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身世
握住萬若塵的手,枕歌道:“怎麽會?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很重要。”
萬若塵看向枕歌,輕笑,“我的枕歌也會說哄人的話了。”
枕歌微笑,沒再說什麽,兩人一路寂靜地繼續前行。漸漸地,枕歌發覺他們走進的街巷越來越寂靜,甚至有些荒涼的感覺。
皇城之內,居然還會有這樣的地方?
枕歌一時間感覺奇怪。
終于,萬若塵停下了腳步,“到了。”
“到了?”枕歌看着面前的高高牆院,小門都沒一扇,心中越發疑惑。
驀地,萬若塵攬着她躍上了牆頭。
“……”
“不是說是你幼時生活的地方,好好的怎麽不走正門?還要翻牆?”
兩人落到牆院內,正是一處茂密的枝叢間,但枕歌還是覺得心虛,總感覺像做賊一般,說話也是輕地不能再輕。
萬若塵撥開眼前攔路的枝葉,走過好一陣,才算走上了有些正常的小路。枕歌不由回頭看去,看這些樹枝竟像是瘋長一般,按說皇城裏住着的,不是達官便是貴戚,怎麽這院裏卻無人修剪。
而他們所走的小徑,也是讓兩旁的小草侵占了不少。路面還算光潔,像是有人打掃,但又不太像經常有人打掃。
難道說,萬若塵剛進皇都時是住在這裏?而不是在宮中?
應該不可能啊。萬若塵之前不是說他最初的幾年是住在皇宮,與當今聖上日夜相伴的嗎?
“太祖爺的子嗣不少,但最後活下來的卻沒幾位。”萬若塵緩聲道:“除開芙城景王、即将與懷霄公主大婚的昭王,以及幾位遠在偏僻之地的王爺,其實皇都之中還有一位沒什麽存在感的王爺。”
枕歌看向萬若塵,“還有一位?我似乎沒聽說過。”
來到一進小院前,萬若塵沒再翻牆,而是直接推開院門,領着枕歌走了進去。
随即,枕歌便見萬若塵輕車熟路地進了主屋,燃起燭燈,又摸索了一陣,竟然燒起了小火爐,泡起茶來。
枕歌打量着屋內的擺設,雖然東西不多,但樣樣精致,可見從前住在這裏的人,絕對身份不凡。
“人人只知道當今聖上乃是文僖皇後所出……”萬若塵拎起茶壺替枕歌泡了一杯熱騰騰的香茶,“卻不知,文僖皇後實際還有一子,名曰元逸,太祖爺封爵慶王。”
枕歌詫異,“若是文僖皇後所生,又封有王爵,為何我卻從未聽說過?”
之前怪老頭也時有提及淮國皇室之事,但卻從未說明還有一位慶王。
萬若塵執起茶杯,看着杯中浮浮沉沉旋轉着的茶葉末,淡淡一笑,“因為這位慶王,生來便不受文僖皇後待見。”
枕歌驚異地看向萬若塵,只聽萬若塵接着道:“太祖爺與文僖皇後本是患難夫妻,相互扶持着走到了最高位,受萬人擁捧。但随之而來的,仍是無休止的争鬥,但卻由戰場轉往了宮廷。
文僖皇後誕下當今聖上之前,太祖爺便已有了兩位庶子。當今聖上出世後,太祖爺身邊的妃嫔已經多地數不過來。
眼見着宮中的女人越來越多,而這些女人又一個一個地誕下了龍嗣,文僖皇後漸漸地感受到了自己與親兒的地位受到威脅。
或許是見到太祖爺對某個妃嫔太過恩寵,或許是某個妃嫔行了狂妄之事,至此,文僖皇後的心變地冷硬起來,而與太祖爺之間,也漸漸生分。
太祖爺雖然坐擁天下,身份不同往日。但身邊人的變化,他豈會不知?眼見着昔日的愛妻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不但向其他妃嫔與皇子動手,在自己面前也是陽奉陰違,少有真心。
而這時候,又恰巧有一位極有心機的寵妃,理解着太祖爺的苦與無奈。時日一長,試問,太祖爺對文僖皇後,還會像從前一般嗎?”
枕歌手捧熱茶杯,“這位有心機的寵妃,便是景王的母親?”
萬若塵搖頭,“景王雖然受太祖爺喜愛,但景王的母親卻不如寧妃得寵。寧妃出身名門,家族又對太祖爺定鼎大業有着不小的幫助,對文僖皇後來說,的确是極大的威脅。
不久,寧妃與文僖皇後先後有孕。不同于寧妃正得寵,那時,文僖皇後與太祖爺之間已經鬧地十分不愉快。而那次受孕,也是文僖皇後有意為之。
所以,對于太祖爺來說,想起這個孩子,就會想到文僖皇後的算計。而對于一向性傲的文僖皇後來說,這個孩子也代表着她的屈辱,而他,只是用來對付寧妃的。”
萬若塵笑了笑,但那笑容看上去十分苦澀,“後宮的手段無非是那些,只能說,慶王能夠安然出生,實在是幸運。”
枕歌想了想,問道:“寧妃的孩子沒有保住?”
萬若塵點點頭,“的确沒保住,還差點擔上了欺君滅族的重罪。但寧妃也不是什麽尋常女人,面對文僖皇後如此算計,最終選擇了極慘烈的方式,犧牲自己,保得全族的平安,以及太祖爺對她的一世愧疚。
文僖皇後雖然贏了,卻徹底失去了太祖爺的心。很長一段時間,太祖爺都不曾踏足文僖皇後的宮殿,這便是相當于将她發進了冷宮,宮中甚至一度傳言太祖爺有廢後之意。
這樣的恨,這樣的辱,對性傲的文僖皇後來說,可以說是致命的。她沒有覺得自己錯,只是将滿腔憤恨都發洩到了才出世不久的,慶王的身上。最後,如果不是太祖爺及時将慶王送出了宮,只怕慶王也是要夭折的。”
感覺到萬若塵的手在輕顫,枕歌不由握上了萬若塵的手。
萬若塵搖搖頭,“我沒事。太祖爺最終也沒有廢除文僖皇後,之後雖然也時有走動,但兩人已是貌合神離,只在人前扮演着相敬如賓的夫妻而已。而慶王,在遭遇了幾次莫名的意外後,最後便以重病之名一直長居宮外。”
萬若塵輕嘆着看向窗外,“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慶王都只能活在四四方方的小院裏,扮演着重病之人,不能與外人接觸,也不能離開府院,連說話的人也沒幾個。
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而外面的人也漸漸遺忘了這個幾乎不被太祖爺和文僖皇後提及的王爺。他也想過要溜出去,可只要想起那次一出院牆,就差點死于利箭之下的經歷,他就徹底斷了心。
終于,在他十二歲那年,事情出現了轉機。從不待見他的文僖皇後突然便裝來見了他,說他只要答應一件事,他從此便可獲得自由,離開這四方小院。
他當然答應了,而且是迫不及待地答應了。因為,他實在太想要逃離這地方。當然,他也天真地以為,從此以後,他便可以長伴母親身邊,盡孝心的同時也能得到母親的厚愛。”
“太天真了……”萬若塵自嘲一笑,“他不但沒有得到母親的一絲半點愛意,還永遠都失去了稱她一聲母親的資格。陪伴着自己的親兄長,卻只能像個奴才一樣卑躬屈膝。”
說着,萬若塵取下腰間的驚塵令放在桌上,目光中盡是嘲諷之意,“而這塊令玉,便是太祖爺對慶王這個不算喜歡,又有點愧疚的兒子的,最後一份心意與補償。這還是,在慶王有了可以為他分憂的能力之後。”
枕歌起身,來到萬若塵身後,緊緊擁着萬若塵。枕歌的臉貼着萬若塵,輕聲道:“都過去了。”
萬若塵擡手覆住枕歌的手,“盡管這麽多年過去了,到底意難平。”
“我明白。”枕歌回應,“無論你想做什麽,我都會支持你。”
萬若塵卻是搖了搖頭,“太祖爺與文僖皇後都不在了,我再做什麽,又有何意義?說到底,文僖皇後也是可憐人。
何況,如今遇見了你。我只希望,盡快了結眼前的事,然後與你離開。淮國事也好,霄國事也罷,我們都不再理會。
今天帶你來這裏,只是希望你了解我的過去,我的一切。我的确有不甘,但如果代價是要換取眼前的快樂,我覺得不值。遇見你之前,我一直都覺得自己當初那個選擇好傻。
但現在不會了,如果沒有萬若塵的身份,沒有驚塵令,你大概不會出現在我面前。我們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有交集。我很慶幸,自己當年做了那樣傻的選擇。”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說這些,果真是油嘴滑舌。”枕歌正想直起身,卻被反身的萬若塵一把攬住,“這個時候不說這些,那要說什麽?”
“說說你以前呆在這裏,都做了些什麽。”
“好啊。咱們去裏間慢慢說。”
“……”
“嘶……夫人去哪裏?等等為夫。”
“時辰不早,殿下早些歇了吧。”吳掌事看着對鏡梳着長發的駱滟君,溫聲勸道:“聖上遣了兵衛來霜雲殿外守衛,也是為了護衛殿下的安全。最近宮裏,多有些不太平。”
“我知道。”駱滟君一邊看着鏡中的容顏,一邊問道:“吳姑姑,你說我這容貌可算俏麗?”
吳掌事擡眸看了一眼,随即垂下目光,“殿下花容月貌,實屬人上之姿。”
“那昭王,可會真心歡喜?”
吳掌事不由一笑,“昭王心性寬厚,自然會對殿下傾心不已。”
“是嗎?”駱滟君唇角一彎,放下了手中的梳子,“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