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溫香芍藥
顧巧巧腦袋發沉,脖子像是被無數只手掐住。
那滋味實在難以忍耐,她捂住脖子瘋狂扭動,左肩的血順着胳膊流到地上,攤出一片血跡。
烏彌解開顧訣,把他拽到顧巧巧面前,拿出那個白色小瓷瓶,蠱惑她道:“能救你的人來了,快求求他,只要他開口,我馬上給你解藥”。
顧巧巧臉側向顧訣,豆大的汗珠順着額頭落下,最後滴落進領口中。
顧訣萬念俱灰,抱住顧巧巧腦袋,不讓她亂撞:“都是假的,沒人抓着你”。
說着還怕她不相信,強行握住她的手,在她脖子周圍晃動兩下:“你看,真的什麽都沒有,沒人掐你”。
多麽無力的安慰。
顧巧巧臉頰憋得漲紅,拼命張嘴吸氣,一雙眼濕答答地望着顧訣,向他求救。
顧訣眼裏冒了淚光,若是顧将軍還在,該多心疼。
“烏彌,那東西确實………”。
忽然,“咻”地一聲,一根長棍飛向烏彌,在空中發出嗚嗚聲。
烏彌飛快側頭讓開,手上卻沒來得及,白色瓷瓶被翻打在地。
長棍同時插進他身後的牆壁,尾端震顫兩下。
烏彌一臉不可置信地盯着地上破碎的瓷瓶,粉末空中揚散了一部分,剩下的落在地上,和泥土難以分辨。
誰人敢這麽對他的溫香芍藥!
一藥多解,其中的凝香他花了一年才提取這麽點。
烏彌又急又氣側頭看向洞口罪魁禍首,不見人影。
他又去看插在牆壁中的短竿,是白頭的七星竿。
此竿全長四尺九寸,可伸縮,內部竹節被打通後灌入水銀,可不斷更換,保證此竿剛柔兼備,軟中有硬。
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找來了!
烏彌再次看向洞口,只見白頭站在不遠處石頭上,負手而立,像看臭溝裏的蛆一般,滿臉厭惡盯着他。
“烏彌,你這個讨人厭的鬼東西,像只地鼠,趕走了又跑回來”。
烏彌看他一臉嫌棄,大笑起來:“白頭老兒,馬找到了嗎?”
“找到了”,白頭勾嘴,飛身一躍,跳到烏彌身後,趁他沒反應過來,收回七星竿重重敲打他的屁股:“駕!”
“你!”
烏彌大怒一聲,捂着屁股跳開,屁股肉墩子顫了兩顫,只怕已經生出了血印子。
不給烏彌說話的機會,白頭将七星竿對準他:“再不滾,我的七星竿正好拿你解渴”。
烏彌剛要摸出藥粉,聞言身體頓了頓,最終往洞口縱身而去,離開前咬牙切齒丢下一句:“白頭老兒,毀我溫香芍藥之仇必報!你給我等着!”
人走後,顧訣松了半口氣,還剩半口氣是懷裏的顧巧巧胡亂掙紮,一口咬住他胸前的衣服,難受地嗚咽喊起來。
他緊緊摟着顧巧巧,看向白頭:“白門主,解藥”。
白頭打量顧訣懷中顧巧巧兩眼,下巴點地道:“這兒”。
顧訣掃向白頭腳下,碎瓷片周圍的藥粉和泥土早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
他眉頭緊縮道:“你若保我們一命,我可以告訴你那個東西在哪裏”。
“遲了”,白頭搖搖頭,坐到石凳上又吃了一顆解毒丸,面無表情道:“但凡用到溫香芍藥的,除了烏彌都沒解藥”。
白頭怎麽可能在知道東西下落前眼睜睜看着他們死,顧訣不相信道:“她要是死了,我永遠不會說出那東西下落”。
白頭單手把玩着七星竿,一點兒也不買他的賬:“你威脅我沒用,迷幻丸本身并沒有太大毒性,最後都是中毒者因沉溺幻象而自殺,拖的越久,她難受的越久”。
聽罷,顧訣窒了一口氣,此時顧巧巧動得厲害,他一下下地輕撫顧巧巧背部,溫聲哄了幾下,然後對白頭道:“白門主肯定有辦法,您救她一命,我絕不食言”。
白頭靠近顧訣,彎腰看他懷裏的顧巧巧,道:“這丫頭太鬧騰了”。
話音剛落,白頭伸手一掌劈暈了顧巧巧。
顧訣一愣,這不會就是白頭說的解藥吧。
白頭起身往洞外走:“無憂或可解毒,我喚她去臨仙城等,咱們快走吧”。
顧訣這才放下心,抱起顧巧巧跟着他出洞。
洞外右拐的雜草叢後拴了兩匹馬。
烏彌這厮做戲做全,涼攤後有五六匹馬,從皮毛暗淡的瘦馬到四肢健壯的良駒,什麽價位都有。
顧訣把顧巧巧拴在胸前,上馬後,正準備趕路,周遭一道黑影飛速接近他們。
白頭打頭勒住馬,朝另一匹馬上的顧訣擺手,暗示他先停下來。
慢悠悠的,一道溫柔的女聲随着淺淡的桃花香靠近白頭:“門主~急信”。
白頭右手伸出去,将迎面而來的白衣女子腰部一推,女子只得連連退後,落到地上,未能坐到白頭身後。
是熟悉的木犀荼蘼香。
白頭笑着俯視馬前身姿曼妙的女子:“若花,你越發大膽了”。
“世上只有一個男人能拒絕若花,那就是門主”。
若花媚媚地挑看白頭,一張眼勾魂似的。
白頭沒什麽興趣,看她和看顧家兄妹二人沒有二樣,只問:“何事?”
若花擡手遞給他一塊青色玉佩,等白頭下馬,湊近耳邊說了幾句話。
白頭驚了一下,挑眉接過青佩,迎着日光瞧了兩眼。
是買主的信物。
顧訣抱着顧巧巧見白頭半天不走,兩人竊竊私語,他也聽不清,更不想耽誤給顧巧巧解毒,催促道:“走不走?”
白頭回頭看他,眼神微變,買主反悔,還千裏迢迢要刺客刀下留人,真是曠古絕今。
他揮手讓若花離開,然後慢步走到顧訣的馬前,笑了笑:“你現在過得也并入如意,對吧?”
顧訣居高臨下看着白頭,并不說話。
白頭掌心盤玩着青色玉佩,聲音裏好似有一絲嘆息:“好好兒的待在山上,何苦下來”。
“你到底是誰?”顧訣緊緊盯着白頭,越發覺得他身份可疑。
“回去問你師父……”,白頭頓了頓,意味不明道:“或許你也可以在我身邊得到答案。”
顧訣問:“門主什麽意思?”
白頭回道:“你妹妹的毒我能幫上忙,明白?”
顧訣聽了這話并沒有松懈,白頭這樣說,肯定後面有苛刻的條件等着他。
“你不是說溫香芍藥除了烏彌無藥可解麽”。
“無憂或可一試”。
“或可一試?”
顧訣低頭瞧了眼顧巧巧,見她沒有要醒來的跡象,繼續道:“你們都要那個東西,我為什麽不找可以直接解毒的烏彌?”
白頭将玉佩收進袖口,招手讓顧訣先下馬。
在白頭的幫助下,他把顧巧巧抱下地,白頭在他耳邊說:“我不僅不要那個東西,還可以幫你”。
“那你要什麽?”
顧訣從來明白天上不會掉餡餅。
白頭并不直接回答,轉而問他:“如果你妹妹解了毒,你們會去哪裏,做什麽?”
“以後的事不勞門主操心”。
聽罷,白頭并不生氣,道:“離開這裏,你們還會繼續往前走,走到一個你覺得安全的地方,我猜是觀雲山”。
見他猜出自己的計劃,顧訣臉色微變,立刻要否認,白頭又道:“她大好年華,在山上躲一輩子麽。今日我不要你們的命,以後可說不準,到那時候,你還能護着她?”
白頭的問題他一個都答不上,顧訣反問道:“門主有何高見?”
“我有一個很好的想法”,白頭摸摸下巴,笑起來,剛要繼續說。
一陣惱人的木犀荼蘼香又靠近了。
若花從林子深處幽幽走來,右手兩指尖夾着一封五色花箋信,她蓮步輕移,身姿輕盈,在林間猶如一只靈魅一般。
“門主,今兒真是稀奇了,我入門十多年頭一遭”。
白頭愣了一瞬,接過花箋掃看兩眼。
須臾,他轉眼望着顧訣:“真有意思,所有的奇事兒都趕趟了”。
顧訣雙眼迷茫:“什麽意思?”
白頭朝顧訣揚了揚花箋:“瞧,你們的追殺令又來了”。
顧訣盯着他指尖搖擺的花箋,只要不說出秘诏的下落,他們暫時就安全。
哪知白頭下一句話徹底打破他的希望:“只要我接下它,可以立馬殺掉你們,也無需過你們藏的東西”。
若花雖不懂白頭到底要幹什麽,還是推波助瀾道:“是呀,小夥子,我猜很快除了我們,鷹教和其它的,就會對你們實行第二次抓捕,那時候,你們就是砧板上的肉,插翅難飛”。
顧訣看向白頭: “門主有什麽想法?”
“你我相識也算是一場緣分,老天憐我滿身絕學後繼無人,你給我當徒弟,如何?”
聞言,若花滿臉震驚地看向白頭,絕路門創立以來在白頭的帶領下,一直風頭很勝,也從未表示過收徒弟的意願。
一個刺客收徒,意味着等待被超越,而後…被取代。
顧訣想了千萬可能,就是沒料到這個。
“收我為徒?”他再次确認地問。
“我有三個條件,這是其中之一”,白頭低頭見顧巧巧右手食指微動,有轉醒的跡象,手指一彈,一顆石子不知落到顧巧巧哪裏,她即刻又消聲,昏了過去:“做我的徒弟,我把畢生絕學傳授給你,至此我絕路門再不會接你和你妹妹這單生意”。
顧訣沒有立刻說話,若現在能一邊學武,一邊照顧顧巧巧,将來誰來欺負他們,他都不怕。
最終,他對白頭說:“我要先确認無憂可以救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