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遇
酒店外牆的照明燈關閉了大半,天色即将大亮。
裴宛初抱着羽絨服走出電梯,安靜的走廊上燈光還沒有調暗,他打着哈欠揪下了頭上的橡皮筋,甩了甩頭發。
一個身影從他的房間裏走了出來,他腳下一頓立刻快走兩步揉了揉眼。
那人輕輕帶上了房門,和他緊鄰的另一扇門。
對方一轉身對上了他探究的目光,眼眶幾不可查得擴大了一點,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白色襯衣,鎖骨處兩顆紐扣未系,領子松垮垮地耷拉着,明顯抹過啫喱膏的頭發淩亂不堪。只有手腕上搭着的黑色西裝外套,依然平整熨帖。
走路步伐沉穩,年紀看起來比自己應該大個兩三歲。
天色未亮,這樣的穿着打扮從酒店房間裏走出來,昨夜做了什麽不言自喻。
裴宛初伸手撩了一把頭發,适時的轉過眼,錯開了對方疑惑的目光。
兩人擦肩而過之際,對方明顯高出他一個頭頂,連帶着寬闊的肩膀都比他高了那麽兩三厘米。
掌寸之間,男人的體溫帶着淡淡的煙草氣直沖鼻孔,裴宛初撇了撇嘴,似乎能想象出兩個人皆是汗漬未幹的模樣。
裴宛初就這麽撇着嘴角,摸出卡嘀開了1608的房門。
白襯衣從衣兜裏掏出手機,趕在進電梯前發出了一條信息。
“你們劇組來新人了?還是這裏還住了其他劇組?你隔壁1608的。”
裴宛初挽着滴水的長發走出浴室,站在桌前左手舉着吹風筒胡亂的吹着頭發,右手點開了小白菜的對話框。
“收工了,明天拍攝正常,有事給我電話,沒事我醒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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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穿過濃密的黑發,帶着微微燙人的熱風一遍遍從頭皮梳理到發梢。
他倚靠在桌前,一次次睜開合上的雙眼,吹風筒開到了最大檔位,他一層層撩起頭發搭在額前反複吹着。
吹了十來分鐘,手裏的頭發還帶着一點濕意,眼皮子重得牙簽可能都支撐不開。
他關掉吹風筒扔在一旁,趕在雙眼再次合上之際趴上了枕頭。
大學畢業四年,裴宛初和白昊合作了四年,拍過的戲不少,出名的幾乎沒有,這四年卻有了很多約定俗成的默契。
比如早已習慣熬夜的裴宛初,主要盯夜場拍攝。
拍攝中兩個人意見相左,以白昊為最終決定。
不是火燒房子再不跑就有性命之虞的大事,他們都不會在另一方休息時候電話打擾。
即便是這樣,習慣了晝夜颠倒多年的裴宛初結束夜場拍攝後,在白天依舊睡不了多久。
他的夢就像年代劇的盲盒,總不知道今夜會上演哪一段時光。
是鮮花盛開的後花園,還是歡聲笑語的游樂場,抑或是油煙滾滾的後廚,整潔明亮的教室,掌聲鮮花不斷的話劇舞臺……
他在黑漆漆的房間裏睜開了雙眼,看着眼邊枕頭上陌生的花紋回了片刻神。
這不是童年的卧房,不是A國的家,也不是他推着四五個行李箱,只身前往的大學宿舍。
他早已經大學畢業,又來到了片場,剛結束完第一場夜戲。
他揉了揉鼻子,撈過床頭櫃上的手機,上面有一條白昊發于三個小時前的短信。
小白菜:醒了聯系我。
“喂~”
“嗯?你這麽早醒了?”白昊剛把兩根清炒小白菜喂進了嘴裏,伸手關上了商務車的滑門。
“今天拍攝挺順利,男二號沒到場,下午有他的戲。昨天請的是病假,你去看看今還來不來。”白昊說完話,端起小白菜肉丸湯喝了一口。
“看看?你是叫我去罵罵吧?為什麽你不去?”裴宛初搓了搓臉,拍攝現場雞蛋裏挑骨頭的事,他雖然沒幹過,但是真要幹起來未必不順手。
這大白天沖到人家房間去,平白無故來一通思想教育,甚至可能升級為“連打帶罵”的事,他幹不了。
“因為你住得近啊!”白昊理直氣壯,完全不顧他兩昨天吃飯時說好的,主演你上,男配我來。
“多近?”
“就你隔壁1609!”
晨光中那張臉再次浮現在腦海裏,白皙的臉上胡茬明顯,眉毛有點濃,眼睛好像挺大?眼窩有點深?
那氣質一看就不是演員,所以???
裴宛初心裏暗罵一句髒話,等他回過神電話已經挂斷,只有白昊的最後一句話在耳邊回響:“不說話就當你答應啦。”
答應個P啊!
昨晚生龍活虎一宿能是病了?做病了吧……
裴宛初木着臉打開微博,在搜索框裏敲下了男二的名字:陸知。
正主頭像的那張臉和昨夜那張有點相似,但年齡區別明顯。
粉絲數小幾百萬,國內拔尖的炎京電影學院研二在讀。大二因出演舞臺劇正式出道,這幾年陸陸續續拍了不少片子,雖非主演但是口碑似乎不錯。
表面看起來不像一個頂流的成長路徑,也許這個好對付點?
裴宛初搓了搓臉,他需要給自己醞釀一個怒氣值,比如昨天十四次NG,不僅充滿了怒氣值,還讓他全方位的感受到了“頂流”的演技。
今天這個剛睡醒,連起床氣都沒有的時間裏,他應該怎麽說話顯得自己“兇”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