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這幾天容然見到顧璟言,總忍不住想要逃離。
自從受傷以來,為了避免自己女子身份被識破,都是顧璟言負責幫自己換藥。兩個堂堂男子漢如此親密,不由得讓每個人心中都有了點遐思。
而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夏珂則是成天黑着臉。每當顧璟言進去換藥時,他便一定守在帳外。
這樣奇怪的氛圍着實讓軍中的士兵們納悶了一陣子。問顧璟言吧,當然不敢。于是有好事者便跑去向彭楠副将探聽內情。可彭楠哪裏知道這些,這樣無疾而終的探聽行徑最終也只能結束在軍中紛紛揚揚的流言之中。
一日換好藥,容然想起皇上的囑托,便将李湛的打算細細說與顧璟言知道。
“皇上果然如此打算。”
自顧璟言一靠近,一股好聞的氣息便在容然鼻尖散開來,讓她晃神。顧璟言的話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啊?嗯。”
“你怎麽了?”容然奇怪的樣子讓顧璟言有些納悶。
“沒什麽——那,那我先走了。”容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正常”,臉“唰”地紅了起來,從座上忽地站起來,幾乎是沖着走出了顧璟言帳中。
留下顧璟言座上一臉愕然。
三日之後,容然傷勢微好些,議和之事便正式開始。
由于所帶随從與那日遇到草原流寇時便四散一盡,因此當容然到達北羅駐地時,身邊只跟着夏珂一人。
“容侍郎——哦不,現在應該稱你為容翰林了——我們又見面了。”
“見過慕容首領。”容然謙恭卻疏離地行了個禮,在自己位子上坐了下來。
“戰争既然是我們都不願意采取的手段,那麽,你們的誠意是什麽?”
“那慕容首領你呢?”外交中最忌諱的就是先攤牌,容然一個反問,巧妙地将問題引回慕容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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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慕容晟心中佩服容然的機智,卻不回答,只是看着容然。
容然也不懼畏,回看向慕容晟:“慕容首領少年英才,膽識過人,想必心中早有想法。”
“若論得少年英才,容翰林絕對在我之上。”
“容某不才,承蒙擡愛。”容然起身又一行禮,“既然慕容首領還未思索周全,那容然便改日再來。”
慕容晟玩味地笑了笑,決定不再兜圈子:“容翰林留步——北羅所求不多,不過白蓬山以南八裏臺及華池兩城;白蓬山以西朔方一城罷了。”
容然暗忖許久。
一口氣就要下了三座城池,這慕容晟胃口倒是不小。雖說此次議和事假,可為了拖延時間,自己卻不能讓慕容晟起疑。
這樣想着,面上卻未露出絲毫心事,仍是一副淡淡清雅的樣子:“既然慕容首領有心商議,容然先在此替邊境百姓謝過了。只不過這要求确實令容然有些為難。”
“既然如此,容翰林便在我這裏多住幾日,慢慢商議好了——正好可以容我兌現信中的承諾。”
容然本就想着要拖延時間,此刻自然是點頭應允下來,渾然不覺背後有道目光在狠狠盯着自己。
寒露輕輕從松葉間滑落,空氣中有種甘冽抽塵的味道。
四野寒凍,将士們疲憊地倚在帳前廄旁。
“若是三座城池,委實有些說不過去吧,慕容首領。”容然舉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容然在北羅已呆了三天,附近的風光也見識不少,軍營中細節更是被她暗暗裝在心中。既然已對敵人有了一定的了解,談判起來也不會過于幹澀。
“看來容翰林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了?”在此時才正式提出反駁,看來容然是準備好了。慕容晟不知怎的血液流動竟有些加快,仿佛嗅到獵物的氣味一般。
“我以為就算北羅再次開戰,也不過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謂虛者宜實,實者宜虛。如今唯有将談判此事真正切入正題,才會使慕容晟對和談一事再無疑慮。而這将虛變實的最佳方法,就是以實者去應對。
“哦?”慕容晟聽了容然的話,頗有些不以為然,北羅大軍壓境明顯的處于上風。
容然沒有将慕容晟不在乎的口氣放在心上,只是娓娓道來:“雖說北羅如今處于上風,但我玄澤難保沒有反撲的機會。”
慕容晟想到顧璟言和落日丘一戰,忍不住皺起眉頭。
“其一,據我所知,北羅将大軍幾乎全壓在了白蓬山一帶,而建州附近則疏有防護。其二,戰時愈長,士氣愈低。而一旦我國後方補給跟上,境況便與現在大大不同了。”
“如此說來,容翰林倒是對戰勝有了把握?那為何又來和談?”慕容晟一下變了臉色,冷冽之氣着實叫見者害怕。
“慕容首領且息怒。”見慕容晟已上鈎,容然撫了撫佩玉,輕笑道,“容然确有全勝把握——”
見慕容晟臉色比之剛才更冷上三分,又接下去說:“慕容首領以為治國首先該當如何?”
“自是保證民安國定——這就是你們即便有贏的可能也要選擇和談的原因嗎?”慕容晟不由嗤之以鼻,“道理人人都懂,可自古以來勝者為王敗者寇,誰打下江山誰才是王者。”
容然不惱,只道:“古語雲:‘一将一馬半江山’。馬上功夫不過只能迎來半座江山,可休戰養生息卻可以帶來整座江山。而民安國定講的便是這個理——如今兩軍作戰,苦的不是皇宮貴族,不是富庶人家,而是戰情沿線的貧苦百姓!”
慕容晟冷哼一聲:“你不過是小人之言,大丈夫做事自當不拘小節。”
“容然不過一片肺腑之言。”容然放低了聲音,“只是這江山北羅真有信心拿下嗎?”
“你有你的信心,我有我的籌碼。”
“哦?”容然聽出慕容晟話裏有話,卻不好再追問下去,“容然言盡于此,還望慕容首領仔細考慮考慮和談的條件。容然先下去了。”
“你前來何事?”慕容晟正在帳中思索今日與容然的一席對話,李冽突然進內來。
“你難道想答應和談一事麽?”
“唔。”慕容晟不肯定也不否定,反倒凝眸看向李冽,像是要看透這個弟弟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們不是說好的?”
“既然容翰林千裏迢迢來北羅,我們自當全力招待,不能失了禮數。至于你的提議——玄澤大軍已然撤回,你的五弟不在軍中,若真打起來,我們吃不到什麽好處。”
這番話說的李冽啞口無言:慕容晟分明是在提醒他這裏誰才是老大。
李冽不甘心地抿抿嘴:“是我僭越了,臣弟這便告退。”
“嗯。”慕容晟應了聲,緊盯着李冽戾氣背影,心中動搖。
阒黑夜空,月色蕭蕭。
幾聲羌音傳入耳中,勾起容然心中淡淡憂愁。
披衣出帳,容然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羌聲來處,有些失望地轉身。
“嘿!”
一個嬌俏的聲音響在容然身後,驚得容然立刻回頭:“是誰?”
“我。”借光一看,容然這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幾股長辮墜着閃閃寶石在身後,勁裝紅衣,手執羌笛。笑起來,臉上兩個小小酒窩襯得人愈發甜美。
“你就是容然嗎?”那少女見容然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也不害羞,反而有些驕傲地擡起頭。
“在下正是。不知你是——”看這身打扮似是北羅人,可一個女子怎能擅闖軍事重地?容然微微疑惑。
“你叫我小九好了。”那女子一笑,閃亮的雙眸仿佛夜空中的星星一般動人。
“嗯,小九姑娘。”容然欠了欠身,不想繼續深究,“既然無事,那在下便回帳中歇息了。”
“喂——別走啊!”名叫小九的少女急忙上前扯住了容然的衣袖,“我還沒準你可以走呢!”
聽着少女的口氣,語氣驕縱,必是身份顯貴之人。容然剎那明白此人乃北羅的七公主慕容九薇了。聽聞慕容晟很是寵愛這個妹妹,因此這七公主平日裏驕縱不已。那麽,這闖軍營的事也就說得過去了。
容然微笑了笑:“那這位小九姑娘,請問在下可以離開了嗎?”
“可——”慕容九薇眼珠轉了幾轉,想到哥哥常對自己說女子不能太兇悍,這才揮了揮手:“好吧,就先放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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