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君恩說的有理
宋瑾修殺了淳炙和耶, 又擡手射瞎了淳炙阿達的右眼,哈赤族人自是不會善罷甘休。
再加上中原人與他哈赤族原就水火不相容,早些年動兵打仗都是尋常。
後來好不容易将這些蠻夷趕出雲谷關外後, 又由秦家老爺子留兵駐守北疆, 中原這才勉強安寧了十餘年。
之後兩邊都是小打小鬧,沒動過什麽大的幹戈,但是這回中原人連傷他哈赤兩名王室子女, 哈赤族人咽不下這口惡氣, 為此則是特意前來雲谷關城門下頭叫戰了好幾回。
秦家老爺子原是不許秦君恩與宋瑾修講這件事情的。
說是王爺剛剛病好,身子骨還經不起折騰, 每天吃吃睡睡好生休養便是。
但他宋瑾修又不是什麽好糊弄的主兒, 這事情,就算是沒人告訴他, 他自己也能猜的到。
于是又在一日晨起,哈赤族人率兵來這城下叫罵時,宋瑾修便是不顧他人阻攔,堅持拿着弓箭走上城樓來。
秦君恩追在他身後。
“不能打, 真不能打,爺爺說了,現下好不容易太平了幾年, 打仗是勞民傷財,百害而無一利的事兒, 只要他們哈赤族人不爬上我們雲谷關的城牆,我們都是不允許排兵開戰的。”
宋瑾修聞言不理,只抽了支長箭來搭在弓上。
他道,“我也不下去,我就站在我們西鄞境內練習箭術, 這不算排兵開戰吧。”
雲谷關城門,地勢易守難攻,哈赤族人攻不進來,往日裏叫戰,秦家人也只當是聽到狗吠而已。
但讓人想不到的是,這宋瑾修卻偏是個記仇的。
人家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不過脫了他兩件衣裳,将他帶到床榻上,要與他春宵一刻而已,就這事兒,竟是讓他記恨到了今日。
而今淳炙阿達未到,來的是另外一位哈赤族首領,秦君恩倒是認得這個人,不過兩人交手的次數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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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往最是莽撞,向來都是別人攔着她,也是沒想到,如今還能倒換由着她來攔住別人。
宋瑾修剛剛将長箭搭在弓上,還沒來得及将弓弦拉開,秦君恩便又撲上來壓着他的手道。
“這個人是哈赤族大單于的弟弟,淳炙阿達的舅舅,他雖算不得哈赤王室血脈,但地位卻也舉足輕重,你若真要撒氣,這番只吓唬吓唬他便好,若是再弄傷一個,這邊疆的戰事可要穩不住了。”
宋瑾修點頭,他說,“知道了。”
話畢将弓弦再繃緊了些,雙目直視下方。
不知為何,這眼神瞧的自己心裏直瘆得慌,于是在對方松手之前,秦君恩又撲過去将宋瑾修按住。
她小心翼翼的擡頭問道,“你能先告訴我,你打算要射中他身體的哪個部位嗎?”
秦君恩的箭法在這軍中也算得是個極準,但你要她保證自己騎在颠簸的馬背上,還能準确的拿破空箭,一箭射穿同樣騎在颠簸馬背上的淳炙阿達的右眼。
她都是不敢打包票的。
同時她也不知道,宋瑾修這厮是如何将養着一副病體,還能把箭法練的這麽優越。
“射掉帽子吧。”
宋瑾修拿手指了指城樓下的那個男人。
秦君恩松下一口氣,她撒開手,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便又猛地撲上前去。
“你确認是帽子不是腦袋嗎?”
宋瑾修笑着,他點頭,“确認是帽子不是腦袋。”
秦君恩這才又将手指松開。
宋瑾修舉起弓箭,拉緊弓弦對準了樓下之人。
他道,“原是瞧他嘴巴那般不幹不淨,想廢掉他的舌頭,不過既然你來求情,那本王便饒他一命好了。”
話畢,長箭射出,只聽‘嗖’的一聲,樓下那男人便覺頭頂一涼。
叫罵聲戛然而止。
宋瑾修道,“邊疆戰事本王本不該管,但是這番前來北疆,途中也瞧見不少民生疾苦,普羅大衆、平民百姓又何錯之有,他們不該拿自己的性命,為局于高位之人的野心和無能買單。”
秦君恩聽畢,便開口同他解釋。
“哈赤族人不講道義,這件事情我們也很頭疼,居住邊疆靠游獵為生的百姓,難免與他們産生摩擦,之前我右肩中箭,為的也是這事兒,如今爺爺年紀大了,哈赤族人趕也趕不走,殺也殺不盡,若是将他們惹急了,日日來犯我朝邊境,這更是件麻煩的事。”
“維持表面平靜,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宋瑾修放下弓箭,他搖頭道,“罷了,随本王回營,還是先去見見你家老爺子。”
宋瑾修醒來至今已有五日,幾乎日日都是躺在營帳內休息的。
秦老爺子倒是也來拜會過好幾回,不過都沒說什麽重要的事情。
秦君恩原是以為宋瑾修不打算提他與自己的婚事來着,哪曉得這番走至軍中主帳之前,宋瑾修卻是主動來将她的手給抓住。
“哈赤遣人來與我軍做過幾番交涉,屬下也已多次告知,這次是他們王室公主擄了我朝地位尊貴的王爺,才會将事情鬧的這般難看,可哈赤大單于卻不肯善罷甘休,只說他心愛的女兒平白丢了性命,兒子又失了一只右眼,他若是不讨要個說法,恐怕也難以服衆。”
陸駿還在帳中為秦老爺子彙報軍情。
宋瑾修走近正巧聽見,還不等左右站崗的士兵前進禀報,他便伸手撩開了帳簾。
秦君恩踉跄幾步也跟着走進來。
陸駿見狀,心下一驚,雙膝一軟便‘撲通’跪在了地上。
秦老爺子正要行禮之際,宋瑾修便是擡手将他扶住。
“不必多禮,都起來。”
陸駿左右張望兩眼,見無人示意自己後,這才又從地上爬起身來。
主營帳內較為簡陋,右手側挂着一張詳細的邊疆地形圖,正中央擺放着行兵布陣的沙盤,椅子共有七把,主位一把,左右各三把,都是往日裏商議軍中大事時,供人入座用的。
宋瑾修行至主位前坐下,他擡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便問。
“哈赤族大單于,本王殺他一女,又傷他一子,他現下打算要如何呢?”
話畢,秦老爺子和陸駿面面相觑,誰也說不出話來。
宋瑾修便又問,“要你們交出本王去,以命抵命嗎?”
秦君恩還不及反應,身邊站着的那兩人便‘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一個喊道,“老臣不敢。”
另一個則是喊,“王爺誤會。”
秦君恩愣了愣,想來按規矩,自己也是該跪的,于是便挨着陸駿的身側屈下雙膝。
宋瑾修垂着眼,語氣依舊平和,他叫一聲,“起來。”
秦君恩聽話的先站起了身,但見身邊兩人動也不動,她遲疑一秒,便又跪了下去。
宋瑾修又重複一遍,“讓你們起來。”
這回秦君恩沒再老老實實的第一個站起來,她左右偷瞧了幾眼,見是沒人動彈,自己便也乖巧的在這處跪好。
宋瑾修連叫兩遍,也無人理會,他倒是脾氣好,也未被惹惱。
只是拿手再敲了敲椅子的把手,又講了一遍,“起來。”
依舊是沒人敢動。
氣氛逐漸開始有些詭異起來。
秦君恩左瞟瞟,右瞟瞟,到後來實在受不了,索性豁出去道。
“夠了夠了,真是夠了,王爺沒怪罪你們,你們也沒打算把王爺交出去給那淳炙和耶抵命,這般簡單的一句話,大家說清楚不就好,何必在這處跪來跪去,連句解釋的話也不敢說?”
話畢,自己第一個帶頭站直了身子。
秦君恩道,“王爺讓我起來,我便起來了,你們愛跪就跪着吧。”
周遭還是沉默了好一陣子,宋瑾修也不再重複多言。
秦老爺子與那陸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屬實沒了法子,才咬牙從地上站起了身來。
但也是将頭深深埋起,不敢多言多語的。
秦君恩道,“王爺,您別多心,就算那哈赤族的大單于膽大包天,提些不可能的要求,我們秦家人也絕不可能答應,再說您身份尊貴,我們做臣子的,縱是有天大的膽子,那也不敢拿您的命去抵給哈赤族人不是。”
宋瑾修擡頭瞧了秦君恩一眼,他笑道。
“君恩說的有理。”
秦君恩上前,她站至身後去替那宋瑾修捏腰捶腿。
哄人倒是哄的好,一張口這嘴巴就跟塗了蜜似的。
“再說了,那淳炙和耶算是個什麽玩意兒,她的命抵我都是不夠的,又哪裏配得上王爺。”
宋瑾修嘴角仍是勾着笑,他伸手摸了摸手旁放置的一杯茶水,只可惜杯沿冰涼,是沒法喝的。
秦君恩眼疾手快,忙擡手把這茶水端起往身後一潑,又換了個杯子添了杯熱水來。
“王爺将就些用,咱們軍營不比皇都城晉王府細致,方才那杯茶是爺爺喝過的,您用這杯。”
宋瑾修手裏被秦君恩塞來一杯熱茶。
他方才确也有些口渴,不過聽了秦君恩拿一番話,想來雖然這杯子是新拿的,但之前也不知道被什麽人喝過。
軍營裏來來去去的人多繁雜,不太衛生,思及此,便又将杯子給放了回去。
“老将軍和副将都坐下吧。”宋瑾修道,“本王這番前來不是與你們問罪的。”
秦老爺子此前見過宋瑾修的時候,他還小,那時小王爺話不多,也不愛與人親近,瞧着疏離的很,這番見着,自己自然也是不敢逾越。
而陸駿更甚,此番還是第一回 見着皇族中人,心下自是忐忑。
宋瑾修道,“如今局面僵持也不是個法子,現今哈赤族人輪番叫戰,我們西鄞這般平白受着,日後自也不得安寧。”
秦老爺子拱手禀報道,“老臣并非膽小無能,只是這哈赤族人陰險狡詐,神出鬼沒,若貿然開戰,鬧的邊境不得安寧,恐會傷及無辜平民百姓。”
宋瑾修道,“本王有一計,不知老将軍可否聽之一言。”
秦老爺子聽畢,又忙跪到這地上來。
“自是王爺之意,老臣豈有不聽之理,求王爺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