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那青衣女子行得飛快,完全不若昨日弱不禁風的樣子。
彭楠緊追着青衣女子一路向西,很快出了城。這一路追蹤,完全朝着與茶館相反的方向。彭楠心中暗叫不好,自己不留神着竟了這女子的道,停了腳步便要掉頭回城東去。
如今他已完全确定這青衣女子必是為了要将自己從城東茶館引開,而她這麽做的唯一可能就是——北羅軍隊從建州城內消失的密道正在那茶館之中!
然而想要脫身卻哪有那麽容易。
彭楠也算是個久經沙場的戰士,可那青衣女子的身手比之彭楠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彭楠被她死死糾纏,步步緊逼,離建州城愈來愈遠。
另一邊,北羅軍隊正由茶館中的密道裏悄無聲息地潛進了建州城,很快就将城內不過千人的玄澤守衛們砍殺一光,迅速控制了建州。
這一切都仿佛是早已安排好的,處處有序妥當。等北羅幾十萬大軍全部部署完畢,慕容晟已沉着坐至城中州府大堂的椅上,只等夜深便大開城門,襲擊玄澤。
“首領,已戌時了。”科爾多大步進了州府大堂,向慕容晟請命出兵。自前日建州大敗,他着實不甘,只待今日能與玄澤殺個痛快,方解了他心中的怨氣。
慕容晟擡頭看了看夜色,嘴角的笑意顯示出了他必勝的決心:“是時候了,出兵!”
“是,首領。”科爾多領了命,即刻帶着幾十萬大軍打開城門向建州城郊玄澤駐地而去。
此夜無月,連星光也不曾漏過半點。被這漆黑遮蔽了行蹤的北羅士兵,低着身子在草原上快速行進。
而等玄澤将士們發現駐地周圍有異樣時,為時已晚。幾十萬的北羅軍隊層層壓進,列好的隊形不斷砍殺過來。生死之事早已置之度外,前日戰場上的屈辱已讓他們有些近乎瘋狂的求勝。對比這樣周密的計劃,玄澤将士的毫無準備顯成致命弱點。
前方那臨時的戰場很快就變成了鬼域,鮮血與火光,映照着北羅戰士們沖殺時的兇殘目光。不斷有玄澤的士兵身首異處,血濺沙場。又不斷有繼續沖上前去的玄澤士兵接替着抵擋上去,奮力頑抗。
每個人都對這次突襲毫無準備,每個人都對這場抵抗充滿絕望。
他們從未經歷過這樣的戰場,敵人太過瘋狂。而他們,仿佛也只有變得一樣瘋狂,才能從這恐怖的地方全身而退。
回報的人驚得跌跌撞撞,當他進了将軍帳中,哆嗦着講完前線戰報時,北羅大軍已幾乎迫近玄澤的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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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現在該怎麽辦?”彭樾沖了進來,“他們好像突然從地下冒出來一般,我們這裏的抵抗已經有些捉襟見肘了!”
“我出去看看。”顧璟言掀起帳簾便跨步出去。
果然情勢已轉為被動,玄澤的将士雖然不斷沖上去抵擋着,然而如此近距離的攻襲又怎是毫無防備的孱弱反抗所能抵擋得了的?
顧璟言皺起了眉,不知在想些什麽。彭樾見此,心內雖然着急,看着将軍陰沉的臉色卻也不敢輕易打擾。
而容然夏珂聽聞北羅突襲,吃驚之餘亦急急趕到了顧璟言帳前。
“子介,這是怎麽一回事?”容然一臉不可置信,“北羅怎麽會——”
“目前看來,只有可能是北羅從那個我們所未發現的密道中重新進了城,控制了建州之後再出城突襲——想必彭楠也被他們的人引開了,因此才沒能回來送信。”
容然看着顧璟言,自來前線之後,她從未見過他這樣沉重的表情。而前方傳來的厮殺聲不斷提醒着她,這必将是一場苦役。
“彭樾聽命!”顧璟言出聲打斷了容然的思緒,“我帶領五萬精銳騎兵在此鎮守,拖延時間。你則帶領剩餘将士邊打邊退,我們随後在朔方會合!”
“讓我留下來,将軍!”
“彭樾!”顧璟言聲音雖不大,然而卻蘊含着讓人無法違抗的威嚴,“軍令在此,你敢不從?”
聞言,彭樾只能單膝跪地。将軍命令已下,饒是他,亦不敢違背。可是他怎能讓将軍一人留在此地,而自己卻做出這等逃兵懦夫的行為!心中充滿了不甘,望着身前挺立的将軍,彭樾胸腔騰起一股無力回天地悲憤感。他緊緊攥了攥拳頭,良久,才壓抑着答道:“是,将軍。”
顧璟言自然知道彭樾現在心中所想,然而此刻退兵才為上策。北羅士氣正盛,又占了先機,若此時不顧一切的拼命,到頭來不過是自己大傷元氣。
想來容然也看出了顧璟言這樣決策的原因,因此聽了顧璟言的話,她在邊上倒也還算平靜,只是緊抿的嘴唇洩露了她心底的隐憂。
雖然退兵乃最佳決策,可是他們根本就不清楚北羅那方來了多少人,只留五萬人在此抵擋不得不讓人捏上一把冷汗。她清楚顧璟言這樣的安排是為了最大程度的保存玄澤的實力,可是他自己呢?他為什麽不為自己想想!
彭樾走後,便只剩顧璟言、容然與夏珂三人在帳前。
北羅的軍隊顯然顯示出了他們無與倫比的勇猛與戰勁,情勢愈加危急。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們一個個倒下,每個玄澤戰士的心中都如烈火煎熬。
夜風在呼嘯,耳邊還有不斷地刀槍碰撞的聲音,已經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
顧璟言牽過身邊戰馬,便一躍而上。轉頭,卻正好撞進容然那毫無防備的充滿擔憂的目光之中。
別開眼,顧璟言不忍與這樣的她對視。像耗盡全身的力氣,顧璟言終于再次轉過頭,向夏珂啞聲道:“照顧好她。”
沒有人知道此刻顧璟言的心中有多痛。他一直以為自己終是足夠強大,可卻從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自己不能将她護在身後,而要将她的手親自交付到另一個男人的手中,仿佛就此咫尺天涯。
容然亦別過臉不再看他。雖則知道自己留在戰場上并不能為他們多加一絲勝算,然而要自己眼睜睜地看着他赴險,就好像親手将他推入刑場般,心如刀割。
不遠處厮殺聲清晰壯烈,沒有再多說一句,甚至沒有離別留戀的回眸,攥緊了手中的缰繩,顧璟言縱馬沖向戰場。
他不知道這分別究竟會有多長,也許不過一夜,也許,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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