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本王還不至于連個女人都護
秦君恩一覺醒來, 窗外的雨便是停了。
青果在屋內候着,聽見這帳幔之後有響動,便立刻跟上前來。
她伸手将床簾撩開, 拿了外衫給秦君恩披上。
“小姐可算醒了, 王爺方才來瞧過,見你還睡着,便吩咐我們不要打擾。”
“王爺回來了?”秦君恩原是迷糊, 手背揉着眼睛, 聽見青果這樣講,便問她道, “什麽時候回來的?人怎麽不在這裏?”
青果道, “昨天半夜吧,我也不太清楚, 只是見小姐一直沒醒,王爺便先出去了。”
秦君恩伸手,她急急将衣裳給穿在身上,“快快, 快替我收拾收拾,我得早些去見他。”
昨日出門,本就是要來給宋瑾修送衣裳, 誰知路上遇着商知雪,耽誤了些時辰, 等再趕到王府的時候,下人們便告訴秦君恩,王爺早些時候入宮去了,現下還未回來。
秦君恩本想等等他,可是越等天色越暗, 這頭剛打算回家,那頭就好巧不巧的下起雨來。
丫鬟本是拿了傘,可瞧着這雨勢實在太大,別說是撐傘,你就是穿個鬥篷,往外一踏都能濕了鞋襪。
于是被人勸說幾句,秦君恩便心安理得的在晉王府留了一夜。
早上一睜眼便知曉宋瑾修回了府,秦君恩着急忙慌的提着裙子就朝書房裏跑去。
青果跟在身後,一邊追着她,一邊不忘喊上兩句,“小姐,你跑慢些。”
石板路面還有些積水,秦君恩鞋底踏過,便濺起一朵朵小水花兒來。
誰知一腳踏進這屋子裏,秦君恩剛喚了一聲“王爺”後,這笑意便凝在臉上。
宋瑾修手裏正端着一杯熱茶,他還沒來得及往嘴裏送,擡頭看了看秦君恩,又順着對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旁坐着的宋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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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着人是有幾分驚訝的,不過很快便也反應過來,秦君恩輕快上前,他同宋承治道。
“七皇子怎麽會在這裏?”
宋瑾修将手中的茶杯放至一旁,他同秦君恩道,“皇侄在府中等你許久,說是有事要同你講。”
“要同我講?”秦君恩故作驚奇,她道,“勞煩七皇子特地來晉王府也得找到我,該不會是為了昨日的事情,要與我讨個說法吧。”
“秦姑娘誤會。”宋承治忙忙起身做了個拜禮,他道,“我也是昨日回府,才知曉家中下人出門惹了麻煩,原是當下就該來道歉的,不過那時天色已晚,又下着大雨,實在是怕叨擾姑娘,這才延緩至今。”
想來定也是先去了秦家,瞧見自己不在後才折返來的晉王府。
做的倒是有心,只是可惜秦君恩早已将人看的通透,偏就是不領情的。
“既是來道歉,就七皇子一人,這也太沒誠意了。”
宋瑾修左右聽了個大概,心下知曉秦君恩這是在給人下馬威。
昨日他确實不在府中,難得進宮一趟,見了皇上,又去太皇太後宮中小坐。
本是早就該回家來,但因老人家難得見着他,心疼的緊,念叨的緊,所以将這雙手拽住就不肯松開。
絮絮叨叨說些小時候的事情,一句話反反複複十來遍,也說不到頭。
強行把這時辰拖到後半夜去,老人家實在也熬不住,連打了好幾個呵欠,又在宋瑾修連連保證過幾日一定再來的騙人話下,才不舍的放了人回去。
宋瑾修回府時已是醜時,雨也下的小了些。
他剛剛彎腰下了馬車,府中便有下人上前來報。
“王爺,秦家小姐申時入府,未能等到您,後來下了大雨,她便留在府中住下了。”
宋瑾修腳下一頓,像是沒想到她會來。
腳底下的步伐恢複行走,而後才慢悠悠的應下一聲,“嗯,好生伺候着。”
下人道,“王爺的吩咐,小的們自是銘記于心,只不過今日下午,倒是還出了一件事兒。”
宋瑾修問道,“何事?”
下人道,“秦家小姐今日來王府之前,在路上遇見了七皇子府中一名侍妾,據府外探子來報,秦小姐打着王爺的名義,将人給欺負了。”
宋瑾修往宅院內走,身旁的下人替他撐着傘。
“欺負了誰?又是如何欺負的?”
“聽說是七皇子府上的侍妾,無意将胭脂撒在了她的身上,秦家小姐便不依不饒,又是扇人耳光,又是用脂粉澆頭,總之頗有幾分不講道理。”
宋瑾修沉默幾秒,又道,“就這麽個事兒?”
報信的下人有幾分不可置信的擡頭。
晉王在皇都城的權勢,自是他區區一個不受重視,甚至連一星半點母族勢力也沒有的七皇子所能比拟。
但唯獨令人奇怪的是,晉王為人素來低調,自己鮮少外出,更不會允許身邊或是羽翼之下的旁人,打着自己的名義外出去為非作歹。
雖然秦家小姐不過是打了他人府上一名小小的侍妾,卻也算不得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但話兒傳出去終究是不好聽,這平民百姓們親眼瞧見了,再一傳十,十傳百,傳着傳着,晉王的名聲便就給他們傳壞了。
下人道,“王爺素來為人謙和,在朝中口碑極佳,常年赈濟災民,救助窮苦,百姓們都頗為愛戴于您,但常言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秦小姐此番,若是讓那心懷不軌之人知曉,落了把柄,怕是對王爺不利。”
“不至于。”宋瑾修道,“本王還不至于連個女人都護不住。”
不過是尋了前世欺負自己的人,出口惡氣罷了,就這個,又哪能還去管着她?
深夜裏沒再去打擾,宋瑾修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待到第二日一早才再找過去,結果發現秦君恩還未醒來。
他倒是素來體貼,也未讓丫頭前去驚擾,只自己退回書房,結果書還沒翻過幾頁,宋承治又來了。
說是來道歉的。
宋瑾修沖秦君恩招招手,他輕聲道,“君恩,又在外頭惹什麽麻煩了?”
秦君恩上前抱着宋瑾修的胳膊,只煽風點火的道,“王爺,是您那日在倚鳳樓花錢買下後,又送給七皇子的那個女人。”
“她又如何招惹你了?”
“她故意把手裏的胭脂撒在了我的身上,說我晦氣,還煽動圍觀百姓攻擊我,被我教訓之後,竟然還要我留下姓名,說是日後要讓她的主子來尋我麻煩呢!”
“是嗎,不過是本王花錢買下的一個侍妾,都敢如此嚣張。”
這話意有所指,倒是刻意說給他宋承治聽的。
宋瑾修還伸手撫着秦君恩的頭發,那姑娘一頭黑發,柔順細滑,倒不像是從軍營裏出來的人。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現下為了栽贓陷害,竟是都學會撒嬌了。
秦君恩聽完宋瑾修的話,便是連連點頭,像是生怕他不肯相信。
宋承治聽完,也怕這事兒擺平不了,于是連忙上前一步,對着宋瑾修拱手拜道。
“皇叔息怒,家中新來的女人不懂規矩,外出沖撞于人,實在是小侄平日裏教導無方之過。”
“既是知曉教導無方,這番回去便好生教教她,待君恩過門之後,她便也是你的長輩,府中一個排不上名號的女人都敢找她的不痛快,那也未免太不把本王放在眼裏了。”
“皇叔教訓的是。”宋承治将頭低下,“這次回去,小侄定當好生懲戒于她,同樣的錯誤,絕不會再犯第二次。”
宋瑾修道,“君恩自幼生的大度,這次便不與你們計較。”
“多謝皇叔寬恕,小侄此番前來還帶了些樓蘭進貢的珍玩,若是皇叔不嫌棄,便收下這些小玩意兒,當是小侄拿給秦姑娘賠罪的。”
宋瑾修看了一眼秦君恩,像是在征求她的許可。
秦君恩知道,宋承治這人收買人心最慣常的手段,給勾搭的回家的就玩感情,勾搭不回去的便是投其所好,抑或是金錢攻勢。
她雖是對這些奇珍異寶,瓶瓶罐罐的東西不感興趣,但既是從他宋承治身上扒下來的東西,別說值錢貨,哪怕就是一兩個沒什麽用處的銅板,秦君恩也得給他搜刮的幹幹淨淨。
“既是王爺出面調停,我自是沒有再計較下去的道理。”秦君恩道,“你這次回去,讓那女人日後瞧着我,繞道走便是。”
宋承治低下的頭還未擡起。
宋瑾修遠遠坐着,只假扶一把,便張口同他道,“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今日你便回去吧。”
宋承治低聲應上一句,“皇叔照顧好身體,小侄今日,便先行告退了。”
“嗯!”
宋瑾修不耐煩的沖他招招手。
宋承治這才彎着腰從書房門內退出去。
要說他心下沒有怨恨是假,宋瑾修生來體弱,于皇族而言,這樣的人生是沒有什麽指望的。
但偏偏,宮中衆人,朝中衆人,似乎都要偏袒他幾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凡晉王的身體好一些,能多經得住折騰一些,這皇位,都不可能是除他以外的旁人來坐。
原是自己與這皇叔關系還不錯,雖不至于親密,但至少不會像如今一般,讓宋瑾修張口閉口之間都對他起了幾分不耐。
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脫離自己的控制?
宋承治想不通,他回頭瞧了秦君恩一眼,見那姑娘正擡頭,沖着宋瑾修笑的清甜。
心下說不出是個什麽感受,但總是沉悶的厲害。
于是一回府,他便将這火氣發在了商知雪的身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同樣是擡手一個巴掌,秦君恩當着大庭廣衆的面兒,不好做的太絕,所以留了後手,但這宋承治可不一樣。
商知雪本是迎上前來想問問情況,哪曉得對方擡手就是一個耳光,就把自己打翻在了地上。
宋承治狠罵道,“若是這番因你讓我與晉王生了隔閡,殺你一百遍也不夠你這條賤命賠的。”
商知雪挨了巴掌,嘴角滲了血跡,但也不敢多言,只伏跪在宋承治的腳邊瑟瑟發抖。
那日接這女人回府,他本就是吃了一個啞巴虧,原是心下煩躁,焦慮不已,但後來瞧見商知雪身段婀娜,又頗有姿色,于是一時頭腦不清醒,便将她給收房了。
結果現下倒好,惹的這麻煩,沾他一身腥也擺脫不幹淨。
宋承治本是不喜歡秦君恩這樣的姑娘,他本就狠戾,唯獨偏愛的是那溫和綿軟的江南女子。
秦君恩太烈,太強,正義直爽,不懂遮蔽鋒芒,根本與他就不是一路人。
諸如商知雪這般,本是該對他胃口才對,但最近不知怎麽了,這女人總是讓他怎麽看怎麽讨厭,怎麽看怎麽心煩。
倒是那秦君恩,看得見,摸不着,一颦一笑,拉着人訴說自己委屈的模樣,卻是讓自己念念不忘。
夜裏宋承治又開始做夢,在夢裏,他做了皇帝,而秦君恩,做了他的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