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教訓一下不長記性……
晚上是卸下一天繁重的時刻,廣場上更是一片輕松熱鬧的場景。
孩童追逐嬉鬧的聲音不斷,不遠處又傳來街頭藝人撥弄吉他的樂聲,飲品店飄出陣陣奶茶香直撲鼻尖。
穆望舒站在原地,心裏卻有種說不清的悶堵。
這時,飲品店叫號的機械聲響起,穆望舒回神,展開被自己攥得皺皺巴巴的小票,去拿草莓牛奶。
她拿飲品的期間,不知道他們又說了什麽,女人雙臂交叉抱胸,勾起唇角。
穆望舒皺了皺眉,徑直上前,把草莓牛奶和吸管都遞給程寂。
“我紮不開。”
程寂很自然的垂眸接下,打開,又遞還給她。
女人的視線掃過穆望舒,又落回程寂身上,輕扯嘴角,問:“女朋友?”
程寂偏頭看向穆望舒,“同事家的小孩。”
什麽?
同事家的小孩?
同事家的小孩??
同事家的小孩???
她在他心裏,就只是同事家的小孩?
他是怕這個女人誤會才故意避嫌,還是他心裏本來就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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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都讓她很不爽!
呵!他可真行!
穆望舒瞬間冷漠臉。
女人笑了下,偏了偏頭:“既然不是來找我的,就不請你到家裏坐了,我還沒吃晚飯,先走了。”
程寂淡淡點了一下頭。
而後偏頭看向穆望舒,還沒開口說走,小姑娘就瞪他一眼,轉身徑直離開。
程寂頓了頓,擡步跟上,提醒她:“公交站在相反的方向。”
“我打車回家。”
她腳步沒停,低頭劃着手機點開叫車app,語氣硬邦邦的,很冷淡,“不用送我了,你回家吧。”
說完,也不看他,徑直往路邊的士停靠點去,還沒走出去兩步,手腕忽然被拽住往後拉了一下,肩膀被身體的慣性帶着撞在了一個寬闊的胸膛。
幹淨清冽的氣息撲滿鼻尖,與此同時,她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個白色的人影閃過,聽見有人輕聲驚呼:“哎喲不好意思啊。”
穆望舒回過神來,才意識到剛才是差點撞到人了,現在自己正在他懷裏。
就他這麽氣人的,別說抱她了,他現在就是親她都沒用!
穆望舒用力掙脫手腕從他懷裏退出來,仰頭瞪他一眼。
“怎麽了?”
程寂垂眸看着她,對于小姑娘突變的情緒有些茫然。
穆望舒不想理他,轉身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發現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後。
穆望舒停下腳步,呼了口氣,轉身看着他,兇巴巴的:“你說我怎麽了?”
程寂:“……”
他大約是真的不知道她怎麽了,微微蹙着眉頭,眼神有幾分茫然,安靜的注視着她。
穆望舒更生氣了,甚至于都不想再追他當男朋友了,他以後愛是誰男朋友就是誰男朋友吧,反正她是不要了!
程寂對這個小姑娘簡直束手無策,她不開口不理他,他也不能晾着她不管,還不能逼不能兇不能說重話,審犯人都沒這麽難。
他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放輕語氣:“怎麽了?你說出來。”
她無意識的鼓着臉頰,圓眼睛瞪着他,看起來是很生氣,瞪了他好一會兒,才憤憤地開口:“你說我是你同事家的小孩。”
程寂沒覺得這句話有問題,當時他不知道怎麽介紹她更合适,而她的确是同事家的小孩。但既然她覺得這句話有問題,氣成這樣,他此刻便也不能再強調這句話的正确性了。
他便說:“是我說錯了。”
“哪裏錯了?為什麽要說錯?”
程寂:“……”
他輕蹙着眉頭,有些無奈的看着她,眼神依然幾分茫然。這哪裏是知道錯了的表現,這明明就是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他就是為了哄她才這麽說的!
穆望舒要是個瓦斯,現在應該已經爆炸了。
她掉頭就走。
往前沖了幾步,深吸一口氣,又轉過身看着他,“你是不是一直把我當小孩看?”
程寂默了一瞬,又看了她一會兒,才低聲,在回答她,又像是在對自己說:“你是還小。”
她真的很生氣,氣他只把她當成同事家的小孩,但也不是只氣這一件事,好像是從剛才那個女人出現和他說話開始,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很讓人生氣。
總結下來就是,程寂這個人真的很會氣人很讨厭!
可交朋友這件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标準,他或許就是覺得她還不是自己的朋友,介紹時只能介紹她的身份。
可她怎麽就不能和他做朋友了,因為他覺得她小?
穆望舒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警告似的說:“我成年了,是年輕,不是小,明白嗎?”
程寂稍頓,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穆望舒還是瞪着他。
“送你回家吧。”他停頓一下,又加了一句,“別生氣了。”
算了。
這件事就先不和他這個木頭腦袋計較了,氣壞了身體難過的只會是她爸爸媽媽和外公,朋友只是過渡身份,她的目标不在此,她要做的,是他女朋友!
慢慢來吧,先糾正他把她當成小孩子的刻板印象,再一步一步的來。今天已經警告他了,他下回要是還這樣,她就直接翻臉。
穆望舒呼出一口氣,癟了癟嘴角:“我又想坐公交車了。”
“好。”
程寂帶着她穿過廣場,來到公交站臺,正好他們要乘的那輛公交車過來,兩人上車,坐在最後一排左側的靠窗位置。
靠在椅背上靜下來,穆望舒呼出一口長長的氣,捂着胸口,嘀咕:“生氣吵架好累哦,今天都吵三場了。”
車廂裏光線昏暗,路邊的霓虹燈光從車窗上掠過,昧昧光影流轉,映得她臉龐忽明忽暗。
她低垂着眼睑,額邊的一縷發絲落在她卷翹的睫毛上,随着眨動的眼睫輕顫。
程寂指尖微動了一下。
察覺到他在看自己,穆望舒偏頭,剛想開口問一句看什麽,忽然見他擡手,下一瞬,微涼的指骨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手拿開時,他的指尖似無意一般勾了下她額邊的碎發,發絲掃過眼睑,像羽毛輕輕拂過,有些癢癢的。
穆望舒下意識閉上眼睛,還沒睜開,就聽見他壓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以後如果我說了什麽讓你不開心的話,可以直接告訴我。”
她心口剛剛漾開的那點柔軟酥麻的感覺瞬間消失無蹤,睜開眼,瞥他一眼,偏頭“哼”了一聲。
直接告訴他?
那豈不是太便宜他了,說錯話的人就應該承受被言語傷害者的無邊怒火,在茫然又愧疚中得到情商上的升華。
不教訓一下不長記性。
車廂內安靜,冥冥光影在車窗玻璃上浮動流轉。
穆望舒漸漸有了些睡意,她的頭緩緩地低下去,又被到站的語音提醒吵醒,猛地擡起來。
擡起頭的那一瞬間,她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被忽略的問題——那個穿條紋襯衫裙的女人。
穆望舒偏頭看一眼程寂,用手肘碰了下他的胳膊,随口似的問:“剛才在奶茶店門口和你說話的小姐姐,是你前女友嗎?”
“不是。”他目視着前方,語氣很淡,停頓一下,才說,“她是畢瑩。”
畢瑩是誰?
誰想知道她的名字了,她是想知道她和他是什麽關系。
穆望舒頓了頓,剛想開口,腦內忽然白光一閃。
畢瑩,畢松柏。
……小瑩?
“她是畢叔叔的女兒,奶奶念叨的‘小瑩’?”
“嗯。”
“啊……”穆望舒着實有些詫異,自言自語似的,“都這麽大了啊,我還以為小瑩是小朋友呢。”
程寂沒說話。
穆望舒眨眨眼,又問:“那你和她感情好嗎?”
程寂偏頭看她一眼,像是有些奇怪她為什麽會問這樣的問題。
“我和她不熟,哪來的感情。”
“那你們說話看起來好像挺熟的,還說到去家裏坐坐了呢。”
小姑娘嘴角向下抿着,眼睑低垂,說話的聲音很小,語氣有點別別扭扭的僵硬。
程寂:“怎麽又不開心了?”
畢瑩就算在畢松柏前妻身邊生活,可畢竟是他的女兒,和程寂的關系也比別人更近一層,稍微發散一下思維她就想到了什麽收養救贖文學……
穆望舒擡眸看他,湊過去,小聲說:“你展開說說嘛,每次都要我問,你就不能主動說麽,問起來很累的。”
程寂往後靠,頭枕在椅背上,沒說話。
沉默了一會兒,穆望舒覺得他大概是不想說,便也不想再勉強他了,也往後靠,頭枕在椅背上。
就在她昏昏欲睡時,耳邊響起了他低沉的嗓音,語速緩慢,像是在她耳邊敘說私語。
“我高三那年那個人去世,當時我沒滿18歲,畢叔辦了手續,成為我的監護人。後來我成年,單獨上了戶口。再後來,我考上警校,也是在那個暑假,畢叔辦案因公殉職,奶奶因為這件事,病情加重,只能住進療養院。”
“畢叔葬禮上,我才第一次見到畢叔的前妻和女兒。畢叔和奶奶以前住在市二中對面的小區,奶奶住到療養院,房子空出來,畢瑩就搬進去了,我也就沒再去過那裏,只是假期的時候去療養院看看奶奶。”
他的語氣很淡,好像只是單純的陳述,并沒有染上任何的情緒,但聽得穆望舒心裏悶悶的。
她抿了抿唇角,輕聲開口:“畢叔叔……也是警察?”
“嗯,歷安區分局的刑警。”
浮動的昧昧光影映在他側臉,勾勒出流暢利落的輪廓線條,襯得他眉眼更加冷寂,斂去了些許鋒利氣息,顯得有些沉郁,被長睫掩映的眸子,漆黑如夜間寂靜的深海,讓人看不透情緒。
他只是簡略的敘述了經歷,中間有怎樣的波折和前因後果,他并沒有細說,更沒有袒露出一絲一毫自己當時的情緒和感想。
但不用想也知道,他那個時候肯定是不好受的。
“那個人”是他生理學上的父親,到底是怎樣傷害過他,使得他就算陳述經歷,也不願意稱呼“爸爸”。
後來畢叔叔殉職,奶奶生病,他一個人應該很難吧。
穆望舒忽然有些心疼,她抿抿唇,悄悄伸手勾住了他的小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