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百花風雲(1)
冷晴兒起身淨面,漱口,坐在鏡前理着長長的秀發,秀眉微蹙,對鏡憑思。
橙衣“蹬蹬”地跑回來,一臉失望之色,看到冷晴兒已換好衣服,梳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動了動嘴,沒吱聲。
冷晴兒輕輕起身,一身淡藍的衣裙清清淡淡,冷冷清華,素腰玉帶,随着輕盈的步履移動,裙罷處疊起層層波紋,如踩祥雲,絕美的小臉冰肌玉凝,鼻倚瓊瑤,眸若含星,櫻點唇色,絕世而獨立。
冷晴兒淡淡說了聲:“走吧!”
橙衣垂下頭,還用說什麽呢,小姐想必早已料到了!蘭溪苑如一往枯敗的樣子,凄凄涼涼,落落哀哀,惹人心酸。
“小姐,雲錦坊把明日宴會穿的衣服送來了,夫人要小姐去大廳看看,若有什麽不合适,好讓人修改!”一個小丫頭看冷晴兒兩人出來,馬上上前道。她不敢進晴苑,心底對着這位二小姐有着敬畏,可夫人的命令又不能不傳,還好在門口等的時間不是太長。
“知道了!”冷晴兒擡步往大廳走去。
忽地停下腳問橙衣,“有沒有差人給玄公子量身做衣?”雲墨羽的她就不用擔心了,海天一色自有安排。
“前日裏,夫人已經差人去過了,想必衣服已經送到!”橙衣答道。
“嗯,那就叫他一起去試衣!”
“是,奴婢這就去!”橙衣又火速趕回晴苑。
走進大廳,冷若心正拿着一件紅色錦豔繡雲羅裳在身上比劃着,豔麗的臉上一片興悅之色,李夢仙手裏則是一件暗紫錦衣,明珠相綴,金絲繡邊,貴氣又不失淡雅。
看到冷晴兒進來,忙上前拉着她道:“晴兒來,看看娘為你準備的衣服,不喜歡的話讓他重做!”李夢仙笑意融融。
冷晴兒眼光落在眼前的白衣繡梅的衣裳上,桃紅色絲線繡織的梅花,嬌豔欲落,清雅秀美,栩栩如生,看得出繡工一流,銀絲繞邊,帶着一股清冷之氣,束腰素帶因為是參加宴會的關系,鑲着一層細細的珠子,幽幽清輝,既不會太顯質素,又不會太顯誇張,清淡中帶着隆重,樸素中帶着高雅。
點點頭,笑道:“娘的眼光就是好!”
拿起一旁放着的墨色錦衣羅衫,質地柔軟光滑,黑衣寒涼,一看就知道是給玄夜準備的。瞥見冷若心對手裏的衣服愛不釋手的樣子,淡淡地有意無意地說了句,“聽說容妃娘娘甚愛紅色,尤其是牡丹綴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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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若心笑臉一僵,沉了下來,抿唇不語。上次進宮,她就同容妃撞了色,還同是繡牡紅裙,雖然款式不同,但容妃娘娘眼裏劃過的一絲不悅之色,她還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李夢仙也淡了笑臉,忙道:“哎呀,我怎麽把這個忘了,柳兒,趕快去讓雲錦坊重新做過,天黑之前一定送來!嗯,就換成梅色的吧!”
冷若心身邊的小丫頭柳兒忙領命下去,還好有一天的時間,重做還來得及。
輕輕轉身,一身黑衣的玄夜自陽光下走進來,冷晴兒看着他,發現最近他好像有所改變,身上的氣息不再冰冷至酷,至少不再拒絕他人,冰山一角好像裂開了一條縫隙,正在慢慢接受陽光。刀刻的俊臉有着軟化的跡象,黑暗無邊的雙眸透着一絲光亮,盡管冰冰冷冷,冷晴兒發現,府裏還是有不少小丫頭偷偷看他,眼中有着慕思。
“來,看下為你準備的衣服!”冷晴兒淺笑,如梅綻放,把手裏的黑色錦衣透了過去。
“嗯,好!”玄夜吐字如金,看都沒看,接了過來,指尖碰到柔若無骨的小手時頓了一下。
冷晴兒知他性子,不再強求!
“夫人,小姐,皇甫府的老太君送來了一套首飾,說給小姐明日宴會添妝。”一個中年男子彎腰在門口說,正是冷府的管家冷福,跟随冷闊天多年,忠心又不失能幹,最近幫着冷闊天打理百花節的事,堪少在府。
下手心端上一個紅色錦帕蓋着的托盤,紅柳垂蘇下遮着一件微突的什物,看起來甚是貴重。
掀去錦蓋,一支翠羅煙色玉步瑤映入衆人眼下,恍眼翠雲,碧羅煙袅。不說那款式高貴優雅,單就那玉質本就是曠古難求,金絲做線,翠珠做柳,青翠中如一縷雲煙升起。
福伯的臉抖了一下,一臉凝重。
冷晴兒轉眉,眼裏看不出對這飾物喜是不喜,一臉平淡,道:“福伯認得此物?”
福伯上前躬身,又對着那玉步瑤細細觀詳,半響,道:“錯不了,這是當年皇甫老太君出嫁洛國時,藍國皇上親自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為出嫁的郡主戴上的!意義非凡!”
這麽一件重要的物什,為什麽皇甫老太君會送給她呢?輕輕拿起,沁涼透體,随又放下,道:“禮物太過貴重,送還老太君,晴兒無福消受,謝過老太君美意!”
“送禮的人說了,老太君有話,如果晴兒小姐不收,日後一定後悔!”福伯上前,把來人的話報于她知。
哦?冷晴兒心思一動,道:“既然如此,橙衣,收下!”
“是,小姐,”橙衣忙上前接過!
“二小姐,二小姐,藍國太子送來玉佩一枚,說是提前賀小姐榮登家主之位,更說希望明日百花宴上能結兩人秦晉之好!”下人端着一個錦盒,自門外跑入。
嘎?這藍國太子是何人?雖說來洛國多日,卻一直待在驿館未曾出來,她連他長的是圓是扁都不知道,還結什麽什麽秦晉之好?扯什麽鬼呀?冷晴兒看都未看,道:“送回去!”
下人忙跪下道:“送禮的一放下東西就走了,還說事關友好,請二小姐三思!”
我思?思你媽個頭!冷晴兒徹底火大,什麽國事友好,關她屁事,管你是不是太子,扯上她,她非揍他個屁滾尿流,讓他滾回藍國去!一把奪過盒子,擡步就要往外走,最近諸事不順,肝火上升,她很有打架的欲望。
旁邊突然伸出一支手,拿過她手裏的盒子,道:“我去!”
冷晴兒看了看玄夜,抿唇,道:“好,不過晚點去,我陪你去!”想想皇帝那老頭現在正盯着冷家,還真不能光門正大地上門,但晚上總可以了,先打你個鼻青臉腫,讓你明日出席不了宴會再說!
“二小姐,二小姐,”下人又遠遠跑來叫道。
冷晴兒往椅子上一坐,道:“這次又是誰送東西來了?”
“是風府風公子!特為小姐送了一件錦衣!”下人捧着衣服,小心翼翼地道,誰都看出,現在二小姐心情很不好。
“哦?是嗎?拿來我看看!”冷晴兒用手撐着頭,對下人招手道。
一件淡藍色的衣裙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下人手裏,上面用白色絲色繡着清梅,鑲着一顆顆上等的同色大小一樣的珍珠。
冷晴兒二話不說,拿起旁邊放着的剪刀,抄起衣服“唰唰”幾下,一件價值不菲的衣裳變成了千絲萬縷之狀,“啪”地把剪刀丢到桌上,把衣服擲回下人手中,道:“拿回去!告訴風樓絕,下次大方一點,再多送幾件來!”
下人雙手顫抖地捧着那一堆殘破的衣服,心裏不由叫可惜,眨眼間,這麽一件上好的衣服就毀了!二小姐,還,還讓人家多送幾件來,那再送來,是不是還是全剪了?
“我主知道晴兒喜歡我送的衣服,沒關系,這裏還有很多!直到你剪不動為止!”風樓絕笑着走進來,一雙妖媚的桃花眼,眨着眨!身後一群下人魚貫而入,手裏均捧着和之前一模一樣的衣服。風樓絕對李夢仙見了禮,笑着坐下。
李夢仙拉着一臉烏黑的冷若心道,“我還有事,你們聊吧?”說完就出去了,下人們也紛紛退出,一時間,大廳裏空空靜靜,只剩三人。
冷晴兒沉着臉,指着桌上擺不下,擺到地上的衣服對風樓絕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怕晴兒無聊,拿來給你剪的!”風樓絕笑着回答,眼光在玉步搖上頓了一下,又停在玄夜手裏的盒子上。
“晴兒是打算以身殉國嗎?”
冷晴兒剛喝進嘴裏的一口茶噴了出來,目标正對着風樓絕,白他一眼道:“你才以身殉國呢?本小姐沒那麽大的情操!”這只死狐貍,嘴裏講不出一句好話。
風樓絕跳出三步之遠,躲過了冷晴兒噴來的茶水,聽她一說,眼眸劃過一絲光,撇了撇嘴道:“女人,注意衛生!”說罷還抖了抖沒有沾一滴水的衣袍,一副嫌棄的樣子。
冷晴兒把手裏的杯子扔過去,惡狠狠地道:“滾回風家去,那裏莺莺燕燕,幹淨的很呢!”
風樓絕一把接過她丢了的杯子,滴水未撒,就着冷晴兒剛喝過的地方喝了一口,聽到她這麽一說更是笑道,“晴兒是為我家那麽美人們吃醋了嗎?絕發誓,未動過她們分毫!”一手指天,一臉認真的樣子。
冷晴兒心裏一動,沉下臉,道:“你動不動幹我什麽事,橙衣,關門放狗!”
聽到狗,風樓絕的臉立刻沉了下來,道:“我走,我走,女人,你真狠!”一甩袖,走了出去。轉過身,臉上就浮出了一絲笑意。
“橙衣,以後在門口放兩只狗,府裏的各個角落也都放幾只!”看到前面的紅色身影頓了一下,冷晴兒愉悅地勾了勾唇。
滿地霜華映月明,病鳥驚弦身更輕。魅影如煙,踏風而行。冷晴兒和玄夜一前一後來到了驿館上方,輕易地找到了藍國太子所居之處,月光透到枝葉,在地上投下了一個又一個陰影,層層重重,暗裏飄香。
避開巡邏的守衛,輕巧地撬開門,冷冷清清,床上高隆的被子,底下人正酣睡,呼吸粗重,武功一般,對兩人的到來猶若未知。
冷晴兒怔了一下,這藍國太子也太廢物了,還妄言娶她?做夢去吧!擡手扯起紗幔罩住他的臉,擡腳就是一陣猛踢,在他尖叫之時,制住了他的啞穴,對玄夜使了個眼色,不用武功,只用蠻力,一陣拳打腳踢!
床上的人本就武功差,在兩個高手有心打他的情況下,根本連起身的可能都沒,更別說看清是誰下的黑手了。
直至香汗淋淋,冷晴兒才對玄夜揮了揮手,示意離開。路上,冷晴兒偷瞧了玄夜好幾眼,嘴角抽了又抽,這丫的真狠,專朝面門招呼,存心不讓他出門見人了!
在他們離開後不久,一個紅色身影出現,看到床上哼哼嗯嗯的人,挑了一下眉,竟然有人比他早來!随後按着冷晴兒的路數,把另一邊的紗幔扯下,兜住那人的臉,又是一頓拳打腳踢!可憐的藍國太子,就因為送了一枚玉佩,說了一句不該說的,一個晚上已經招了兩頓惡揍了。
當紅衣的風樓絕離開後,兩抹黑影自牆後走出,原來裏面還有一暗室,只是當時前面的來人太過專注揍人,而忽略了其他。
“公子!”暗影看着床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嘴角抽了抽,皺眉道。
“無防,去看看他怎麽樣?”無悔輕輕道,不過臉上神色古怪,袖裏的手緊了一下。
“公子,面目全非!”暗影揭開猶蒙在臉上的紗幔,看着床上之人慘不忍睹的樣了,對無悔道。
“嗯,甚好!幫他治傷!”無悔轉過身走出房間。房外,殘月枝頭,沙沙風起。天空放曉,離都的人都早早起身,穿戴一新,笑上洋溢着笑容,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相互打着招呼,家有未婚兒女的,更是早早打人打發出門,就期待這天能碰上個如意的。
北挨皇宮,西臨法華,同處西山下的碧痕宮的大門,三年一度地緩緩打開,飛棟沖霄,連楹接漢。苑牆上都以琉璃作瓦,紫脂泥壁,奇材異料,金裝銀裹。早在數月前就有宮人前來打掃,拾掇的幹幹淨淨,煥然一新。門外還有百姓早早等候在此,只等百官參拜後,一聲解禁令下,就可以參觀這個和皇宮不相上下,開國皇帝所建的碧痕宮,瞻仰皇家威儀,有幸者得見天顏,更可得過皇帝賜婚,這對一輩子都處于下層的他們來說,是莫的光榮和榮幸!也體現了洛帝與民同樂之心。
皇宮內,禦林軍開路,寶樂聲起,明黃的禦銮寶輿,珠簾層層垂下。宮人濃妝豔服,慢慢奏樂而行,一簇绮羅,千行絲竹,從大內直排而出。
碧雲散盡,山涼如水。千樹裏,一輪金鏡飛起,照瓊樓玉宇,銀殿瑤臺。天街禦道平如砥,馬上樂竹媚絲姣。
冷晴兒靜坐家中,看着皇甫老太君差人送來的玉步搖,神色不變,不知在思考什麽?現在就等皇帝的車鸾一過,身為商賈的他們才可随行。
“小姐,小姐,快,皇上有旨,說要四大世家緊随車駕之後,行在百官之首,老爺已在前廳了,小姐快走吧!”橙衣急急跑來道。
冷晴兒勾了勾唇,百官之首呀!站起身,淡淡向外走去。轉頭,又看向桌子上的玉步瑤,眼眸微閃了一下,才擡步離開。
冷闊天召集了衆人,正在大廳等她,看她前來,嘴唇動了動,“晴兒……”
“走吧,可真是皇恩浩蕩呀,我們豈敢不從?”率先走出府門,上了馬車,黑影一閃,玄夜靜坐身旁。冷晴兒看了下他,閉目不語。車駕跟上了皇帝的隊伍,慢慢行駛在離都的大街上。
此日,天氣清爽宜人,翠羅湖邊麗影綽綽。态濃意遠淑且真,肌膚細膩骨肉勻。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翠微盍葉垂鬓唇,珠壓腰背穩稱身。翹首顧盼女兒姿,春眉眼動心蕩漾,一朝得見好兒郎,玉手牽回宿姻緣。女兒們抛卻了平日羞澀,男子們大膽地在人群裏張望,平日裏羞澀的戀慕,這時也大膽地并肩執手。
“橙衣?”冷晴兒撩開車簾叫道。
“小姐,什麽事?”橙衣在跨步走到邊窗下。
“找人探一下南宮钰有沒有來?沒來的話密切注意南宮家!”冷晴兒吩咐。
“是!”橙衣往人群裏一鑽,瞬間沒了蹤跡。
放下簾子,冷晴兒望着玄夜,道:“你能幫我去宮裏走一趟嗎?我總覺得上次黑衣人的幕後主使不會放過這次大好機會!”既便是冷言冷語在宮中,她心裏還是不踏實。
人影一晃,眼前空無一人,只餘車簾輕輕晃動。
“小姐,南宮公子重病在身,皇上特允在家休息!”不一會,橙衣就回來了,走有車邊輕聲說道。
“其他人呢?”
“皇甫家是藍國太子親自上親邀行同路,現在走在我們前面,風公子帶了一車的莺莺燕燕,現在已到了碧痕宮了!”說到最後,橙衣撇了下嘴,是對風樓絕的不屑還有不滿。
竟然跑到皇帝前面去了,呵呵,倒像他風樓絕的行事作風。不過那藍國太子,昨夜挨了那麽重的一頓好打,今天竟然還能出得了門,莫非是有什麽靈丹妙藥?
突然,冷晴兒心裏一個激靈,也不等玄夜回來了,忙對橙衣道:“把晴雨閣所有的人手調到南宮府附近,今天我們來個螳螂撲蟬,黃雀在後!”
“小姐是發現什麽了嗎?”橙衣問道。
“去吧,密切注意大姐和太子的動向,他們一有交集,馬上報我!”
橙衣不再多問,領命去了,那小身影閃着興奮之色,冷晴兒看得直搖頭。
碧痕宮門口,皇帝和兩位嫔妃也已下車,冷晴兒走在人群後面,緩步而行。今日君民同樂,雖免了跪拜之禮,但朝臣還是拱手相禮,不敢越了規矩。
冷晴兒看着人群中央猶如秋後枯樹的皇帝,和他下首立着的勢力在必得的太子洛銘谟,還有那野心勃勃的洛銘睿,還有一幹未成年,眼裏卻透露着狼一般光芒的皇子,勾了勾唇,皇帝之家無親情!
那容妃今日一身豔服,上繡牡丹的大紅衣裙,長及曳地,腰束同色系的鑲寶石玉帶,三千墨發绾起,用四支仙珠寶石簪固定。雙鬓青絲插镂空金步搖,後別四只金蝶,面容豔麗,一雙鳳眼媚意天成,卻凜然生威。雖說中宮無主,但多年來一直是容妃和林妃主持,她如今這打扮既說明了她的野心,也代表了她在宮中的地位。
那林妃淡紫抹胸,長裙裹身,外罩一件蠶絲薄紗衣,頭挽一個芙蓉歸雲髻,斜插一只玉釵,長長的流蘇随步履搖曳生輝,嬌若憐人,不過眼裏的精光流動,卻也說明着她在宮中能生存至今的本事。
冷晴兒瞅着自己身邊冷君琪蒼白虛弱的臉,不由一撇嘴,冷冷道:“活該!”讓他在家歇着,死都不肯,非要跟來!
由下人扶着的冷君琪裂嘴一笑,“為了看紫衣,流再多的血也心甘情願!”那傻傻的樣子,很是可愛!
聽到他的話,一旁的冷若心冷冷一笑,擡步上前同皇甫紫煙走到了一起。
冷若心換了一件梅色雲錦衫,束腰一抹,體态輕盈,同色的裙子盈盈擺擺,豔色風情,皺成雙闕之紅,岫抹雲藍,滴作萬家之翠。除去其他,單看她個人,真是難得一見的絕色佳人!
皇甫紫煙一身藕色百褶衣裙,纖腰細束,不盈一握,面若芙蓉,又帶着絲絲憂傷,一段時日不見,清瘦了不少,更添我見猶憐之感。見冷若心走來,打了個招呼,擡頭看向後面的冷晴兒兩人,點頭示意,眼光卻在人群裏掃了一圈,又黯然收回,他,今天沒來嗎?
冷晴兒擡頭往人群裏看了一下,微微皺眉,今天确實沒看到雲墨羽和無悔兩人,以兩人不愛湊熱鬧的性子,不來也是有可能的!
說話間,衆人就跟随前面人的腳步進了碧痕宮。十步樓臺五步亭,柳遮花映錦圍屏。傳宣夜半燒銀燭,遠近高低燦若星。桃成蹊,李列徑,梅花環屋,芙蓉繞堤,仙鶴成行,錦雞作對,瓊門玉宇,恍然阆苑仙家。東邊,辟山而臨湖,四周種的都是碧柳,芙蓉臨水,湖山翠微,波光相映。
冷晴兒看着,不由一陣心疼,錢哪,這些要花費多少錢哪?而大部分都出自他們四大世家。想着想着,不由白了一眼走在人群前面的景帝,剛巧景帝轉身,把她的表情盡收眼下,眼神深幽難測,忽地說道:“丫頭,你過來!”
這一語,百官俱愣,叫誰呢?七公主八公主?再看到那兩位也是面面相觑,似也是不知,随着皇帝的眼光看去,衆目齊唰唰地落在了冷晴兒身上,嬌小玲珑掩在人群中央,卻掩不住那一身清華,
穿着一件略嫌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裙擺上桃紅色的絲線繡織朵朵怒放的梅花,白色織錦鑲珠腰帶盈盈而束,胸口處也點綴着兩三朵梅花,簡單又不失樸素,三千青絲用一根玉簪绾住,黛眉輕點,眸若星辰,流轉之間風華盡顯,膚若凝脂,櫻桃唇瓣不染而赤,一雙柔荑纖長白皙,帶着一只碧玉通透的镯子。美的不食人間煙火,如淩波在世一般。
冷晴兒抿起唇,不是很情願地步到老皇帝面前站住,景帝并未有不悅之色,拉住她的手,道:“丫頭,陪我走一程可好?”那蒼老的聲音讓人不忍拒絕,冷晴兒低着頭,随着他的腳步慢慢移動,不知是她扶着景帝,也不知是景帝牽着她,一路來到了大殿。
冷闊天一路心驚膽顫地跟着,望着景帝的目光深思幽暗,臉上卻是掩不住的擔心。
進入大殿,衆分官職大小站好,家眷盡數立在身後,只有這四大世家位置尴尬,往年,四家都只是拜禮之後就退下了,若坐也是居末位,如今,四家的位置被景帝一聲令下竟移到了前端,居上了帝王下首,相國上位,更在太子和睿王之在,而景帝旁邊還有兩個空位,想必是給後面未到的藍國太子和皇甫老太君所留。
自始至終,景帝都未松開冷晴兒的手,一直握着,不,是緊攥着,拉着她走到擺着龍椅的臺階下,回頭看着她,冷晴兒一個使力抽回手,開什麽玩笑,再上去那可是皇後娘娘的位置了。景帝笑了一個,笑意卻未達眼眸,擡步上前,坐在他坐了幾十年的位置上。
景帝擺了罷手,免了衆人參拜之禮,歷經滄桑的聲音在大殿裏響起,“今日與民同樂,衆卿家無需多禮!”接着便有史官上前,講敘了一堆國泰民安,當朝明君賢帝,聖祖英明之語。
冷晴兒百無聊賴地聽着那些大仁大義之語,眼睛落在殿外,繁花似錦,争奇頭妍,莺飛蝶舞。
終于,史官講完了,冷晴兒看到許多官家的公子小姐都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不由一陣好笑。正在偷偷觀察各人形色,忽聽景帝叫她,而百官身後的兒女們已開始往外出。
茫然的目光對上冷闊天,剛才她可啥都沒聽進去,景帝問她,若答不出,可就是會惹怒天顏的。
冷闊天看到現在還會神游的女兒,不由搖搖頭。
“丫頭!你可還記得我們的約定?”景帝望着她,眼裏有絲精光劃過。
呃?什麽約定?哦,對了,好似有那麽回事!終于明白了景帝說什麽後,冷晴兒上前答到:“不曾忘過!”
“好,那朕今日就看看是誰有那麽好福氣入得你丫頭的眼!”景帝道,接着又說:“朕累了,先去休息一下,你們都退了吧!”說完,由兩位嫔妃扶住,慢慢向後殿行去,只是那兩位娘娘走前,都給自家兒子使了眼色,寓意如何,不得而知。
冷晴兒剛一走出來,冷闊天就拉住她,道:“晴兒,你可是想好了?”
“有什麽想不好的?難不成真等他給我指婚嗎?”閑閑地扯起胸前的一根頭發,心中卻在想,這雲墨羽現在何處?玄夜有沒有消息?
“行了,老頭,你就等着我給你找個漂亮女婿回來吧!”話音未落,冷闊天就被其他三家人拉走了。冷晴兒看着自己猶停在半空的手,原來手腳比她快的人很多!
冷晴兒看着人潮峰湧的大街,嘴角抽了一下,想了想,轉身去了臨煙居,這個時候,紫衣她們應該都在那裏!
身邊紫影一晃,洛銘睿一身戾氣地落在她旁邊,道:“跟我走!”
甩開他的手,方向不改,道:“為什麽我要跟你走?”
洛銘睿欺身上來,緊緊抓住她,“你真的不願嫁我?”
“一百個不願意!”
“你若真的不愛這權勢力,那你手裏又把持着洛國根基,卻是為何?”洛銘睿步步緊逼,一雙紅了的眸子帶着煞意,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意。
“為了自保,為了能夠安然地在這片土地上活下來!”冷晴兒氣憤地拍出一掌,她所做的這一切,不都是他們逼得,利用手中那高高在上的權力,逼得她不得不為自己和家人打算,她使點手段護住了冷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命,保住了那麽多人有吃有喝,這一切有什麽不對?
洛銘睿怔然,沒有躲她那一掌,生生受了下來,剛毅的唇角流下一絲血跡,就這樣站在鬧市,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中,消失在他眼前。
一股肅殺之氣由背後傳來,冷晴兒倏地回頭,卻發現人群中的洛銘睿正處在數十名的殺手包圍之下,邊上的老百姓皆已倉皇逃命,整個街道瞬間空了下來,那些人似是有備而來,捆天索一層一層地将他繞起,制其手腳,更有數名殺手淩空飛起,數柄寒光直指中間的洛銘睿,千鈞一發。
冷晴兒是真的不想管的,轉過身繼續前走,可是目光落上手腕上那碧玉翡翠镯上,又恨恨跺腳,就當是還他一個人情吧,用镯子換來的人情!
淩空飛踱,金鈴銀索擊向那幾柄閃着藍光的劍身,掃退來人,憑空落在洛銘睿身邊。
洛銘睿在她轉身的那一刻還有一瞬的落寞,現在看她竟然出手救他,眼裏閃過一絲驚喜,一使力,掙斷捆着他的繩子,同她并肩加入了戰局之中。
白衣淩厲,白練游走,紫衣絕殺,劍不留情,那些人又哪裏是他們的對手,看一擊不成,已失先機,打了一個暗號,悉數退去。
冷晴兒收回銀索,未發一語,舉步離開,出手救他,已是她最大的底線了,不想同他有任何糾纏。
洛銘睿這次也未在多說片語,望着她離開,也轉身離開,身上卻帶滿了嗜血戾氣。
冷晴兒剛進到臨煙居三樓雅間,擡頭就看到了一屋子的人在等她,當衆人的眼光都停在她的衣擺處時,冷晴兒才低下頭,随衆人視線看去,可能是剛才打鬥時,不小心被劍劃破的,好好一件衣服,就這麽毀了。
“遇到麻煩了?”玄夜道。
“是麻煩找上她了!”雲墨羽道。
“是她管了麻煩了!”皇甫傾憐道。
“她自己就是個麻煩!”無悔道。
“我看二者都有,是麻煩遇上麻煩了!”風樓絕道。
冷晴兒嘴角抽了抽,這幾個男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通一了?
風樓絕看着她,鳳目一轉,從後面拿出一個包袱,當着衆人的面打開,一件藍色衣裙擺在她面前,赫然就是昨日那款。冷晴兒撇嘴,哪有把女人衣服随身攜帶的?難不成是算好了今日之事?
“女人,知道你今日不得安生,早就給你備着了,沒想到用上的這麽快!”
這只騷狐貍,嘴巴是毒了點,沒想到還挺細心的!接過,走到屏風後面,很快換好了衣服出來,淡淡的藍衣高貴素雅,幾個男人目光都停在她身上,眼裏劃過一抹驚豔,白練紅塵,絕色風華,世人幾個?
眼光随着冷晴兒落坐,看了她接下來的動作,皆是不屑地轉過身,嘴裏還說着:
“女人,你不講衛生!”風樓絕。
“真髒!”雲墨羽。
“粗魯!”玄夜。
“俗不可耐!”無悔。
“我覺得挺率性可愛的!”最後一句是皇甫傾伶說的,卻招來了的幾人更為不屑的目光,什麽申美觀哪?
冷晴兒拎着水壺猛灌的動作只做了一半,便被這幾個男人的話嗆到了,猛烈地咳了起來,皇甫傾伶忙上前幫她拍着背,遞上帕子為她擦去嘴角的水漬。
重重把水壺放在桌上,這次沒有碎,因為是銀的。冷晴兒大眼圓睜,心火冒起。哼,又嫌棄她,她走總行了吧!甩袖出門,走向隔壁紫衣所在的房間。
“生氣了?”玄夜
“嗯,有點!”無悔
“走了?”雲墨羽
“追不追回來?”皇甫傾伶
“女人不能慣!”風樓絕
于是乎,幾個男人在一個房間,看書的看書,下棋的下棋,無聊的無聊着,瞪眼的繼續瞪着眼。
突然幾人瞧見冷晴兒好似是出去了,于是拉住剛好路過的紫衣,問:“你家小姐幹嘛去了?”
“小姐奉旨,今天要找夫君的,不然皇帝就賜婚給她!所以,現在小姐去……”還未說完,眼前已經沒有人了。
看着衆人忽然離去,紫衣忽地掩唇一笑,回到原來的房間,道:“小姐,他們都走了,你出來吧!”不過就是不知道那幾位公子回來後,會怎麽收拾她?想想就是一陣後怕,紫衣縮縮腦袋。
冷晴兒慢慢從裏面踱了出來,手裏拿着剛才玄夜偷塞給她的紙,對紫衣道:“走,去南宮府!”
兩條人影如煙掠起,迅速消失在臨煙居。
臨煙居對面轉出一個黑影,冷冽寒霜,風華無限,無悔緊抿着唇,剛一出臨煙居他就驚覺上當,這個小騙子,肯定又去管什麽閑事了。看了看她去的方向,氣息更冷,掠身跟上。
雲墨羽站在屋頂,眼裏劃過一股無奈,微微一嘆,也起身跟上。
而玄夜,則比她更快一步地來到南宮府對面的茶樓裏,要了一個雅間坐下,慢慢飲茶。
冷晴兒和紫衣到來的時候,則進了另一間房,而裏面紅衣等人正等着她,冷晴兒擺擺手,示意大家都坐下,道了一個字:“等!”
随着天色越來越暗,南宮府門外人流也越來越多了起來,冷晴兒打開窗子一角望去,那些人雖是普通百姓打扮,卻目露精光,時不時地對南宮家出入的人盯上幾眼,凡是從南宮府裏出來的,背後皆有人悄悄跟上。
冷晴兒的眼光在人群裏一一掃過,擺馄饨的小攤,賣泥人的小販,那些手拉手一起走過的男男女女。突然道:“冷楓,小姐我餓了,去給我買一碗馄饨來!”
“是!”不一會,小厮模樣打扮的冷楓就出現在馄饨攤旁。冷楓随意望了望,和那賣馄饨的老板交談了幾聲,就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馄饨回來了。
“小姐,周圍這些人全是殺手,他們只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從他們身上查不出什麽!”冷楓道。
“果然!”冷晴兒似早有所料,冷楓常年在江湖上奔走,她相信他的認人能力。
“小姐早知道了?”紫衣問。
“不是我想的到,而是對手心思缜密,不管事成不成,他都不會留下把柄的,就像上次那批黑衣人一樣!”冷晴兒吃了口馄饨道。
“啊?小姐,你還真吃呀?你就不怕……?”橙衣叫道。
“有毒是嗎?放心,他們還不敢這麽明目張膽,要動手也要等入夜!嗯,味道還不錯!”冷晴兒慢不經心道。
“小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