質又沉穩的緣故，他看起來不像剛滿十八歲的少年。

鐘睿一下沒反應過來，反問道：“你不也沒戴？”

“我沒生病，”阿特眉頭皺得更緊，“等我一下，我去買口罩。”

“等會兒，”鐘睿心頭閃過許多疑問，“你不生病你來這兒幹嘛？”

“今晚不用訓練，我看到你在群裏發的圖，就過來看看你。”阿特難得多說幾句，“你吃晚飯了嗎，用不用給你帶點吃的回來？”

“不用了。”鐘睿覺得自己今晚一定是吃多了，此刻竟然惡心得直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