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
顧璟言五十萬大軍從西線朔方進發,只派了彭樾帶一支幾千人的分隊前往八裏臺誘敵後退。
彭越帶兵甫一至八裏臺——北羅軍隊的前瞻駐地,因來得突然,北羅并沒有準備,大軍頓顯慌亂。
領兵駐紮的是北羅的将領科爾多。
科爾多确實是一個有經驗的将軍,雖然經過了剛一開始的混亂,然而很快就指揮衆将士鎮定了下來。
彭樾并沒有攻擊,而是來到北羅駐地前鳴鼓挑釁。
“科爾多,你快給老子我滾出來!”彭越扯高了嗓子大喊道,“我玄澤五十萬大軍在這裏等着你們!”
科爾多乍一聽此話很是懷疑。按信報,玄澤明明已經派了使者前往大軍後方議和,更何況他們之前的三十萬大軍早就已經撤離了八裏臺,怎麽此時突然來這麽一出?
“叫你們将軍顧璟言出來!”科爾多不信彭樾所說,面上現出狐疑。
彭樾的目的就是要讓科爾多相信此刻正有五十萬大軍在八裏臺嚴陣以待,向北羅軍隊進攻,慌亂的北羅将士肯定會向後回報,等他們證實了議和一事果然為假時,自會因為毫無準備而不得不退兵建州。而到那時,将軍所帶的五十萬兵馬已早早在建州城外等候,只差給他們最後一擊。
“我們将軍哪是你輕易見得?你快出來受死吧!”
彭樾的話愈是鎮定愈是滿不在乎,科爾多內心的擔憂就愈是強烈。
若彭樾所說為真,那此等軍機大事怎可延誤不報?想至此,科爾多內心已暗下決斷。只要先派人去後方探個究竟,自己在前方拖延時間,那麽等事情真相揭開,再與玄澤一戰也為時不晚。
“哼,我看你這前陣不過只有幾千人馬?”科爾多派人從後方火速前往建州後,也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現身陣前,“莫不是你們只是虛張聲勢?”
彭樾本是個粗中有細的人。此刻他已察覺科爾多對自己的話有了幾分相信,心中暗喜,然面上仍作出不耐的表情:“我們将軍果然料事如神,早知道你是個經不住事的人了。”
科爾多被彭越的話激得只想沖過去就與他好好厮殺一番,好在身邊副将他及時攔住,耳語道:“将軍不要中了他們的激将法。以我們現在的兵力,若是他們真有五十萬大軍壓陣,恐怕是拼不過的。一切都等到探報回來再做決定吧。”
科爾多這才息下火來,自上前去又與彭樾話語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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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科爾多派出去的士兵快馬不過一個時辰便到了建州外郊的後方駐地。
剛入營中,便聽得營中人行匆匆。拉過一個營中夥夫才知道原來這一大早的首領派人來請玄澤來的容翰林商議議和之事,不料卻發現他同他帶來的那位侍衛一起消失不見了。起先首領還以為兩人不過是出去散散心,而一問守門士兵卻稱今早沒有一個人出去過,于是便有些懷疑起來。而馬房那裏又報告說這裏少了一匹快馬,這才猜測此次議和有可能是玄澤那邊的陰謀。
“現在軍中到處戒備,你來這裏是幹什麽?”
那士兵一聽,便斷定前方八裏臺玄澤的進攻是确有其事了。因此他慌忙跑至營中主帳前求見首領。
聽完了前方來報,慕容晟更加煩躁起來。暗恨自己竟如此輕信于人,被玄澤一個小小的翰林玩弄于鼓掌之間。而此時更重要的卻是如何對付眼前的困境——顧璟言已帶五十萬大軍壓境八裏臺,自己現在趕去只恐為時已晚。更加上軍中上下人心不定,匆促之間不過成就了顧璟言的美事。
思忖半天,慕容晟咬牙道:“八裏臺将士前線誘敵至建州,其餘人同我退兵!”
“首領,難道我們要在建州與玄澤一決勝負?”
“沒錯。正所謂‘誘敵深入,毀敵一炬’,顧璟言集齊兵力,必然求勝心切。他以為我們北羅料不到此次突然進攻,一定會落荒而逃。又怎會猜到我們早在建州城內坐等他進城入甕!”
“首領好計謀!”
一切都仿佛慕容晟預想的那般。剛進入建州城內,八裏臺那裏又傳來戰報,言及前方科爾多将軍已成功将玄澤軍隊引向建州方向,只是玄澤将軍顧璟言卻遲遲隐在軍中不露面。
“顧璟言沒有露面?”慕容晟心中起了疑問。這可不像是顧璟言的作風。他向來作戰,都是沖在最前線與将士們一起殺敵戰鬥,這一回怎麽會不露面,難道這其中?
“首領,不好了!”
門外突然傳來的一陣陣凄厲慘叫和這剛剛闖進門來的慌張士兵讓慕容晟再次意識到事情不妙。
“怎麽了?”慕容晟猛地站起,大聲吼道,“快說!”
“首,首領。”那士兵眼中流露出驚恐神色,身子哆哆嗦嗦地直打顫,連嘴唇也煞白煞白,如同鬼附身了一樣,“城,城外面……城,城牆上……玄澤……火!”
士兵的話模模糊糊聽不清楚,然而卻絕沒有什麽好事。慕容晟心底一沉,推開他便向屋外沖去。
映入他眼簾的是如同地獄般的景色。滿地的被火燒焦的屍身,有士兵,也有城內的百姓。城門被外面包圍的玄澤軍隊狠狠撞擊,還有城牆四周,玄澤士兵不知如何攀援而上,正向城內不斷投射火箭。城內的百姓被驚吓地四處奔走,城內的北羅士兵們則争相着抵禦快要破城而入的玄澤将士。
不斷的有人被射中、燒傷,四周焦灼一片,熏人的煙霧彌漫——
慕容晟狠狠握緊了拳頭:“撤!”
“首領,後方也已經被玄澤包圍起來了!”慕容晟身邊副将低頭道。
原來這才是你顧璟言打得算盤麽?很好,很好!
慕容晟大笑了幾聲:“想要請君入甕?那也要看這個甕結不結實了。”說着揮麾回頭,“前門應該還能支撐一炷香的時間,你,迅速指揮衆将士從城中地窖內離開。”
“可是這建州百姓?”那副将有些擔憂。如今情勢看來,建州是決計守不住了。然而以往打仗的經驗讓他擔心,接下來玄澤占了建州以後便像其他軍隊一樣肆意屠城。
“顧璟言倒不會為難這建州百姓的。”慕容晟眼神堅毅,“只是這建州,我勢必要親手從他手中取回!”
“是,首領。”
此一役後,北羅損失慘重。不但沒有從玄澤那裏得到任何好處,還失了前方建州一座城池。從八裏臺趕來的科爾多的十萬大軍更是受到了顧璟言和彭樾的前後夾擊,大敗逃亡,很是狼狽。
如此,玄澤一下便扳回了連日以來的頹勢,衆将士們得以好好揚眉吐氣了一回。顧璟言親入建州,待确定了慕容晟果真早已帶兵離去,這才在下了不許擾民的軍令後離開。
玄澤大軍駐紮在建州城郊,并不入城內休息。顧璟言只留了少數人馬在建州城內巡邏安撫,而其餘人,則在郊外軍營中把酒慶賀。
軍帳中到處都是勸酒聲,歡笑聲,甚至還有些不着調的曲聲,很是熱鬧。
容然為了躲避彭樾熱情的敬酒,不得已從那軍帳中避了出來。
夜風飒飒,昭示這還未過去的寒冬依然有着它強勁的內裏。容然伸手捂了捂有些被凍紅的臉頰,暗自嘆了口氣。
今日建州城內的景象她不是沒有看見,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的殘酷和血腥,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殺人是如此的容易。
雖然是勝利了,可想到那些無辜死亡的建州百姓,想到這所有殘酷的一切也許也有着自己帶來的一份,她的內心便升起一種無法抑制的自責與內疚。
容然嘆了口氣,輕輕地阖上了雙眼。
“不要自責了。”一道熟悉的聲音自容然身後響起,“這不是你的錯。”
容然回頭,正對上那雙凝望的眼眸。
從那雙眼中,容然看出了很多。有理解,有心疼,還有,那一閃而過的灼熱。
夜色将兩人都隐藏在暗中,明亮的只有雙眼。
也許還包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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