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自臣入朝來,發現朝官制度存有許多不合理之處。”正書房內,容然清聲朗朗。
順德帝聽得有些興味,挑眉:“說來聽聽。”
“首先,監察制度不完善,朝官之中鑽孔之人幾多;其次,朝臣冗員過多,增加朝廷財政負擔,使官僚內部職務互相覆蓋,矛盾重重;至于這第三點——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朕準你一言。”
“是。這第三點便是——朝臣之中大多是貴族親王之後,并無特殊才幹。臣以為,若要興我玄澤,當大大倚重人才。”
順德不語,細心思慮着容然的話:他講得是頗有一番道理。“朕也為此事着實頭疼,卻不知容愛卿有何妙策?”
容然上前一步:“翰林院自開國以來便是廣招庶人子弟,收納賢良的地方。奈何卻逐漸成為虛部,人才大量埋沒。臣請皇上廣開翰林,舉賢良之才入朝為官。”
“翰林近百年來确實少了開國之初那樣的輝煌——愛卿所言有理,但這整改怕是有難度啊。”
“臣願鬥膽一試!”容然再拜,望向順德帝,眼中閃着年輕的自信與光彩。
順德帝突然覺得自己也許是老了,那樣的沸騰激情消失在自己身上許久。
“準奏——”接過蓋上龍印的奏章,容然心中一片激喜。
容然随即與元稭一起着手改制。
他們先是遣送了一批年老的閑散冗員;接着,又細致規劃了各部級職能,将重疊部分和非覆蓋範圍皆做了詳細分配。使各部既能互相牽制,又不會浪費國庫錢財,造成財政負擔。
至于翰林院,容然便利用自己翰林大學士的身份,挑選了許多能人才幹,并入原先的監察機構,成立了一個獨立于刑部的京督院。這樣一來,既解決了人員散亂,監察不力的情形,又提拔了一批有為翰林,一舉兩得。
官制整改方案一出,就引來了一大批元老級人物的反對,紛紛将矛頭對準容然元稭,稱容然偏倚寒門書生,抵觸祖制。
順德帝卻很是贊同,一句“變則求新”顯示出他改革的決心。因此,雖施行之始有一定阻力,然月餘卻總算初見成效。尤其是新立的京督院,更是另京城官員們心中膽顫,只擔心哪天被參上一本,清廉公正之風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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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們紛紛感嘆容然真乃玄澤俊才,争着要拜入容然門下,只求得到他的賞識。一時之間,容然之名竟成了天下讀書人效仿的榜樣。
遠在北州的林岩也耳聞容然所作所為,驚嘆之餘滿是敬佩。而他,勇敢的做了第一個響應容然提出興辦地方官學教育的知府,此後,全國地方官學也逐漸發展,有了一定規模。
後世人評史,只改官制一項,容然與少年丞相秦林就足以并列,成為順德年間兩大棟梁之材。雖後世史書多有敗損,但此一舉,卻被無數讀書人相傳下來。
東宮,海棠花正開得一片燦爛,從東面連廊一直到西亭拐角,種滿了各式各樣的海棠:西府海棠、貼梗海棠、垂絲海棠、四季海棠……數不勝數。
微風過,吹落一片火紅花瓣,李湛俯身撿起。想起容然前日在別院中所說,臉上漸起笑意:“鏟除柳相,必先從朝堂勢力開始是麽?”
“太子,柳姑娘求見——”元寶穿過花海,終于找到了隐身後院的太子,“人已在前堂等候多時。”
“請柳姑娘到□來吧。”李湛淡淡吩咐下去。
“是。”元寶應聲,又轉身匆匆跑向前堂通知柳姑娘,不敢怠慢。
“柳姑娘,有請——”元寶将人引至□,然後離開。
“太子。”柳臨波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這是我照柳伯宗給慕容晟的信所臨。”
“是麽?”看罷,李湛将信遞至蠟燭上方。看着它緩緩被燒,一縷煙上升,跌下無數松散灰燼。
李湛側臉冷冽,而臨波伫立一旁,不禁心中動容:怎樣的仇恨才能累積到這樣刻骨,直至将對方挫骨揚灰才甘心?
突地一聲高揚呼喊打破了暫時的寧靜。
“二哥——”
“三皇子,三皇子——這已是內室,您怎可随便進入?”元寶使勁阻攔,無奈李冽一個大力就将他推到了一邊。
“讓開,你這個該死的奴才!”李冽掀起內室門簾,臉色立刻一沉,“你,你們在幹什麽?——”
只見柳臨波面上已略帶哭容,一滴淚恰好滑落頰邊。李湛伸手去接,堪堪觸到柳臨波梨花帶雨的玉顏。
李湛伸舌沾了手指上那滴淚珠,轉身:“三弟,你怎麽來了?”仿佛既不驚訝,也沒有絲毫避意。
“臨波,你們——”李冽看看李湛,又看向臨波。
“無事,只是太子閑來邀我賞花,卻不過暮春,将要凋零,引來我一時傷感,才——”柳臨波聲音仍帶着哽咽,拈帕沾淚。
“三弟,不如一起來賞賞我院裏的海棠?”李湛說着,掀開橫隔在內間的珠簾,使得鮮紅海棠映照滿室,“春日海棠人間住,篤愛風流勝太仙。我卻道臨波嬌容更勝海棠。你說是也不是,三弟?”
“哼!”李冽文采風流不及李湛,此時自然自覺羞惱。而眼前兩人,一個身嬌柔弱态如扶柳;一個面容皎潔狀似美玉——怎堪的一個玉璧雙人!
思及此,李冽心中妒火更甚。朝李湛投去狠厲一眼,拉起柳臨波就一路步出東宮,竟連告辭也沒有一聲。
因抓得緊,柳臨波只任由他攥着出去。
“我才去找你,就聽到你前去東宮的消息——你進宮了怎的也不省得先來看看我?”李冽不無責怪的質問着。
柳臨波輕巧避開李冽急切逼問的目光:“太子的邀請我總不好推辭的,何況春日海棠開得很是美麗,值得一賞。”
“是麽?”李冽氣也似消了大半,“你若喜歡海棠,我叫人在祁陽閣中多種些便是,何必要到那個病秧子——”
“表哥!”柳臨波阻止了李冽無禮的說法,“這裏畢竟是宮中。”
“好好好,全聽你的。”李冽見柳臨波有些抵觸,只當是擔心在自己,頓時笑意融融。上前緊緊環住了柳臨波,在她耳邊低語道,“臨波,相信我,我定許你一個天下!”
隔日。
“叫那個逆子快來見我——”順德帝拍了拍紅檀木桌,掩飾不住臉上的怒氣。
公公們見皇上震怒,都不敢上前替太子美言幾句。
“不知父皇召我來有何事?”李湛行禮後,便恭敬地站在了案前。
“逆子!還有臉問為什麽?”順德帝看到李湛平靜的面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那你倒是說說,為何昨日宮中有人傳出太子公然調戲柳相千金的說法?”
“那,父皇信麽?”李湛輕笑道。
“你可知流言如刀,我信或不信還有用嗎?”
“兒臣自問問心無愧。”李湛不欲多做辯解,“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順德看他一副無謂的樣子,怒火更盛:“清者,你倒還有臉說?你知道外間現在将你傳成什麽樣子嗎?私養娈臣,調戲臣女——哼,你倒先同我講自己是清者?”
李湛神色不變,眼底卻因順德言語而閃過一絲受傷:“傳言便是傳言罷了,若父皇如此在意那些毫無根據的話,兒臣,兒臣無話可說!”
順德看着這個自己最屬意的兒子,竟好似隐隐窺見顧颦煙的身姿——她也總是這樣倔強而隐忍。
因憶起往事,一時心中有些放軟,順德緩下聲來:“不管如何,既然你身為太子,便更要以身作則,成為衆皇子的榜樣,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操守。我不想下次再從別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了——”
“是,兒臣這便告退了。”
而李湛一從書房步出,那絲受傷的表情瞬時被沒眉間的陰晦所替代,仿佛剛才不過是幻覺。
而另一邊,本來等着看李湛如何被罰的李冽胸中卻是一團怒火。
“父皇竟這樣輕易就原諒了他——我不甘心!”李冽狠狠捶了一下桌子,“父皇從未對我有過這樣的寬容!”
“冽兒,不急于一時。”柳宓輕拍了下李冽的手,“遲早會有那麽一天,你将他們都踩在腳下。”
“可是父皇最近身體每況愈下,我們若再不采取什麽行動,便真真讓那個病秧子給得逞了。”李冽狠了狠眸光,泛起殺意。
“放心,你身上還有一個重要砝碼。”柳宓塗着丹蔻的手輕舉起一杯上好雲霧,吹了吹氣,細飲了一口。
“什麽砝碼?”李冽有些不解。
“慕容晟——”柳宓拉住李冽的手,“他便是你同母異父的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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