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誰做飯
姚思睦睨着尹必慧的背影消失, 才把杯子放在桌上,坐下問目瞪口呆的劉錫明:“老實說,周嚴果是不是讓你帶她去陪他過春節?”
“啊?——這怎麽可能?”劉錫明說, “老板都是一個人過春節,從來不讓人陪, 連我都不讓。”
姚思睦愣了一下, “那她來幹什麽?”
劉錫明撇了撇嘴,“只是來問我, 過年能不能提高額度,因為要給家人買新年禮物。”
“他是冤大頭嗎?”姚思睦氣道, “自以為把別人耗住了,其實人家花他的錢花得不知道多高興,背地裏有男人, 會讓他知道?”
劉錫明嘆了口氣,隐隐贊同,又不敢接話。
姚思睦知道周嚴果沒有讓前女友陪過年, 心裏的氣先消了一半, 又問道:“他怎麽回事?為什麽會住酒店?為什麽過年連家人親戚都沒有?”
劉錫明沉默了一瞬,說道:“老板住酒店是因為他不喜歡‘回家’這個字眼兒, 所以您以後也不能對老板提這兩個字。”
姚思睦皺了下眉頭,“還有呢?”
劉錫明垂下頭, “其他的, 您就算是威脅我, 我也不能說了。”
“你确定他就一個人?”
“确定。”
姚思睦焦躁地咬着嘴唇, 半晌,她揪了把頭發,煩躁地說:“送我去他那兒。”
“啊?”
“送我去。”
姚思睦知道自己又發瘋了, 可她的腦子裏一直閃現他們擠在躺椅上,整整一個小時,他都不看手機,不說話,也不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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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想到家人團聚的除夕,他也那樣一個人坐在空房子裏,她的胸口就快窒息了。
劉錫明打着轉向燈,将車開下高速,又沿着蜿蜒的山道向上盤旋,一路開上山頂。
姚思睦望着窗外,路旁掩映的枝葉間,隐隐能看到藍色的海水。
手機再一次急促地響起,她不安地捏緊手機,對前排駕車的劉錫明說道:“方便停下車嗎?我接個電話。”
劉錫明打了下方向盤,靠邊停穩。
姚思睦拉開車門下車,顧不上走遠,就接起電話。
夏文森焦急的聲音響起,“謝天謝地,你終于接電話了,是不是遇上什麽麻煩?那麽多人在門口等你一個小時了,也沒見你出現。”
“我——”姚思睦心虛地說道,“我臨時決定不回美國了。”
“……”夏文森在那邊沉默片刻,“為什麽?”
“我——”
“我知道了,”夏文森說,“因為那個男人?”
“……”姚思睦不敢撒謊,也不敢承認。
“你要是我生的,我掐死你算了!”夏文森難得地氣急敗壞,“你爸媽那邊怎麽辦?”
姚思睦低頭思索半晌,吐出一口氣,“你替我轉告我爸媽,他們有外公外婆,舅舅舅媽還有兩個侄子,一個可愛的侄女一起熱熱鬧鬧的過年,而有個人,除了我,沒有別人陪他一起過節了,希望他們能原諒我今年的缺席;也希望你能原諒我的沖動,對不起!”
夏文森沉默良久,才嘆息道:“思睦,你完了。”
姚思睦捏着挂斷通話的手機,山頂狂亂的風吹着她披散的頭發和裙擺,她從吹亂的發絲間,望着路邊的灌木,一聲接一聲地嘆氣。
完了!是要完了!!!
等會兒如果那只禽獸把她趕走,她就沒處可去了。
站了好一會兒,她轉過身,就見劉錫明提着她的大衣,站在她身後一米的距離。
“風大,您要是想休息一會兒,先穿上大衣。”
姚思睦擺擺手,“不用,上車吧。”
劉錫明收起大衣,讓出路給她走。
姚思睦心裏閃過一絲古怪,這個助理以前都是規矩上做到恭敬,心裏對她很不以為然,現在居然會提着她的大衣在一旁等候。
難道是因為她決定去陪他老板過年。
想到她那個架勢比她還大,總跟她做對的助理,心裏又是一通埋怨。這只沒人性的禽獸,身邊卻有個不止忠心,還事事為他着想的劉錫明。
兩個半小時車程,汽車開進一個房屋疏落的村莊,大片空着的田地夾雜着灰色的水泥道路,随處可見茂盛的巴蕉樹,葉子像巨大的綠色羽毛飄逸垂落。
南方這個季節仍有野花綻放,也有大片枯黃的芒草和溪邊金色的蘆葦。
劉錫明在一處空地停車,打開後備箱取出行李箱和一個鼓鼓囊囊的保溫袋。
姚思睦站在車頭,眺望不遠處那片壯觀的斷崖,無垠的海水卷着白浪沖向岩石和沙灘,沙灘上泊着幾艘殘破的小船,海灘上方是荒地,大片金黃的芒草,夾雜生長着蘆葦,延伸到她眼前。
“那就是老板的家。”
她順着劉錫明指的方向看去,起伏的芒草之間,矗立着一棟孤伶伶的小平房,房前的空地似乎就是院子,那個人斜卧在一張躺椅上,似乎正朝她看來。
下一秒,他放下腿,站起身。
姚思睦的嘴角緩緩漾起笑容,她知道,隔着大片搖曳的芒草,他認出了她的紅裙。
她擡腳就要往草裏鑽,劉錫明連忙攔住她,“走這邊。”
姚思睦收回腳,跟在提着行李箱的劉錫明身後,拐上一條狹窄的小路。
離他越來越近,她看到周嚴果穿得極其随意,白T恤黑夾克和黑色長褲,頭發被海風吹亂了,蒼白的臉上冒出青色的胡碴,目光雖然依舊陰沉,面色卻沒有像從前一樣嚴厲地繃緊着。
她來了,他沒有笑容,沒有擁抱,沒有熱情,叫她在院子裏等着,只把劉錫明叫進了房屋。
昏暗的屋內,劉錫明按下牆上的開頭,燈光照着灰暗的四壁和破舊的桌椅,每次來到這兒,劉錫明心裏都堵得喘不過氣,老板把附近的地都買了下來,不肯重建,不肯裝修,回到這裏,漠然平靜得就像等死一樣。
“宋小姐一定要我送她來。”他對倚在桌邊的周嚴果說道。
“她不是要回家過年?”
“應該是臨時決定的,她以為您要跟尹女士一起過節,所以——”劉錫明吞吞吐吐地說,“剛剛她見到了那位。”
周嚴果擡起眼皮,眉頭輕蹙,“怎麽會見到的?她——”
“沒吃虧,”劉錫明說,“她一見面就叫人家‘姐姐’,把尹女士氣個半死。”
周嚴果拳頭抵到抿緊的唇邊,還是笑出了聲,“她那兇悍的個性,只有她欺負別人的。”
“她要我當着人家的面報出信用卡賬單,撂話說回去就把她花的四千五還回來,逼得人一句話都不敢說,這好歹還迂回了點兒,後來——”
“後來就明着欺負人了?”
“您怎麽知道?”劉錫明愕然。
“她能忍住不欺負別人就不是她了。”
劉錫明想想也對,一開始連老板都只能忍氣吞聲被她欺負。他又接着說:“她往人家咖啡杯裏倒水,一邊倒一邊跟人打賭,要是她能證明她不是圖你的錢,尹女士就滾蛋,重新找個男人養。”劉錫明啧啧搖頭,“最後逼得人提着包就跑了。”
周嚴果聽着,面色漸漸冷峻下來。
劉錫明觑了眼他的神色,小心地說道:“知道您是一個人過節,她就逼着我送她過來,您知道她的手段——”
“她的手段?”周嚴果冷睨着他,“你這麽容易屈服別人的手段,還有臉跟着我?”
劉錫明摸了摸鼻子,“我知道我自作主張不對,您要實在不想她在這兒打擾您,那我馬上給她重新訂票,送她去機場——”
“行了你!”周嚴果斥道。
劉錫明可沒有見好就收,在這個地方,他總是比平時放肆,“來的路上,宋小姐的家人打了電話,她突然不決定回家過年,家裏人似乎很生氣,她說父母有外公舅舅舅媽一大家子人陪着過年,而您就只有她陪着了。”
周嚴果冷嗤一聲,“我需要她陪?”
“是是,您不需要,”劉錫明急忙改口,“她需要您陪。”
周嚴果翻臉斥道:“滾!”
“那我回去了。”
“等會兒,”周嚴果手抵着下巴,沉思片刻才說道,“尹必慧現在每個月的信用卡賬單多少?”
“最近半年內,平均每月都超過30萬。”
“年後把她的卡停了,房租按照協議該賠多少給房東賠多少,退掉房子,車和司機也收回。”周嚴果涼薄地挑起眉毛,“一年超過400萬的花銷,一夜收回,就跟上億身家破産沒兩樣。”
劉錫明一怔,震驚地看向周嚴果。
他一直不懂老板為什麽會以這種“吃虧”的方式對待女人,尹必慧從拿到五百萬分手費開始,到後來老板送給她卡和司機,她的花銷月月增長,一旦試過買東西不看價錢的滋味,揮霍的習性養成,再難回到過去。
以往她家過個年花銷不過兩三萬,最近幾年手筆越來越大,親戚朋友的巴結,面子不下來,過年50萬的額度都不夠,還要再提高十萬,而老板總是輕易的滿足。
出門就有司機,進商店刷卡,窮奢極欲卻不需要自己賺取一分錢,這樣的日子,如果能過上一輩子誰不想。
可如果這樣的日子只能過上五年呢?
劉錫明想到了三木,手心捏了把汗,“那宋小姐——”
周嚴果的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比起人家給她錢,她好像更享受從別人口袋裏搶錢。”
“宋小姐就是學識,身份差了點。”劉錫明惋惜地說道,除了漂亮,別的條件實在是配不上老板。
周嚴果的笑斂在嘴角,眉頭一擰,說道:“張口就是身份條件,你是街坊裏那些三姑六婆?”
劉錫明急忙閉緊嘴巴,“我錯了。”
“回去過年吧。”周嚴果說着走到門邊,看着那個悠閑地卧在躺椅上曬太陽的女人,不管在什麽樣環境裏,她都是這麽沒規沒矩。
劉錫明走到躺椅旁,低聲對她囑咐,“保溫袋裏是我買的食村,因為臨時增加了一個人,也不确定夠不夠吃,不夠您給我打電話,我送過來。”
姚思睦抱着大衣陡然坐起,“食材?誰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