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幫人家出頭,得到了什麽?人家可是在那邊甜甜蜜蜜的呢。」非要離間不成,女人的嫉妒心一發作,什麽言行都有可能出現。
「……」周丹看向那對輕靠在一塊的男女,希冀着男子能開口為她說些什麽,怎料等待好半晌,男子連看她一眼都沒,她心驟涼。
「反正,茉莉是個很善良的女生……」她淡淡開了口,語氣愈見薄弱。
「李郁鈴,今天這事到這裏就好,往後別再找茉莉麻煩,你有本事,管好自己的男朋友。」郭書齊冷聲開口,随即擁着夏茉莉離開戰區。
竟然……他竟然就這樣離開,丢下她一人?
別人開口傷了茉莉他急着跳出來,可傷着的是她卻不見他為她說話,人家都當他的面恥笑她了,他居然無動於衷?
當初說要好好呵護她的是他,而他現在給了她什麽?
她用力地深深呼息,想降低眼眶那逐漸發燙的溫度,卻還是來不及地讓淚水滑落,在下巴懸着,也許,是她高估了自己——
傷心,根本無法收放自如。
她不在家?不可能,沒什麽朋友,和家人也不熱絡的她,在這個深夜時間能上哪去?若在家,為何燈會熄了?
每個晚上駐唱結束後,他會視情況決定回夏家還是在她這裏過夜,但無論是哪種狀況,他一定會先過來這裏一趟。
她偶爾先睡,偶爾會等他,她習慣留盞燈,等他過來。
但今晚,燈是熄的。
心中微有疑惑,他收回凝視三樓窗口的視線,掏出她給他的鑰匙,開了公寓大門,不逗留,他一路走上三樓,進了她的屋。
他在房間找到她,放心笑了笑,開了床頭小燈後,随即輕手輕腳爬上床。
大手環過她腰,按向自己,薄唇精準覆上她的,嘴上偷襲不夠,掌心還從睡衣下擺探入,沿着腰側緩緩往上,落在胸緣,最後是修長五指包覆住她女性的柔軟,很溫柔的,帶着情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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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想褪去她身上那礙事的睡衣時,她的手驀地捉住他,不讓他繼續。
他一愕,微擡面龐,對上她幽森的大眼。
「吵醒你了?」他情欲正緩緩升騰高漲,聲線低啞得很性感,可惜她無心欣賞。
周丹不答話,只看他一眼,然後推開他胸膛,坐起身來。
「怎麽了?」見她面容冷淡,他捧起她臉蛋細細探究審視着。
「你來這裏,是因為有個免費的床伴嗎?」那雙大眼像漫了濃霧,陽光照不進來,深幽得見不着底。
郭書齊聞言,俊眉微微一皺。
「為什麽這樣問?」
「難道不是嗎?」那漫霧的大眼慢慢衆積了水花,攀在眼眶,仍倔強得不肯墜落。
「我從沒這樣想過你。」還以為她是故意說來鬧他的,卻在見着她眼底的落寞時,明白她非玩笑。
「那你是怎麽想我的?」昂臉,迎視他深邃的墨瞳。
他眯了眯眼,有些惱。
「你認為呢?」
「我認為就是我剛剛說的那樣,我是你的性伴侶。」心抽痛了下,眼淚終是滾落,落在他手背上。
像被她溫熱淚水燙着般,他倏然松手,還她臉蛋自由。
「不要說這種話,你明知道我從不曾那樣看你。」
「但你的行為卻是這樣告訴我。」
他凝着她,深深的,那雙邃亮長眸漾着頹唐。很氣惱她這樣形容他倆之間的關系,卻又舍不得她的淚,他心一軟,語氣不再僵硬。
「周丹,你怎麽了?」
「我怎麽了?」她看着他,片刻,她問︰「是不是我說了,你就願意解決?」
他似乎猜出她想法,淡道︰「那要看是什麽事。」
她笑了聲,他的答案在意料中,她笑自己這時候料事如神。
「我不想只能在夜晚擁有你。」
郭書齊僵了下。
「周丹,別開玩笑。」
「我像開玩笑嗎?」
「你——」見她神态認真,他煩心了。
「你到底在鬧什麽?」
「我鬧?」她細嗓微揚。
「我只是希望我能光明正大談一場戀愛,不用和別的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的關愛而已,這樣算鬧嗎?」
「你明知我的情況不一樣。」
「就因為你認定我明白你的情況,就能夠不顧我的感受,放任我被別人冷嘲熱諷嗎?」她想起他擁着茉莉離開,留她獨自面對李郁鈴的畫面時,總不住要質疑一次他的真心,「你是為了白天李郁鈴那些話在氣我?」他沒了興致,起身下床。
「那種人說的話何必放心上,只是讓自己難過而已。」
「我放在心上的不是她的話,是你的冷漠。」她控訴着。
「你怎麽可以一邊說着要好好疼惜我,另一邊卻又對我視而不見?」
「我不那樣做,那該怎麽做?難道要讓茉莉看出我們之間有什麽?」
「對,所以為了保護茉莉,你可以對我無情。」她擦去眼尾淚花,委屈地問︰「書齊,你要我等到什麽時候?」
「別把我說得那樣糟糕,我并不願意事情變成這樣,夏家有恩於我,我不能不報,你若是真在乎我,為何不能體諒我?」
「我不是不體諒你,而是、而是……我的身體、我的心,通通給了你,我不知道會不會哪一天你厭倦了,就不要我了?」
郭書齊看着她。
「我說過,被我認定的就是認定了,怎麽樣我都不會放手。」
「學長那時候也說他會一輩子疼愛我,可是……」周丹笑了聲,蒼涼的。
「可是他還不是甩了我。」
「周丹,我不是你學長,別把我說得和他一樣。」他站在床沿,俯視着坐在床上的她。
「我曾經也以為你不一樣,可是我們現在這樣的情況,憑什麽我該繼續認為你會和他不一樣?」
他看着她,不說話了。
沉悶的靜默在兩人間游走,好半晌,他深深一嘆,低聲問道︰「那麽周丹,你告訴我,你究竟想要什麽?」
「我想要完整的你,可以在白天也對我溫柔的你。」毫不退怯,她對他說出她的想望。
郭書齊聞言,閉了閉眼,再睜眸時,薄唇低吐︰「周丹,很抱歉,這點我目前做不到。」
那讓人傷心欲絕的無情答案像巨石,打碎了她的想望,兩行溫淚就這麽無預警落下,「書齊,你究竟愛不愛我?」
他彎身,擡起她淚漣漣的面容,拇指抹掉她的淚,沉沉望住她,「說愛你,真能代表什麽嗎?而說了愛你,就能堅定你對我的信任嗎?不,周丹,你我都知道,那三個字對我們目前的狀況於事無補。」
所以,他不肯說?是因為還不夠愛她?還是根本就不曾愛過她?
看他一眼,她別開目光,偏了臉容,淡淡道︰「我累了,要休息了。你要回去時,請記得幫我鎖門。」被一掀,身子滑人被裏,再不肯探出臉看他他看着那鼓鼓的被子,站了好一會兒後,才熄燈離開。
短褲、合身短了恤、長靴、低胸、卷發、耳環、彩繪指甲、隐形眼鏡……她把自己改造了一番,很火辣、很性感。
一早踏進教室,郭書齊便見她那一身穿着,他怔愣許久。
那樣的她,和在Park21初識的她,幾乎沒什麽兩樣,她許久未有這種打扮,現在這樣改變為了什麽?
他不過是到南部參加為期兩天的音樂研習營而已,一回來卻見她那副模樣,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瞪着她,看着班上幾個男同學圍繞在她身邊嗡嗡打轉,頻頻示好獻殷勤,他心頭不是滋味。
氣惱着她那身穿着,更厭惡那幾個同學看她的色情眼光,卻遲遲找不到機會和她說上一句話,他郁悶不已。
好不容易在樂團練習室前的門口遇見她,他不顧她掙紮,掣住她手腕,半拉着她往另一端的音樂廳走去。
從門上破璃确定裏頭無人,他拉着她走進,随即又将隔音門關上。
「你做什麽?放開我。」周丹掙紮着,幾度試圖掙脫他牢牢的掐握,卻總是徒勞無功,男人的手勁不可輕忽。
他冷眼看她拍打他的手臂,她的力道對他而言不過是不痛不癢的觸碰罷了。
「郭書齊,你到底想做什麽?放開我、放開我啊——」她很氣憤,尤其他竟看着她掙紮也不願松手。
「你放開我,我的手被你抓得很痛,很痛的……」她突覺委屈,未被束縛的那手往他胸膛進攻,不客氣地槌打着。
見她眼眶隐約有淚光爍動,他松了手。
「很痛?你還知道痛?那你怎麽不問問你這樣我心裏痛不痛?」
「我怎樣?」周丹揚着小臉看他,手心不時觸碰被他握疼的腕骨。
「你怎樣?」他逼近她,長指勾起她一绺卷發。
「這頭發是怎麽一回事?你燙發了?為什麽?」
「想燙就燙,不可以嗎?」她捉回他手中的發絲。
他面龐線條僵硬,薄唇掀了掀。
「可以,那臉上這些彩妝又是怎麽回事?」
「想化妝就化妝,不可以嗎?化妝還需要理由?」她理直氣壯。
「可以,你可以上妝。」他深深呼息,壓抑着隐忍許久的情緒,這小姐惹惱他的本事可是愈來愈高明了。
「那衣服呢?」他灼灼的目光惡意在她微低的胸口上停留。
「衣服哪裏不對了?」察覺他那雙長眸落在她胸口,她心一跳,膚底的血液似在加溫,她面頰微微透着紅。
見她賭氣似的頻頻用言語頂撞他,他隐約猜到她這樣改變是為了什麽,微微一嘆後,他道︰「周丹,你還在氣我是嗎?」
她偏過臉蛋,不看他,她不是不明白自己這樣的言行有多幼稚,但她急需一個發洩情緒的管道,她不否認是為了氣他,而見他惱怒,她委屈的心情仿佛就能平衡一些。
郭書齊輕扳過她那張透着倔強的臉容,深深凝睨她。
「周丹,你知不知道這兩天我很想你?」
她垂落的目光隐隐顫動,她何嘗不想他,卻仍強迫自己不看他的眼。
她不答他,他又低聲喚︰「周丹,你想我嗎?」
良久,她終於擡睫,眼底卻是水花花一片。
「就算我說我想你,那又如何?你能給我我想要的嗎?」
下一刻,她做了一件自己很意外,他也相當震愕的事——
她用力踩了他一腳,雙手推開他,奪門而出。
午餐時間,教室後方布告欄前,幾十顆頭顱湊在一塊,有人伸長頸子,有人推擠着前方的同學……片刻,周丹拉着夏茉莉從人群當中擠了出來。
周丹籲口氣,埋怨着︰「學校真糟糕,網站挂了也不趕緊處理,害得大家要擠在一起看那張小小的成績表。」她做了個「很小」的手勢,惹來好友笑聲。
「只是偶發狀況而已,網路本來就沒有一定啊。」夏茉莉聲嗓細細的。
「那也拖太久了吧?從上學期末就一直進不去學校網站耶,現在新學期都開學了,竟然還沒處理好,真是有效率!」周丹輕哼了聲。
夏茉莉微微一笑。
「嘿,我說茉莉,你真棒,又是第一名呢。」忽而想起方才見到的成績,周丹的手肘輕輕碰了不好友。
「本來我還很擔心江青凡轉來後會搶走你的風采,畢竟聽說他很優秀,可事實擺在眼前,他是第二名,這證明你還是最棒的,我真替你開心。」雙手攬住好友秀肩,周丹将臉容湊近。
「身為你的好友,我覺得好驕傲呢。」
她欣賞夏茉莉的良善和熱心,真心喜愛這個朋友,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秀額淡垂的夏茉莉,婉約笑了。
「周丹,你誇張了,我沒有你說得那樣好。」
「有,茉莉,你就是這樣好,好到……」突然出現的郭書齊停頓了下,鏡片後的長目刷過什麽。
「好到我無法不喜歡你。」
稍早之前在音樂廳被周丹狠踩了一記後,她像是躲着他似的,不見人影,直到方才,他才在教室的布告欄前見到她和茉莉在一起,見她和茉莉有說有笑,他安了心,卻也好奇着她和茉莉的相處情況,於是靠了過來。
乍聞頭頂傳來的男性聲嗓,周丹身軀有一瞬的僵直。
「啧!郭書齊,你能不能少說那種讓人聽了肉都會麻掉的話啊?」
他對茉莉總是那樣溫柔,任何時間、任何場合。不像她,只能在夜晚時分,才能看見他的溫柔。
「周丹,你摟着我的女朋友,我沒人抱已經很可憐了,難道不能言語上稍稍甜蜜點?」郭書齊淡淡笑着,溫雅的。
「稍稍甜蜜?噢,拜托,我的肉都麻掉了耶。」
他看着她,眼神平淡如水,半晌,才啓唇道︰「那麽周丹,把我女朋友暫時還我一下如何?」
「還你?」周丹愣了下,胸口一疼。他跟她讨人呢,讨他的「女朋友」呢!那她算什麽?
刷得濃密卷翹的長睫揚了揚,她刻意地伸手将夏茉莉往自己身前用力一帶,唇瓣噘了噘,誇張地在夏茉莉臉頰重複烙上唇印,啧啧作響的。
「茉莉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先來後到聽過沒有?你後來的要等一下。」她表面佯裝着無所請,卻做着想要惹怒他的動作。
郭書齊沉默了片刻,「茉莉是我的。」他語氣極淡。
「噢,拜托——」周丹臉色微變,她僵直着身子。
「超惡心的,我雞皮疙痞都冒了出來。」然後,她将夏茉莉推進郭書齊的懷裏。
「去去去,快把你的大情聖帶走,省得他又在這裏當衆情話綿綿,浪費我的雞皮疙痞。」
周丹轉而看向郭書齊,倔強的臉龐上,滑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脆弱。
「吶,你的茉莉我還給你了。」語氣沒來由重了些。
攏攏挑染的長卷發,周丹擺擺手,扭頭就走。
「周丹!」郭書齊驀地喊了聲,語氣隐隐透着薄怒。
腳步一頓,周丹回過身,她微昂面容。
「做什麽?你要你的茉莉,我已經把她還給你了,還有何貴事?」她手指繞着胸前微卷發絲,眼神有些挑釁。
「你——」鏡片後的長目迅捷地在她裸露的腿上來回打量幾次,最後落於懸挂在她左腳腳踝的那串腳鏈上。
「你那褲子不會太短了些?」
周丹聞言,瞬間僵了下,她站直身子,一雙豔美的眼楮在自己腿上繞了幾轉,然後擡睫看他︰「短?」大笑了兩聲,很諷刺的,「我說大情聖,我愛怎麽穿就怎麽穿,這是我的事,與你何幹?你把你的茉莉照顧好就是,管到我這來不會太多事了?」在茉莉面前管起她的穿着,他這樣算什麽?
美豔的眼楮挪到夏茉莉臉上。
「茉莉,你這位大情聖男友真的很奇怪。」又諷笑了幾聲。她心很受傷,不再遲疑地轉身離開,而約莫十來分鐘後,她在外出用午飯時,在街道上看見震撼得幾要令她心碎的一幕——
他吻了夏茉莉。
瞪着門,郭書齊不放棄地再嘗試把鑰匙插入鎖孔,結果仍舊一樣——
他開不了門。
他實在難以置信,她居然、居然換了鎖?這女孩還真是倔強,非要他妥協不可嗎?她到底明不明白他其實也很掙紮?他的壓力不比她少啊。
他握住鑰匙的指節隐隐泛白,深深呼息後,他按了電鈴。
「周丹,開門。」他看着那扇将他隔絕在外的大門,他可不會讓她連心也隔絕在外。
門扉不動,他指腹再壓那個按鍵,持續的、不放的,伴随他愈見朗聲的呼喚。
「周丹,我知道你在裏面,你以為不開門、甚至換掉門鎖,那能改變什麽嗎?你開門,我們談談,別把我關在你的心房外。」
良久,大門依舊靜止。
他惱了,真惱了,又憂心着一個人待在裏面的她會不會胡思亂想?是不是一個人躲着流淚?他最初的心念,是要讓她快樂的啊!「周丹,沒關系,我就站在門外等,直到你願意開門為止。」他垂眸看了看表面。
「五分鐘,我每隔五分鐘就按一次電鈴,喊一次你的名。」
話方落,「喀啦」一聲,門鎖開了,他看見門把被轉動,然後那讓他氣惱又愛戀不已的女子就站在門後。
周丹看他一眼,轉身往內走,他跟着踏進,關上門。
她應當是剛洗過澡,那頭卷發還有濕意,而身上那件她拿來當睡衣穿的長版了恤正服貼着她柔軟的曲線……心念一動,他大步上前,越過她身子,在她發出聲音前,薄唇已精準尋到她的,綿密地覆上。
他突如其來的索吻,讓她呆愣幾秒,他毫不費氣力就深入她芳腔,急切地釋放熱情,帶着霸氣、占有欲,和那份被她阻隔在外的傷痛。
雙掌扶握她腰側,緩緩收緊,再收緊,只差沒将她身影嵌進自己的身體裏,兩日未見她,白日在校被她踩了一腳,方才又被她鎖在外頭,他氣惱,又無奈,迫切需要這樣親密纏繞,安撫他日益漸增的惶恐。
她不安,他知道,但他惶惶的心,她卻看不到,一場意外的邂逅,激出這樣的波濤,他始料未及。
被他緊擁在懷,被他熱情的讨着吻,口鼻吸入的盡是他的氣息,她傷痛得就要不能呼吸,雙手推打他的胸膛,他文風不動,欲淚的眼眶堆積了晶亮淚珠,她被逼得只能張口咬他。
郭書齊愣了下,松開她,長指撫着被她咬痛的下唇。他深沉長目看進她那雙水霧霧的眼楮。
「踩我腳,咬我唇,接下來你還想怎麽對我?周丹,你對我,難道就只剩下這些了嗎?」
她別開眼,擦去眼眶的濕潤。
「我就是這樣任性小氣的人,你要是覺得委屈,可以不要再過來我這裏,回去找溫柔善良的茉莉。」
「不要過來?」他眯起長眸。
「你意思是要分手?」
分手?乍聽這兩字,周丹身軀顫了顫。她想分手嗎?不,至少目前為止,她未曾有過這樣的念頭,即使換了門鎖、即使和他鬧意見、即使開口要他回去找茉莉、即使覺得自己這樣的身份很委屈……
她都不曾想過分手。
是不是她的言行過分了,讓他以為她要分手?
見她不應他,他又問道︰「周丹,為什麽一開始你能接受這樣的我,現在卻不能?茉莉無辜,你和她計較什麽?」
他問為什麽,她也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自己一開始就知道他的情況,還能接受有着公開女友的他,而現在卻愈來愈無法相另一名女子共享他的關愛?
他沒變,變的是她,她變得貪心,變得想要全部的他,白天、夜裏、生活、校園……她想要擁有所有的他,她貪圖他的溫柔、貪圖他偶爾的霸氣、貪圖他有時的無賴、貪圖他的好歌聲、貪圖他的體溫他的擁抱他的親吻他的……他的一切一切,她都想要。
愛情若有真理,也不會這樣惱人心扉。
她揚起長睫看他,眼眸迷離。
「我只是想要一份完整專屬的愛,難道錯了?」
她知道茉莉真的無辜,她也并非要和茉莉計較,她只是管不住那顆愛他的心。
不,她沒錯,從頭到尾她都沒錯,是他沒辦法給她足夠的信任和安全感。
他知道她需要愛,他樂意給,也給得歡喜,但他也需要她的諒解和包容,只要溝通良好,能有共識,他們可以一直快樂相處下去,就像之前那般。
「你沒錯,是我讓你委屈,但是周丹,我不願事情發展成這樣,更不願見你傷心;我曾說過只要被我認定,我就不會放手,這話并不是欺騙你,讓你快樂、讓你幸福,是我最初的心念,而我從未曾變動過這樣的心意。
在你之前,在答應夏老師照顧茉莉後半輩子生活之前,我不是沒有過喜愛的女生,只是沒有人像你這樣,可以讓我這樣堅持。」他用指腹擡起她下颌,看進她眼底。
「周丹,除了暫時沒辦法公開我們的關系之外,我有什麽不能滿足你的?金錢、地位我雖沒有,可是我有着想要疼你一輩子的心啊,這樣的我,你不要嗎?在茉莉面前,我掩飾真性情,就連穿着也盡可能符合她喜愛的斯文形象,但是在你面前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你看得到我的真,這樣還不夠證明你對我的意義?」
「你說得很動人,但我看見你吻了茉莉,就在今天,就在大街上。」他怎麽能将話說得如此簡單?她明明親眼看見他吻了夏茉莉。
「我知道你看見了,也知道一定傷了你,可是周丹,那吻是茉莉索讨的,她開口跟我要一個吻,我能不給嗎?」他蹙鎖眉宇,似也備受折磨。
「那吻僅只是蜻蜓點水,并未深入,無論你信不信,我仍要告訴你,我不曾真正地吻過茉莉,對我來說,她就只是一個妹妹,我沒那麽變态,連妹妹都可以下手。」
他的眼底有深情,有惶惑,有誠懇,她明白他對她不是假意,她也願意相信他對茉莉只有親情,或許只能說,是現實殘酷。
「周丹,我們像之前那樣一起生活不好嗎?我們很契合,無論哪方面,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樂,就讓這份快樂延續下去,別把我阻隔在外,我無法忍受你這樣疏離,更無法見你對別的男人展現你的美麗。」他輕喟了聲,攬她入懷,他撥開她的發絲,在她耳畔道︰「周丹,我只要你,請你相信,也請你給我時間,我們別再為了相同的事鬧意見,就這樣一直在一起。」
「其實我也很想繼續之前那樣的生活,和你在一起,确實很快樂,可是……」
她掙脫他懷抱,太委屈讓她再控制不了眼淚,一顆顆沉甸甸地往下墜跌,「可是書齊,我看你對茉莉溫柔、對她好,我心裏就難受,你知不知道我很難受啊!」
他飽含心疼的眸光落在她臉上,深情缱绻。
「那麽周丹,我該如何做才能讓你安心?上次你問我愛不愛你,這裏!」他拉住她的手,貼上他左胸,低沉的嗓音五味雜陳。
「就在這裏,全是滿滿的你,能給的,我都只給你,這樣能不能讓你對我放心?」他偏過面龐,薄唇尋到她的,輕輕覆上,珍惜的,小心翼翼的。
「周丹,我只要你,就只要你……周丹……周丹……」他吻去她淚花,在她唇畔間低語呢喃。
他的唇微涼,他的吻很溫柔,他的氣息深入了她心肺,濃烈的、深情的、執着的。這樣的他,她如何能抗拒?他都說了只要她,能給的也只給她,她還求什麽?
不滿什麽?
她輕聲嘆息,雙手攀上他肩,微啓菱唇,讓他将吻更深入。她沒志氣,離不開他,又戒不掉他給的溫柔,只能再次淪陷,沉醉在他的體溫和氣息。
熱吻終了,他離開她甜蜜的唇,面龐埋進她發間,低低吐息,半響,才問道︰「怎麽會去把頭發燙卷?為了氣我?」
她沒正面回答。
「昨天早上燙的。」他曾說過她有一頭美麗的發,他喜歡她的長直發,她确實是為了氣他才燙了它。
他不答她,專注於她發絲,好半晌,他邃亮的長眸才移轉到她臉上。
「明天去把頭發弄直,嗯?」
猶豫良久,她問︰「不好看嗎?」偶爾換換發型也不錯吧?
「倒也不是不好看,只是……」他抓了抓她卷翹的發絲,似為難,片刻,他面龐埋進她頸窩。
「只是會讓我想到泡面。」憋忍住笑意,寬肩卻一聳一聳的。
她聞言,怔愣三秒,而後笑出聲來。
「所以真的是很難看吧?」
「不難看,只是真的像泡面,也不好看。」他朗笑出聲,很暢然而爽朗的。
他的胸膛因快慰的笑意而震動起伏着,愉悅心情濡染上她,她因而開懷。
她綻笑,深深凝視他。
或許,如他所說,就這樣一直下去也沒有什麽不好。
「維也納?」顧不得人在快餐店,周丹揚聲,水亮大眼難掩震愕和難以相信。
她是不是聽錯了,書齊要和茉莉去維也納?
「嗯。」夏茉莉點點頭。她很煩惱,所以約了周丹吃飯,傾訴心事。
「也不知道我爸為什麽堅持要我和書齊過去維也納念書,其實在臺灣完成學業也很棒啊,至少這裏有家人,還有像你這樣的好朋友,就算真要過去,可以等到這邊學業告一段落,可是我爸很堅持,而書齊也沒反對,所以我也只能答應。」
他、他沒反對?為什麽不反對?為什麽她不知道這件事?為什麽他沒跟她商量也沒告知她?她無法相信,表情凝滞,像被定住般。
「周丹?」夏茉莉輕喚,在得不到好友回應下,她拍了下周丹的肩。
「周丹,你怎麽了?」
猛然收回心神,周丹愣了下,才緩緩問道︰「你和郭書齊,要過去維也納?」
「對啊。」夏茉莉答得有些無奈。
「你們一起過去?」
「嗯,一起過去。」她的神色不對,夏茉莉狐疑地看着她。
「什麽時候要走?」周丹再三确認着他的行蹤,确認他的情感。
「相關證件辦出來後就走。」夏茉莉微微一嘆。
「真的好趕,匆促得讓我覺得好像不是真的,去到那裏,什麽都不熟,就連朋友都要重新認識——」
證件辦出來後就走?那不就表示分離近在眼前?這樣重大緊急的事,他卻一個字也沒對她提,他怎能這樣自私?怎能不考慮她的感受?
「你們會去多久?」她急切握住夏茉莉擱於桌面上的雙手,緊緊的。
「……呃,周丹,其實我不确定,也許會像我爸說的那樣,我們會一直待在那邊,直到結婚;但也許念個幾年就回來,這部分我們還沒有共識。」結婚?他要和夏茉莉結婚?那她怎麽辦?
震愕、傷心、氣憤、惶恐……種種情緒一下子堆疊上來,她被壓得就要無法喘息,她需要他,需要他給她一個答案。
不再遲疑,她站起身來,不理會夏茉莉困惑的目光,推門而出。
「你要過去維也納?」身後大門開啓的聲音響起,周丹仍注視着窗外,頭也沒回,她知道是他。
他似乎是愣住,片刻後她才聽見門關上的聲音。
「你知道了?」郭書齊站在沙發旁,睨着面窗的背影。
「我不應該知道嗎?」回首,周丹看向他,那雙美麗水亮的大眼盈滿不諒解和傷楚,是不是愛情都要這樣?無法純粹地讓人擁有快樂和甜蜜,非要摻雜憂傷和折磨才行。
「不。」他低低開口,喉間宛若有團沙,聲嗓異常沉啞。
「我只是……只是還不知道怎麽開口對你說。」
「所以幹脆不說?獨自決定了你我的未來,傷害着我?」她微偏面容,輕聲笑問他,那姿态像是對一切都失望,答案是什麽她都再也無所謂。
他靜靜凝視她,那恒常溫朗的眉宇此時卻蹙鎖着靜谧的傷痛,那樣的神态讓她看了真是連心都要痛。
怎麽會這樣……痛得一塌糊塗啊!
「周丹,我沒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夏老師都開口了,我該怎麽拒絕?若不是他,現在的我不知道是什麽樣子,還會不會站在這裏?」
他萬分掙紮,原來不是親情相愛情間難以取舍,恩情也讓人難抉擇。
「所以,為了夏老師,為了夏茉莉,你随時都能犧牲我,也犧牲你自己?」她聲調輕得像羽毛,彷若下一秒她就會消失似的。
「我從沒想要犧牲任何人、任何感情。」他瞳底輕輕流爍着悲傷,總是邃亮的長眸呈現不可思議的憂郁。
他的為難、他的掙紮,有誰能懂得?他只有一個人,要怎麽做才能令兩方都滿意?這些,沒有人為他想過,誰又能來教教他,他該怎麽做?如果可以,讓大家都幸福,他一個人悲傷也無所謂。
「可是你卻犧牲了我!」周丹突然揚了聲,激動萬分。
「你犧牲了我對你的感情!你違背了你對我說過的話!郭書齊,你對我可真好。」語末,她哽咽得連聲音都岔了線。
「周丹……」還能說什麽?現在的他說什麽都不是了,他只能喚着她的名,低啞的、深情的,帶着他的疼痛。
「我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很棒的男生,懂得念舊情,懂得感恩,這樣的你,是該讓我欣賞喜愛的,可是書齊,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只是想要一份真愛而已,對我而言,我需要的是知道怎麽愛我的男人,不是一個把恩惠看得比愛情還重要的男人。」她笑了聲。
「我大概很膚淺,沒辦法欣賞你那份知恩的心,像我這樣的女人,只會覺得你真差勁,你是個糟透了的男人!」
太多委屈,對他又是諸多埋怨,她接續道︰「我總是一個人不停反複琢磨這段感情、臆測你,書齊,你訴我要到什麽時候,我才能擁有一副專屬於我的胸膛永遠守在我身後,不用他人來決定我的情感歸依?你不是告訴我要一直繼續下去?這段時間我安分地看着你對茉莉好,那是因為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完全屬於我,可是我等到了什麽?我等到了什麽?你告訴我,我等到了什麽啊?」
她頻頻追問,眼眶不受控地潮濕,他卻無言,她可笑到什麽都沒等到。
這樣的體認,讓她悲傷不止,像突然打上來的驚濤巨浪,痛得她撕心裂肺,她無法避免無可躲藏。
強烈的傷楚讓