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1)
風樓絕氣憤地瞪了一眼邊上冷冷站着的玄夜,罵道:“呆子,都怪你!”不然他就可以抱着美人入睡了,嗚,他大老遠的跑來,很辛苦滴,可不是來睡地板的!
轉臉,可憐兮兮地對床上的冷晴兒道,“女人,你就看在我去而複返的份上,賞個床角給我吧?”他可是很早就返回來了,外面燈火通明,又那麽多人在,他在屋頂上喝足了風,好不容易等那老皇帝離去了,才跑下來的,又被她虐待!
冷晴兒一把拉下蒙着頭的被子,盯着他問:“我問你,我二哥現在情況如何?”有小墨墨在,他身上的傷,她倒是不擔心,只是那春藥?
風樓絕知她問的是什麽,忽爾一笑,“女人,你讓我睡床,我就告訴你!”
冷晴兒閉上眼,涼涼地一擺手,“你不說就算了,反正有小墨墨在,我一點也不擔心!”
“女人,你就那麽放心雲墨羽?他也不是什麽好人!”風樓絕不滿地道,眼裏劃過一絲幽光。
“至少比你好!”濃濃的睡音傳來,冷晴兒倦意很濃,彎彎的如蝶的睫毛垂下,在細嫩如雪的小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精致小巧的俏鼻直挺,兩片鮮豔欲滴的小口,微微張着,吐氣若蘭,溫暖的燭火投在她欺霜賽雪的皮膚上,淡淡泛着紅暈。
風樓絕滾動了一下喉結,這個女人,連睡着了也誘惑着他,轉爾,找了一處軟榻躺下,他才不要睡地板呢!
玄夜掃了一眼風樓絕,上前幫冷晴兒放下床簾,擋住了某人閃着暗欲的目光,掠身上了屋頂。
當第二日宮女喚冷晴兒起床的時候,那兩人已經不在,冷晴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由宮女為她更衣,一個稍年老的嬷嬷一直站在門口盯着她,眼神劃過她胸口時怔了一下,随即又恢複正常,有序地指揮着宮人為她梳洗,端上早點。
冷晴兒剛一吃完,總管李安就小步跑來了,對冷晴兒一施禮道,“皇上有旨,二小姐用完早膳就可以回去了!”
冷晴兒怔了一下,這搞什麽嘛?把她叫來,一句話也不說,只留她在這住了一晚,又打發她離去?果真君心難測呀!
冷晴兒放下手中的杯了,站起身,彈了彈衣角,瞥了他一眼道:“走吧!”
李總管忙叫來一個小太監,道:“備車,送二小姐回府!”又躬身對冷晴兒道,“二小姐,老奴送送您!”
冷晴兒一欠身,淡淡道:“不敢勞煩公公,随便找個宮人帶路就行了!”
李總管也沒再堅持,對身邊的小太監道,“快為二小姐帶路!好好侍候着!”目送冷晴兒離開後,對那年長的嬷嬷道,“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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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嬷嬷低頭答到。
“你跟我來!”李總管瞥了她一眼,轉身離開。冷晴兒一回到冷府,便直奔二哥冷君琪的院子,無暇理那些給她行禮的下人,揮手示意他們各忙各的。推門而入,紫衣正一臉嬌羞地坐在床邊喂冷君琪吃藥,愛了傷的二哥,滿面春風,盡管臉色蒼白,精神卻很好,含情脈脈地盯着紫衣,甜蜜地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散發着濃濃苦味的湯藥。
冷晴兒眼珠在兩人身上轉了幾下,打笑道:“我本來還擔心二哥呢,現在看來,二哥是抱得美人歸了?”
“小姐……”紫衣一臉羞紅地起身,給冷晴兒倒茶。
“別,我未來的二嫂,您還是照顧好我二哥吧!”冷晴兒笑道,制止了她,自已坐下倒了杯水。
“咳,小妹,昨晚皇帝罰了太子?”冷君琪溫柔地看了一眼紫衣羞紅的臉,問冷晴兒。
“是呀,小姐,你說老皇帝這是何意?”紫衣一聽談起正事,也一臉正色。
“我不知道,那老頭的心思猜不透,反正我只知道他此舉,是把冷家推到風尖上了,所有的矛頭都會指向我們!”冷晴兒道,樣子有些漫不經心。
“二哥,你那天遇到什麽了?”
“我只是接到一封信,說有大哥的消息,約在城外相見,沒想到一到那裏,就遭了埋伏。”冷君琪沉思道。
“太子都與你說了什麽?”冷晴兒喝了口茶問道。
往後靠了靠,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冷君琪才道:“太子先是要我同他合作,我不答應,後來的你就知道了!”不小心扯動了傷口,冷君琪“嘶”了一下。
紫衣忙走過去,幫他墊好靠枕,瞪了他一眼,冷君琪忙讨好地對她笑笑。
冷晴兒把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輕笑兩聲,“好了,不打擾你們甜甜蜜蜜了,我先走了!”二哥肯定還有話沒說,太子要他合作,第一件事,就是除了她,大哥不在,他才能順利接任家主,只可惜,二哥無意家主之位,對她又是真心愛護,這一點,是太子沒有算到的!二哥不說,是怕她心裏難過愧疚!
“小姐……二公子他,他是真心疼小姐的!”紫衣追出來,咬着唇說。
“喲,這時候還叫二公子呀,是不是該改改稱呼了?”冷晴兒笑着捏了她一下臉,一臉促狹,滿意地看到那張本就通紅的小臉,更紅了。
複又拍了拍她的肩,說道:“傻丫頭,小姐我什麽都明白!你現在什麽別做,專心照顧我二哥就好了,二哥傷好了,你就等着做我的二嫂吧?”
“小姐又取笑我!”紫衣的頭垂得更低了,臉上卻帶着一絲甜蜜。
“哼,想要嫁進冷府,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資格?”前方冷若心挽着李夢仙走來,冷冷地道,眼裏閃過一絲鄙夷,一個青樓出身的人,也妄想嫁入他們冷家?尤其是她是小妹身邊的人!
李夢仙的眼裏也有一絲不贊同,但沒有說話。
紫衣立刻白了一張,身子微微有些輕顫,上前給李夢仙兩人行了一禮後,站在冷晴兒身後一動不動,攥着絲帕的小手青白一片。
冷晴兒把兩人的神情收在眼中,同李夢仙打了個招呼,看都沒看冷若心一眼,對滿目痛色的紫衣說,“你先回房照顧我二哥吧!其他的有小姐我呢!”帶着安慰,也算是給她的承諾。
“小姐……你知道我……”紫衣白着臉,有些急道。
“小姐都明白,乖,我二哥可還在等着你呢!”冷晴兒推了推她。紫衣這才猶豫地離開。
一回房,冷君琪看她強打笑容的臉,自是免不了一番追問。
冷晴兒看紫衣離開後,對兩人道:“娘來的正好,我剛好有事要同爹講,走吧,去前廳!”說完,率先離開,不理李夢仙陡地沉下來的臉。
冷闊天聽說冷晴兒回來了,正有一肚子的話要問,下人說她去了二公子的房裏,知道她是擔心冷君琪的傷,随遺了大女兒去找,卻遲遲不見人影,正急得團團轉。昨夜風樓絕把二兒子送回來,看到滿身是傷的冷君琪,吃了好大一驚,随即是滿滿的心痛,連忙叫人去請雲墨羽醫治,又聽了他的話,去風月樓請了紫衣姑娘前來,因為風樓絕說,這一切都是冷晴兒的主意。還沒等他問清楚,風樓絕又不見了人。想問小兒子,又見他昏迷不醒,蒼白的臉還透着一絲異紅,他這個老江湖怎麽會看不出他是中了春藥,只是想不到何人敢動他們冷家,抓了冷君琪,又對他下了藥?
百思不得其解,看到冷晴兒進來,騰騰騰地走過來,一把抓住她,急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昨晚你不是在皇宮嗎?你怎麽會救了你二哥?還有,皇上對你說什麽了?真的為你打了太子?還有,你二哥為何身受重傷還中了那種藥?”本就心急,加上心裏疑問太多,所以就一股腦地說出來了。
冷晴兒拉着他走進大廳,扶他坐下,最近老爹蒼老了很多,一向俊逸的臉上浮上了憔悴之色,眼中有着對兒女的擔憂。心裏一陣觸動,無聲地嘆了口氣,對冷闊天笑道:“老頭,看你最近腳不沾家的份上,百花節過後,放你三個月的假,帶上娘想去哪玩,去哪玩!”這話純屬對冷闊天的關心,可聽在冷若心耳中,又另是一番意思了,擺明了她要奪權,心裏那個恨哪,眼中的那個火呀,差點把整間屋子點燃。
“丫頭,別左右其他,快說怎麽一回事?”冷闊天劃過一絲心慰,催促道。還是這個女兒疼他呀,大兒子拍拍屁股跑了,直覺和晴兒脫不了關系,可是她說不用找了,他還真不找了,只要不是出事了,以大兒子的穩妥,他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二兒子是個急燥的,生性放蕩不羁,和年輕時候的他很像,不受約束,他能管好自己,他就謝天謝地了,大女兒聰慧,可惜最近做的一些事,還真讓他痛心,還好,他還有個懂事的晴兒。
“其實也沒什麽,有人給二哥送了封信,說有大哥的消息,二哥去了,就被抓了!”冷晴兒說着,眼不漏痕跡地打量着冷若心。
“是誰抓了琪兒,還把他打成那樣?”李夢仙一想起冷君琪渾身是傷,血跡斑斑地被人送回來,就一陣心痛。
“是太子的人!”冷晴兒突地走到冷若心面前,滿目厲色地盯着她。
冷若心身子一顫,臉色蒼白,喃道;“我什麽都不知道!”聲音很小,小到只有近處的冷晴兒才聽得到。
冷晴兒一勾唇,扯出一抹狠厲,轉身走回座位。
“如此說來,太子宮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冷闊天湊近了問,眼裏卻閃着一絲興奮。既然注定躲不開,不如迎上去。
“哦,我只是路過時,不小心踢翻了燭臺!”冷晴兒淡淡地一語帶過,沒打算解釋太多。
冷闊天見她不想說,便拉着她道:“那你給我說說皇上為什麽杖打太子?”
冷晴兒見他不再追問太子宮一事,便把昨晚發生在雲華殿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老父,你說皇上是何意?真的是看重我們冷家嗎?”李夢仙聽完,凝目道,心底有着擔憂,盛寵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
“夫人猜對了,皇上是不打算放過我們冷家了,決心要把我們拉下水,只是不知道皇上要扶誰上位?如今我們是步步如履薄冰啊!”冷闊天搖頭道,一個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老頭,想那麽多幹嘛,兵來将擋,水來土淹!”冷晴兒說罷站起身,她回來還沒看到小墨墨呢,一日不見,還真是有點想念呢!
李夢仙看冷晴兒要離開,忙對冰闊天使了一個眼色。
冷闊天一怔,忙對正要跨步出門的冷晴兒道,“丫頭,那個紫衣?”
“紫衣跟我情同姐妹!”冷晴兒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一揮手,遠遠地又飄來一句,“如果我沒記錯,家主有權作主其他人的婚事!”
冷闊天看了李夢仙一眼,不言語,走了出去,後天是百花節,他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李夢仙拍了拍冷若心,也離開了,她本就江湖兒女,對出身不堪在意,只不過事關她兒子,她多問幾句罷了。
冷若心一震,冷晴兒的意思很陰晦地表明,她的婚事,她也捏在手上,又似在警告她!
冷晴兒回到晴苑,光頹頹的梅樹上停着兩只老鴉,正扯着嗓子高歌。樹下,一黑一白坐着兩個人,一個淡然如仙,一舉一動都飄逸悠然,一個暗如黑夜,冷酷無情,同樣長着一副俊美如玉,各具風情的臉。正執子對奕,對她的到來,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又轉回棋子上。
冷晴兒見兩人不理她,也不在意,站在樹下,靜靜地仰着頭,以手遮簾,看着那兩只興奮的黑鳥,它們背後是緩緩移動的流雲,天空一片湛藍,嗯,有點像師兄的眼晴,幹淨,清澈!
“小姐,你看什麽?”橙衣好奇地問道,沿着冷晴兒看的方向,沒什麽呀?小姐怎麽看的那麽入神?
“沒什麽!”冷晴兒放下手,淡淡收回眼,轉頭看向兩人的棋盤。
玄夜執黑子,招招淩冽,步步絕殺,只攻不守,和他殺手的性格很像。
雲墨羽的白字步步節守,避其峰芒,攻其弱點,出其不意,卻又牽制着對方,僵持不下。
“沒想到你會下棋?”冷晴兒對玄夜說道。
“做為一個殺手,有時候要扮演各種身份,略有涉及!”玄夜淡淡地道,一語把殺手的心酸掩過。
“他不是會,是精通!”雲墨羽起身道,看着冷晴兒,眼裏情意融融。
一股清涼的風掠起,不遠處,一襲藍衣的男子站在那裏,如月下神仙,俊美的面上噙着一絲溫柔的笑意,眼眸清澈如水,又帶着淡淡的憂傷,靜靜地看着冷晴兒。
“師兄,你來了!”冷晴兒驚喜地跑過去,抱着來人。前日裏剛見過師兄,今日來肯定有事!
“嗯,晴兒可好?”問的是昨日進宮一事。
“一切都好!”冷晴兒拉着他,給三個做着介紹,小臉透着興奮。本以為還要過段時間才能見到師兄呢,沒想到師兄今日會來!
三人均淡淡的點頭示意,分別坐下。自他出現後,冷晴兒就膩在他旁邊,像以前一樣,在他邊上耍無賴,吃豆腐。雲墨羽的眼忽地暗了下去,玄夜的手也忽然動了一下。
藍衣風華的人推開冷晴兒在他腰間亂摸的小手,在她鼻上輕點了一下,寵愛地道:“晴兒還是和以前一樣調皮!”
冷晴兒見師兄識破了她的技量,把頭埋在他懷裏,大大方方地吃起了豆腐,嬌聲埋怨地說:“誰讓師兄這麽久不來見晴兒?”說完,小手還狠狠地在他腰間掐了一下,以報複他這段時間對她的不理不問。
玉手撫上她的發,好聽的磁音說道:“師兄這次來,是帶你去見一個人!”臉色卻有着凝重。
“見誰?難道是玉哥哥?”冷晴兒從他懷裏擡起頭,帶着一絲期盼問道。自從八年前,玉哥哥在楓山救了她,她一直沒放棄尋他,可人海茫茫,尋一個無名無姓的人,如大海撈針一般,這些年始終杳無音訊。有時候她都以為,那只是她美麗的楓山一夢,世上根本沒有這個人!久到,每每入夢,她已看不清他的臉,只是一襲黑衣他站在滿山嫣紅中,絕豔孤漠。
帶着無限期翼,小手緊緊抓着藍色緞衣,等着他給她答複。
雲墨羽眉頭跳動了一下,玄夜抿了一下嘴。
玉哥哥?這女人還有多少事是他們不知道的?她身邊到低還有多少人?
“嗯!”輕輕點頭,清澈的眼眸似乎憂傷更重。
“真的?師兄直的找到玉哥哥了?他現在在哪?他好不好?”一疊聲的追問,心情很是激動,八年了,找了八年,終于要見到他了!
“走,我們現在就去見他!”忽又焉下腦袋,就是不知道人家還記不記得她?
“晴兒放心,你玉哥哥一直沒有忘記你!”站起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道。
“走吧,我帶你去見他,只是,他現在很不好!”藍影一晃,消失在眼前。
冷晴兒一愣,很不好?什麽意思?心随意動,也掠身追上。
雲墨羽和玄夜對視了一眼,雙雙跟上。
冷晴兒看着腳下的路,眉頭越來越皺,這是去往天下第一樓的方向……師兄不是要帶她去見玉哥哥嗎?為什麽會來這裏?這裏是無悔的地方,想起那個陰寒的人,冷晴兒的眉不由更皺了。難道玉哥哥同他認識?忽地一個念頭湧現,倏地停下腳,站在天下第一樓的屋頂,難道……不可能,怎麽可能?甩頭想搖去心中的念頭,卻發現很無力,很無力,停住的腳有些搖搖欲晃。
院內的梅花如火如荼地開着,一陣輕風吹過,花瓣簇簇飄落,帶着暗傷,淩碎落地,空氣中彌漫着一種黯然迷傷的氣息。明明是暖暖夏日,卻讓人覺得有一股涼意從心底升起,明明是花開豔麗,卻又給人一種殘豔凄楚的感覺。
藍衣的一角隐在房門後,一室昏暗,冷晴兒盡管眯着眼,在剌眼的陽光下,還是看不清屋內的情形。輕輕飄落,微微帶起一陣風,樹上的梅花瀉的更濃了,有一兩片落在她身上,更添凄豔。
冷晴兒心裏湧起緊張、期盼、激動和又害怕的情緒,小手緊緊握着,白色的衣袖被她抓出一條條皺紋,上面隐隐有着汗漬。貝齒緊咬,梅色的唇瓣上有着細細的齒印,一步一步,緩緩地擡腳前進,步子沉重卻又帶着急切和猶豫,矛盾交織。
屋裏飄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冷晴兒心裏一震,倏地閃身進屋。木質上等的幾件家什,簡單地擺放着,清冷的格局,處處透着深沉,正上她上次來借住的房間。一張小木幾上擺放着一碗尚冒着餘溫的湯藥,黑色的床圍下,躺着一個臉色蒼白,卻又不失俊美的男子,盡管緊閉雙目,眉宇間還是透着一絲冷冽,薄涼的唇緊緊抿着,峰眉微皺。
床下擺着一個痰盂,裏面一片腥紅,淡淡的血腥味正是由那裏發出。
師兄看到她進來,面對她質疑卻又帶着了然肯定的目光,點了點頭,又指了指前面的那碗藥,道:“喂不下!”語氣無奈。
屋內暗影見來人是她,微微頓了一下,噗地跪在她面前,沉聲道:“鳳小姐,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吧,公子受了重傷,昏迷已胡兩日,滴水不進!”
“我?我怎麽救他?”冷晴兒怔怔問道,心還處在震憾中,沒想到,玉哥哥是他,他是玉哥哥!可笑他們日日相對,她百般嫌棄他,他卻不離不棄,一直守在她身邊,任她剌言譏笑,眼底有的只是無邊的包容。
“鳳小姐,求您了,八年來,公子一直跟在您身後,默默地陪着您,您惹了事,闖了禍,也都是公子在背後幫您收拾,這麽多年,您一直游走江湖,公子擔心您安危,每日必看到您安然入寝,才會停下歇息。還有,公子那天有傷在身,還是執意從玄夜手中救了鳳小姐的兩名手下,最後,公子只淡淡說了聲,如果他們有事,你會傷心的!鳳小姐,公子一片赤誠,不求回報,這次又……又……又被別人打傷,心中念的還是您,救您了,救救我家公子吧?”暗影聲聲血淚,帶給冷晴兒巨大的震驚。
原來,這些年他一直守在她旁邊,她卻一無所知。怪不得,怪不得,她偷了雷家堡的至寶,把玩之後,又随手丢棄,當時還納悶為何雷家堡無人來追?原來是他幫她善後。也怪不得,那年她看青州知府的兒子仗勢行兇,強搶良家婦女,一氣之下,她費了他做男人的本錢,惹的那知府遍下通輯令,可後來不知為何,一夜之間,那些遍貼街頭巷尾的她的畫像又一夕之間無了蹤影,她以為是那知府良心發現,收回成命;還有那年,她誤食毒果,不幸一人昏倒在深山之中,卻又莫名醒來,當時她還慶幸自己命大,要知,那深山中常年野獸出沒;還有……還有很多,多得她數都數不清了,一直以為是她好運氣,上天庇佑,卻不曾想,原來是他一直在保護着她!
冷晴兒慢慢地走到床前,小臉滑下一絲清淚,帶着震驚,帶着心痛,小手輕輕撫上那蒼白如紙的臉,顫聲說;“為什麽?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
暗影自地上起來,聲音還帶着一絲哀傷,一抹怨意道:“公子說,鳳小姐是個灑脫的人,不願俗事纏身,只在一邊看着就好,看到你開心,他就滿足了!可是卻沒想到,公子默默守護一場,卻……”看了一眼不知何時進來的雲墨羽,沒再說下去,那意思卻不言而明。
冷晴兒心裏一震,湧上太多複雜情緒,原來,終是她欠了他!打從楓山上的第一面,那黑衣少年的便一眼望進了她心底,這麽多年游戲人間,她其實心裏也是在尋他,八年的時間太長,長到兩人面面相對,她卻已不識他!但他還是如初!
其實她該早明白的,那一身冷冽,絕世風華,還有那眼底沉寂千年的孤寂,除了他,還能有誰?
她不怪暗影怨她,他守着她,看她為別人哭,為他人笑,在他人懷裏溫柔纏綿,情意融融,所有的一切都像刀子一樣淩遲着他的心,他卻把所有的傷痛都隐在冷暗的背後,面對她,永遠是一副冷冽肅然,無情無欲的樣子,那千年的寂寞,在他一轉身間消失無形。
淚眼朦胧,帶着愧疚,帶着傷心,帶着太多太多複雜的情緒,轉眸看向雲墨羽,心底更痛,忽然發現,她欠了太多人了!
雲墨羽一直靜靜地聽着兩人說話,雲深霧眸更加幽暗,身上淡然的氣息加了一層為床上那人惋惜深嘆之意,如果,他早點與她相認,那她身邊豈有他、以及他們的容身之地?
淡淡走到床前,探手把脈,雲眉深皺。
“他怎麽樣?”冷晴兒看他皺眉,急問道。
“內傷太重,五腑俱損,如果再晚一步,華佗無力!”雲墨羽放下手,伸手在懷裏掏出銀針,眼睛未眨一下,疾剌無悔全身大穴,稍後,又在一旁寫下一副藥方,交給暗影,道:“想辦法給他喂下去,不然,後果你知道!”
暗影震了一下,對雲墨羽深深一彎腰,疾身而去。
雲墨羽看無悔的臉稍稍轉紅,才收回銀針,對冷晴兒道:“把你的九轉還魂丹喂他一顆!”
冷晴兒擦了一下眼淚,不好意思地對雲墨羽笑下,光顧着傷心了,她倒忘了還有這麽一樣東西。忙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倒出一料藥,喂入無悔口中。這還是上次她偷入雲墨羽的藥房,走時順手捎帶的,連上次她寒毒發作都沒舍得用,只想留到以後急用。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想雲墨羽什麽都知道!
不一回,暗影就端着一碗熱騰騰的藥回來了,速度快的令人咂舌。冷晴兒接過,小心地在嘴邊吹了幾口,喂到稍稍被墊高身體的無悔口中,立刻,藥又順着白玉般的嘴角流下,冷晴兒忙拿起棉巾幫他擦掉,瞪大眼,喂不進怎麽辦?
暗影抓抓頭,最後眼前一亮,對冷晴兒呶呶嘴,示意她口對口喂。
不止冷晴兒的臉沉了下來,房裏其他三個男人的臉也沉了下來,眼光如刀子一樣射向暗影,冷嗖嗖地,暗影的衣服無風自動,飄了一個巨大的弧度,又慢慢落下。
雲墨羽掏出一根銀針,紮在無悔脖子上,對冷晴兒點點頭,示意可以喂了,玄夜大步上前,從冷晴兒手上搶過藥碗,道:“這種事,我來吧!”說完,毫不溫柔地捏起無悔蒼白的下巴,一股腦,把一碗熱藥盡數灌了進去,一滴也未撒下!
冷晴兒瞪眼看着他如行雲流水的動作,這麽快就喂完了?早知道讓他來就好了,害她糾結半天。
暗影在一旁捂起臉,嘴角猛抽,老天,那藥剛煎好就被他急急端來了,在鳳小姐手裏也只是片刻而已,尚覺餘溫燙手。完了,公子醒了一定非罰他不敢,他趕緊找點治嗓子的藥給公子備着去。
冷晴兒站起身,拍了拍玄夜道:“既然這樣,以後給他喂藥的事就交給你了!”
暗影剛要出門的腳一趔趄,差點栽倒在地,鳳小姐好狠的心,公子命運堪憂!下次,他
一定把藥溫試好了再端來。
玄夜嘴角抽了一下,要他幫他喂藥?淡淡轉了一下眸,也好,總比這個女人喂好!
冷晴兒看師兄一臉欲離開的樣子,問道:“師兄要走嗎?”
“嗯,師妹今日就晚點再走吧!”清澈如水的眼撇了下床上的無悔,溫聲對冷晴兒道。
“師兄的事要多久辦完?”冷晴兒眼底劃過一抹光,狀似無意地問。
“很快了!師兄先走了!”說完對雲墨羽兩人示意,不待冷晴兒回答,飛身離去。師妹是發現什麽了嗎?再不走,難保不會被她探出些什麽!
“哼,這麽快就溜了,下次一定不放過你!”冷晴兒跺腳。
轉身,雲墨羽和玄夜已離開房間,靜靜的室內,只有他們兩人,藥碗尚散發着餘熱,升起袅袅白煙,屋裏慢慢藥味環繞,黑色的紗幔輕輕擺動,無端更添沉重。
冷晴兒在床邊緩緩坐下,垂鏡嘆別離,相逢一笑間。回首盼楓林,相遇不相識。素手輕輕撫上他的眉眼,低低嘆道:“為何不早與我相認?如今我該如何是好?”
床上的無悔動了一下,迷朦間,隐約看見朝思暮想的人兒就坐在眼前,那柔柔的手帶着絲絲暖意,輕撫面,一股淡淡的馨香傳來,恍如夢中。無意識地一個使力,将她拉入懷中,溫香軟玉,那感覺如此飄渺卻又真實,那是奢想了千百回的動作,雙臂緊緊抱住,就怕夢醒了,她已不見!
冷晴兒一怔,擡眼,卻見他依然雙目緊閉,所有的動作都是無意識的,心裏更是一酸,尤其是聽到他在她耳邊喃喃細語:“晴兒,別走!”所有的情感撲來,眼淚止不住地滑下,濕了他胸前大片的衣襟。這個男人如此情深,她如何承受得住?
透過朦朦水霧,越過窗格,院裏,怒放的梅樹下,一襲白衣正靜靜地仰望長天,因為背對着她,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而旁邊一抹如煙霧般的黑影抱劍而立,垂下的睫毛在臉上打出一個半圓,周圍一片靜寂,靜得可以聽見花瓣落地的聲音。
屋裏回響着無悔略帶粗重的呼吸聲,那一下一下緩慢沉重的心跳讓她突地無端覺得心慌慌的,這一刻,心裏好像失去了些什麽,又沉澱了些什麽,閉目想去抓住那些感覺,卻發現,又什麽都沒抓到,只有一片茫然。當她睜開眼,看到無悔蒼白的面容時,又好似在心裏下了什麽決定!
冷晴兒動了一下身體,卻發現無悔抱着她的手很緊,随着她每一次動作,他的力度就加大一分,恨不得要把她鑲入身體一般。冷晴兒有些吃痛,不敢再動,本想用內力震開他,又怕加重他的傷勢。只好任由他拒抱着他,小手無聊地數着他的頭發,偶爾撩起幾根發絲指拂過他的臉,看他在夢中皺眉的樣子,又咯咯笑起來。慢慢地,玩多了也無聊,見他又毫無醒來的跡象,加上昨夜在皇宮鬧了一晚,周公在前面招手,腦袋枕在無悔胸上,就乖乖地陪老公公下棋去了。一室的靜谧,淡淡的溫情,誰也沒來打擾這難得的安靜!
許是藥發揮了作用,無悔慢慢地睜開眼,胸口微微有些沉重,目光滑下,一個黑漆漆的腦袋映入眼中,正沉沉地枕着他的胸呼呼大睡,細致的小臉上猶帶着淚痕,嫣紅的小嘴因側睡的關系微微嘟起,像那春日裏紅豔欲滴的櫻桃一般,誘人品償,女子的幽香夾着清梅香傳入鼻中,這一切,都讓剛剛清醒的他,如至夢境。從未想動,他可以如此這般地與她靜靜地同處一處,可以這般真實地擁着她,上一次,也只是因為她寒毒發作,他才抱了她那麽一回,但兩次感覺不同。這次,他明顯地感覺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溫情,不似以前,她看他的眼神有着戒備,帶有刻意的距離。
無悔發現自已的雙手正緊緊摟着她的腰,眼眸暗了一下,原來無意識的動作要比他的心來得更真實些。臉上冷冽的表情淡了一點,柔了一點,指尖穿過她的發,細細地描繪那絕美的容顏,如果一生只為了這一刻,他也無憾了!
冷晴兒被臉上癢癢的感覺弄醒,皺了皺俏鼻,擡眸,便跌入了一片深邃的汪洋中,那幽幽深處,仿似巨大的旋窩,吸引着她入內,在她心中旋起一個又一個波浪,久久不能平息。
“你醒了?”冷晴兒不好意思地扭動一下身體,卻發現他早已松開了雙手,忙從他身上爬起,垂頭坐至一旁,那耳根處的嫣紅洩露了她的心情,随着無悔的目光下滑,脖子處也泛起了淡淡的紅潤。
無悔眼中劃過一絲柔軟,很少看到她如小女子一般的羞澀,心情也随之明亮起來,淡淡地勾了勾唇角,那表情,很是愉悅!
“你很重!”輕輕的聲音很淡很淡淡,細細聽去,又少了平時的冷冽。
嘎?冷晴兒擡起頭,這三個字在腦子裏轉了幾個彎後才明白,感情他說她重,把他壓醒了!低頭看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哪裏重了?眼裏冒出兩簇火苗,壓着他也非她所願,不知道是誰抱着她不放?這個男人,就是有那個本事,讓她情緒失控。
小手戳着他的胸,惱聲說:“本姑娘好心來看你,還被你嫌棄?好心沒好報,既然你醒了,那我走了!”說完,就要起身離開。
無悔輕咳了一聲,眼裏抹過一絲笑意,淡淡道:“不送!”
“你?”冷晴兒本以為他會留她,誰承想,他竟然說出這麽一句話,當下,氣得眼睛都紅了,一跺腳,狠狠地道:“下次你死了,本姑娘都不來看你!”轉身走出,還順帶踢翻了放着藥碗的幾凳,“哐”一聲帶上門,那力量,連帶着屋梁都震動了抖了幾抖。
院內雲墨羽和玄夜已然離去,聽到身後傳來無悔開心的笑聲,雖然從沒見他笑過,但現在聽他的笑卻是如此剌耳,小臉一冷,倏地飛身離去。
暗影站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